第15頁 文 / 方舟
「謝謝師父關心,我好多了。」夏青衣雙手合十,恭敬地回答。
春天到了?是甚麼佛語嗎?她真是服了師太,每句話都讓人摸不著頭腦。
五月了,山中的槐花開了,白白的,小小的,香甜的氣味,沁人心脾。
他還在找她嗎?快兩年了,也許他早就死心了l像他那樣的男人,身邊總會圍繞著各種各樣的女人,怎麼會獨獨記掛著她呢?她閉上眼,仰高頭,陽光照得眼前昏花一片。
也許他已經忘了自己,畢竟他太忙,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浪費在一個女人身上,畢竟她只是他一時的玩物,她忘不了他曾經說過,女人只是他花錢買的洩慾工具,她也是女人,當然不會例外。
快兩年了,每天伴著青燈古佛,她的心依然無法平靜。
過去的一切時常會像放電影一樣從眼前滑過,她想林瀟,想校園,想姨媽,更多的卻是想他,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他對她的好……逃了兩年,她有些倦了,也許該回去了。
走出觀音閣,她一路上溜溜躂達,邊欣賞著沿途的風景邊向山下走去。青翠的樹木,白色的槐花,清甜的香味,她深吸口氣,環顧著美麗的山林,她會懷念這裡的。
山下的朝陽寺依然是一片熱鬧的景象,儘管是中午,上香的香客仍絡繹不絕!相比之下!觀音閣冷清多了。
拿出手機她撥通了林瀟的電話,快兩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和她聯繫。
「喂?哪位?」
「是我。」
片刻沉默之後,電話裡傳來林瀟的尖叫,夏青衣笑著把電話拿離耳朵。
「青衣?青衣!真的是你!」
「是我。」愉悅的微笑掛在嘴角。
「天哪!死丫頭?你跑哪兒去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和我聯繫。」「對不起,你知道我不方便打電話給你。」夏青衣抱歉地說。「你好嗎?我沒給你帶來甚麼麻煩吧?」
「我是沒甚麼事,可秦明揚就慘了!」
「出甚麼事了?」
「你逃跑之後,你姨丈就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很快就查出我曾幫過你……」她停住話頭。
「他沒把你怎麼樣吧?」夏青衣的心一緊。
「我倒沒甚麼,可憐的是秦明揚,被他爸暴打一頓,給送到美國了。你都不知道你姨丈當時有多可怕,那個房地產公司,就是沒按法定程序把房子出租給你的那間公司,你還記得吧?」
「嗯!」夏青衣應了一聲。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被他整倒了!現在想起他當時的樣子,我還心有餘悸。」
「那個阿姨呢?」
「你姨丈可能看她是個女的,也沒拿她怎麼樣。不過那間家政公司和房地產公司一個下場,沒幾天就關門了。」
夏青衣咬了咬下唇,她知道歐陽志剛會很生氣,只是沒想到他會遷怒到別人身上,好在林瀟沒甚麼事,否則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對不起!我給你們添麻煩了,你替我向秦明揚道歉。」
「嗤!那個爛人!誰知道他在哪兒?出國後一個電話也沒給我打!」她頓了頓。
「青衣,你會回來嗎?」
「嗯,這幾天我就會回去。」
「你不怕被他找到?」
「他也許早就忘了我了。」她看著枝頭隨風搖曳的槐花幽幽地說。
清淨的茶室,一身唐裝的清瘦中年人正緩緩地把熱水倒入紫砂壺中。
「我的人找到她了。」歐陽志剛拿著茶杯的手一抖,抬起頭看著他。
「你的小外甥女,叫青衣是吧?」他笑著輕輕搖頭。「她很聰明,居然能躲到那種地方。」
他慢條斯理地給歐陽志剛倒茶。「有沒有興趣和我做親家?她很適合當我秦大川的兒媳婦。」
歐陽志剛笑了,放鬆身子舒服地坐著。這老狐狸又想玩甚麼?讓青衣給他作兒媳婦,那他家可真成了狐狸窩了。
「我是沒問題,恐怕你家小揚另有心上人。」聞言,秦大川搖頭歎氣。「那孩子哪兒都好,就是太重情,像他媽。」「所以你就來個借刀殺人,利用青衣的同學,乘機把他送出國。」
「情太多,成不了大器。」
「你早知道不是,還任由小揚陷進去。」歐陽志剛搖頭。
「嘖嘖,你這個老狐狸,自己的兒子都玩。」
「我這是在教他,情多傷人!」睿智的眼盯緊歐陽志剛。
「你也一樣。」「放心,我不會!曾有人說過我沒有心!」他站起身。「我該走了!」「阿鯤會陪你去。」秦大川揮揮手,站在身後的一個年青人跟著歐陽志剛走出去。
「沒有心?」他輕笑著對肅立在身後的人說。「阿鵬,我們等著看好戲吧!」砰砰』的敲門聲在深夜的山林回
做完晚課正準備就寢的夏青衣和靜念相互看了一眼,這麼晚了,會是誰?「靜念,去開門。」戒葵師太站在門邊,臉上帶著慈祥的微笑。
門開了,一個面色疲憊的男人站在寺門口,鷹集般銳利的目光緊緊鎖在夏青衣身上。
他走到她的面前,輕撫她光滑的皮膚,溫柔地說。「我們回家吧!」夏青衣怔怔地看著他,皎潔的月光照著她纖細的身影,他還是來找她了,他還是沒有忘記她!面對他,她沒有驚慌,沒有害怕,只有淡淡的喜悅在心中散開。
一隻手輕拍她的後背。「走吧!小施主!且記一切隨緣!緣是不變,不變是緣。」戒葵師太低誦佛號踏雲而去。
月光下,他的身材依然挺拔,只是有些瘦削,面色也很憔悴,想是為了找她吃了不少苦。
她低歎。「為甚麼要找我?」
他的眼神出現暫時的迷茫,隨即被精光取代。「你應該履行當初的約定。」她再歎口氣,然後對他說:「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小師父,我有話和你說。」拉著靜念她進了屋。
環視住了一年多的屋子,她忍不住眼眶發熱,打開背包她拿出一個紙包。「小師父,這裡有些錢,你拿去,冬天時和師父一人添件冬衣吧!」靜念的眼睛微紅。
「這個……」她拿出手提電腦。「也送給你,等山上有了電話,我們就可以上網聊天了。」
她遞給靜念一張紙。「我來了一年多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夏青衣,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事請打電話給我。」尾音輕顫,眼淚滴在衣服上。
夏青衣擦擦淚拉著靜念的手說:「走吧,陪我和師父告別。」寺門外,歐陽志剛站著吸煙,紅色的煙頭一明一暗。看到夏青衣出來,他扔下煙頭在腳下踩滅,拉起她的手,他低低地說:「走吧!」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暗處走出,領先走進樹林。
白天下過一場雨,山中的路有些泥濘,夏青衣拽緊他的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緊握的手鬆開,高大的身子在她的前面半蹲下。
「上來!」他對她說。
「我來吧!歐陽先生。」一身黑衣的阿鯤同樣蹲下身。
「不用!」他沉聲說:「青衣,上來!」
略微一猶豫,她跳上他的背。
他為她的重量擰了眉:「你怎麼這麼瘦?我以為今天會看到一個胖乎乎,滿臉大疙瘩的夏青衣。」
她沒出聲,攬緊他的脖子,趴在他寬闊的背上。
山路泥濘濕滑,歐陽志剛踉蹌著腳幾欲跌倒,多虧了阿鯤在旁邊的攙扶才勉強站穩。
「放我下來吧!」她在他耳邊說。
他未署可否,箍在她腿上的手緊了緊。
她收回頭,重新趴在他的背上,聽著他愈見粗重的喘息,感受他身上暖暖的氣息,她慢慢閉上眼。
月光將兩人的身影融為一體,長長的拖在身後。
山下停著一輛白色的越野車,他輕輕的把她放到車裡,然後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他對阿鯤說:「找個地方,我們住一晚再走。」
酒店豪華套房裡,歐陽志剛穿著浴袍站在窗前,濕漉漉的頭髮隨意覆在額前,徒增一份慵懶的性感,旁邊的沙發上,扔著幾張身份證。
浴室門輕響,他回身,看到夏青衣穿著白色的浴袍,光著腳走出來,沐浴後的她,清新得就像早晨的露珠。
她的改變並不大,依然年輕,依然美麗,只是瘦了很多,纖瘦的小臉上只剩下一雙大眼睛了,看來她過得也不是很好,她也會和他一樣日日思念嗎?貪婪的眼深深地凝望著她,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情感。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會。
她緩緩走向他,眼光落在他的發間,一路上光線太暗,她沒注意到,他曾經烏黑濃密的頭髮裡夾雜著幾許銀絲,眼角也出現了細細的紋路。
伸出手,撫摸他鬢角的白髮,眼眶微微泛紅。「你這是何苦!」她低喃。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吻著,閃著光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兩人就這麼凝視著,空氣在靜默中流轉。
久久,他突然輕笑出聲。
她疑惑地挑眉看他。
他抱起她坐到沙發上,把她的頭按到自己胸口,用手梳理她及肩的黑髮,她柔順地依偎著他,一切是那麼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