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方舟
已經三個月了,她不能再耽誤下去,以他的能力,要查到這裡是遲早的事。
問題是,他還在找她嗎?這三個月她一直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得對不對?在夜深人靜時她會想起他,想起他陪她看電影時緊握住她的手,想起他在下雨時為她撐起的雨傘!想起他為了買她指定的品牌和口味的冰激凌,在半夜裡跑遍半個城市……
好多次她都要放棄了,好多次她已經抓起了手邊的電話……可是每到這個時候,她的眼前總會浮現姨媽的面孔。
「答應姨媽,離開他——」。姨媽氣若游絲的聲音總會在耳邊響起……這種矛盾的心情整整折磨了她三個月,該是做個了斷的時候了!拿出一罐辣椒醬她就著速食麵大口地吃下去,辛辣的味道刺激她嗆咳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流下,喝下一大口水,抓過一張面紙擦著眼淚,鼻涕,她繼續吃著辣椒醬。
嗆咳,流淚,喝水,擦淚!吃辣椒醬,再嗆咳,她不停地重複著,直到把整罐辣椒醬吃完。
嘴巴像被火燒一樣,難受得她直吸氣,胃也一抽一抽的痙攣著。
她頹然地倒到床上,眼神充滿無奈,不再去想到底做得對不對了!她現在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只能按照計畫,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我們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機場,碼頭,車站,夏秀不可能離開市區,我們也查了所有酒店,賓館也沒有夏秀的線索。」
「那她在哪兒?」冷冷的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用我提醒,你已經查了三個月了吧?l」
「是,是,」看了眼愈來愈泠的眼神,他趕緊說:「我安排了人手去清查所有的出租屋,這兩天就會有消息。」
「辛苦你了!」歐陽志剛揮揮手讓他下去。
拿起擺在辦公桌上的照片,他輕輕摸著夏青衣的笑臉。
這張照片是在他去年生日時拍的,她穿著淺藍色的長裙,窩在他懷裡輕輕淺淺的笑,他一向冷漠的眼也有淡淡的溫情。
「青衣,你還直真聰明,能躲這麼久。」手指拂過她清澈。
夏青衣看著滿臉的大疙瘩滿意地笑了,真不錯,也不枉她這幾天被辣椒折騰得胃疼,伸手掬起黑色長髮她皺皺眉頭,現在該輪到它了。
摘下紫色手鏈她輕輕撫摩著。「姨媽我就要離開這裡了,不知甚麼時候才能再去看您。如果您想青衣了,就到我夢裡來吧!」穿上事先讓阿姨買的特大號的衣服,將黑色的長髮塞到帽子裡,戴副太陽鏡她背上包走出呆了三個月的房間,搭了輛車,她直奔髮廊。
「剪髮。」夏青衣拿掉帽子露出一頭長髮。
「想剪甚麼樣的?」他讓夏青衣坐到椅子上。
「和你一樣,另外再染上和你一樣的顏色。」她看著他短短的頭髮和一頭囂張的黃色。
他詫異地看看她,閉上嘴開始幹活。
兩個小時後一個臃腫的少女頂著一頭囂張的黃毛走出髮廊。
「我要辦張身份證,照片呆會兒傳到你手機上……我叫蘇紅,二十歲……其他的你自己編。三個小時後我再通知你見面地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深夜的火車站人很少,一個胖胖的黃頭髮少女面不改色地經過一個拿著照片的黑衣人身邊,登上了北上的列車。經過時她瞥了眼黑衣人手裡的照片。纖細的少女有著一頭烏黑的長髮,光滑細膩的臉上泛著桃色的光澤。
汽笛聲響起,火車緩緩離站,一個叫蘇紅的少女帶著矛盾的心情,奔向她的新生活。
青巒街2號2樓中間那戶人家的房門在午夜時被打開,五分鐘後,一個高大冷漠的男人坐著一輛黑色的賓士600離開,臉上的寒霜像千年的冰雪一樣,讓人從心底生出寒立息。
「秦哥,我需要你的幫助……」
賓士600消失在夜色中。
一頭黃毛的年青人被帶到一問由深深淺淺的灰色裝潢而成的豪華辦公室。
「你見過她?」坐在深灰色的辦公桌後,面色冷漠的男人遞給他一張照片。
「是的。」黃毛恭敬地接過照片。「三天前她到我的髮廊剪過發。」「你能肯定是她?」桌後的人向前俯身。
黃毛盯著照片仔細地端詳。「我見過的人比這張照片上的人胖。」「胖?」歐陽志剛挑起眉。
「是呀!很胖的,臉上還長滿大疙瘩。」
歐陽志剛蹙起眉。「你看仔細了,她們是一個人嗎?」
「我覺得挺像的。」他用手比著照片。「她們的眼睛和嘴巴很像,那天她一進門就要我把她的頭髮剪成我這樣的,還染成和我一樣的顏色。」歐陽志剛的眼睛驀然睜大,瞪著他一頭.如雜草般的黃毛。.「我當時覺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他晃晃頭。
「真可惜,這位秀怎麼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
「是挺可惜的。」歐陽志剛瞟了眼他的黃毛。
「許秘書!讓郭局派個會畫人像的人來。」
一個小時後,歐陽志剛看著手裡的畫像皺緊眉頭,畫像中的少女一頭囂張的黃色短髮,圓胖的臉上佈滿紅色的大疙瘩,「你確定她是這副樣子?」他問黃毛。
「是,她離開髮廊時,就是這個樣子。」黃毛肯定地回答。
「很好。」他對許秘書吩咐:「送他回去。」「是。」
燃起一根煙,在溺溺清煙中看著手中的畫像,圓胖的少女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他笑了,手輕撫她的臉,半帶寵溺半帶無奈地說。「你可真行!為了離開我居然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拿出襯衫口袋裡的項鏈,流星吊墜在空中搖擺。「親愛的小外甥女,既然你那麼聰明,就猜猜我會怎麼懲罰你?」
按熄香煙,他按下桌上的電話:「許秘書,進來。「總裁,您有甚麼吩咐?」許秘書小心地問一臉殘酷的歐陽志剛。
「把我小外甥女的最新形象傳給秦哥,告訴他不惜一切代價,我一定要見到人!」
『當當』的鐘聲在山間響起,被驚醒的小鳥在林中飛翔。
床上蒙在大被子裡的身形慢慢蠕動著,露出一個黑色的小腦袋,及肩的黑髮被散在枕頭上。
從被窩裡傳出模糊不清的嘀咕聲;接著又是一陣蠕動,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張開惺忪的睡眼,她呆呆地瞪著天花板。
又夢到他了!溫柔的凝視!寵溺的微笑。
姨媽很少入她的夢,反倒是他經常與她在夢中相會,好多次!在睡夢中她彷彿能感到他溫暖的懷抱。·「小施主,你好點了嗎?」房門被輕輕打開,剛敲完鍾回來的靜念小師父走了進來。
「好多了,多虧你昨晚給我煮的熱粥。」她對著靜念柔柔的笑。
「那就快一點兒,該做早課了。」靜念幫著她收拾床鋪。
清脆的木魚聲,喃喃的誦經聲,清晨時分在小小的尼姑庵裡響起。
夏青衣盤腿坐在蒲團上,閉上眼,喃喃的隨著師父背誦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股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
思緒慢慢飄遠……
夏青衣是一個有計畫的人,在足不出戶的三個月裡,她除了長肉,長疙瘩以外,她還長腦子,她可不想剛出家門就被逮回來。既然已經選擇了離開他,她就要做得乾淨俐落。
三個月裡她設想了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以歐陽志剛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查出她變裝後的樣子,她的新身份不久也會曝光,再加上秦明揚父親的協助,要找一個人不會是甚麼難事。
出國更是自投羅網,她相信所有的機場都會將她列為一號通緝犯。
想來想去,她想到了寺廟。
在網上查了所有關於寺廟的資料,她選中了一座名叫朝陽寺的尼姑庵。下了火車,她買了盒染髮劑在一個小澡堂裡將頭髮染回黑色,又戴上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直奔目的地。
朝陽寺比她預料得要大,香火鼎盛!香客不斷,這裡和她當初的設想有所不同。她正站在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時,聽到兩個老太大提到山上還有一間尼姑庵,只有師徒二人,平日裡很是冷清。
她心下一喜,趕緊問明了路,來到了這座叫觀音閣的尼姑庵,主持戒葵師太相信了她的一套說辭,留下了她。
這真是一座小小的,冷清的寺廟,清修的師徒,稀少的香客,正是她理想的藏身之所。
她和靜念一起種菜,打掃,做飯,做功課。廟裡忌五葷,天天的青菜豆腐和胃痛的折磨,她很快就瘦了,不再吃辣椒,臉上的大疙瘩也不見了,她又變回了以前的夏青衣。
木魚聲停下,戒葵師太和靜念己站起身。夏青衣趕緊收回飄遠的思緒,從蒲團上站起,麻木的雙腿讓她忍不住苦笑,一年多了,她仍然無法長時間的打坐,看來她真是與佛無緣。
「小施主,你的身體可好些?」戒葵師太是一個睿智的得道高僧,謙和大度,與世無爭,一雙溫和的眼睛彷彿能看透世間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