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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文 / 嚴沁

    「這才叫偉大。」可宜笑。「人家不問結果如何,一味的付出,還不難得嗎?」

    「這叫傻。」阿靈極不以為然。

    「難道你不傻?」可宜放柔了聲音。「愛情原是只耕耘,只付出,不問收穫的。」

    阿靈變臉,卻強硬地支撐著。

    「我才不那麼傻,我要問收穫的。」她說。

    「嘴硬。」哲人搖頭,憐惜地說。「其實你才真正是傻大姐,你的心比誰都好、都柔軟、都善良。」

    阿靈呆怔一下,眼圈就紅起來,眼淚嘩啦嘩啦的流下來,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阿靈,靈之,你怎麼了?」可宜意外地說。

    「阿靈——」哲人也呆了。

    發生了什麼事呢?阿靈怎會如此?

    「阿靈,」宿玉過去摟著她的肩,輕輕地拍著。「沒有什麼可傷心的,你自己不傻,沒有人可以說你,你一向很自信的,是不是?」

    「翡翠,你不明白。我——我——我——」阿靈哭得更厲害。

    「你有委屈,是不是?」宿玉輕言細語。「這世界上誰沒有委屈呢?別傷心。有的人一時不明白一些事,遲早他會明白的,你不必擔心,相信我。」

    「不——不,他不會明白,沒有人會明白——」

    「至少我明白。」宿玉輕歎一聲。「我會幫你,你信得過我,是不是?」

    阿靈望著宿玉好半天,眼淚終於停止。

    「抱歉。我失態了。」她吸吸鼻子。「翡翠,無論如何——我非常感激你。」

    「這麼多年同學說這種話?」宿玉拍拍她。

    阿靈破涕為笑。大家都鬆一口氣。

    「雨過天晴了。」哲人笑。

    「今夜是快樂的日子,誰都不許鬱鬱寡歡,」可宜拍拍手。

    「你,天白,你也要笑多些,講多些話。」

    ☆☆☆

    「OK。」天白走過來,坐在阿靈身邊。「我今夜負責令阿靈開心。」

    「這就對了。」可宜眨眨眼。「人是不可以走進牛角尖的,否則就是為難自己。」

    「有人走進過牛角尖嗎?」天白誇張地大聲問。

    「有沒有大家心照。」哲人也眨眨眼。

    第二天一早,天白到公司時,喜見台上阿靈的辭職信,他知道這次她不是開玩笑、發脾氣,她堅決的語氣滿佈在信箋的字裡行間。

    考慮半晌,他打電話給她。

    「小姐到大嶼山去了,太太陪她一起去的,她們要往幾天才回來。」工人說。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天白問。

    「沒有。什麼話都沒有。」

    放下電話,他沉思良久。也好,這也是解決的辦法之一,讓她此時傷心一下,總比一輩子傷心好。他沒有愛上她,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他叫另一個女職員暫代靈之的工作,因為是新手,什麼事都不清楚,檔案文件放在哪兒也不知道。今天又忙得出奇,搞得天白一頭煙。

    急起來的時候,幾次他都忍不住叫「阿靈」,看見應聲而入的是暫代的女職員,他才記起靈之已辭職。

    中午吃飯的時候,公司裡職員都走空了,他才感到孤寂。以前無論如何靈之會陪他、等他。

    他搖搖頭,自己到去慣的那家飯店午膳。

    一個人叫了三個菜一個湯,肚子覺得很餓卻沒有食慾,半碗飯都吃不下。

    「林小姐沒采?」熟悉的部長搭訕。

    「是。她離開公司了。」天白無精打采。

    「她不是你表妹嗎?」

    「人各有志。」他忍不往歎息。

    部長也知趣地走開。

    終於天白再也吞不下任何東西,看到差不多還滿的菜餚,他情緒低落地離開。

    下午也是同樣的忙。那些客人彷彿知道阿靈不在,故意跟他過不去似的不約而同的來,他覺得自己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終於捱到5點半下班的時候。客人不再湧進來,職員也次第離開。

    想起阿靈,他忍不住又拔了靈之家的電話。

    「小姐和太太都沒回來,要幾天之後。」工人說。

    「姨丈下班了嗎?」

    「還沒回來。你遲些再打來。」

    天白只好收線。

    坐在辦公室,孤零零的渾身不自在。靈之在的時候會時不時進來看看他,問他要不要茶、咖啡什麼的,又會閒中開幾句玩笑,日子彷彿易過得多,忙碌也有人分擔。今天——什麼都不對,像機器的齒輪突然脫落了一環,再也不能順利運行。

    他覺得特別疲倦、特別累。

    想想,總要找個人發洩一下,他選擇了可宜。可宜是最善解人意的。

    「可宜?我是天白,有空嗎?」

    「吹了什麼風?你會打電話給我。」可宜笑。

    「東南西北亂風,吹得我昏頭轉向。」他停一停。「阿靈正式辭職了。」

    可宜先是一呆,立刻冷靜地整理思緒。

    「也——怪不得她,」她說:「阿靈根本不需要工作父母也能供養她,她這麼幫你,你該知道為什麼?」

    「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他苦笑。

    「是。我們大家都明白這道理,可是感情很難控制,相信你也用白。」可宜理智地說。「昨夜你們離開之後我想過阿靈的事,換成我我也辭職。」

    「為什麼?」

    「明知不可能,何必再苦巴巴的死守?」她笑。「昨夜她已暗示得好明白了,你還是沒什麼表示,她要面子。」

    「我能有什麼表示呢?」

    「我明白你的處境,可是這件事誰也幫不了你,必須你自己解決。解鈴還須繫鈴人。」

    「你教我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你自己考慮。」

    「在工作上我極需要她的幫忙,你知道嗎?今天把我忙得一頭煙,處處不妥。」

    「感情上呢?你肯定不接受她?」

    「這——我勉強不來。」他說。

    「那麼,為免後患,為免歷史重演,你就任她離開好了。這樣對你、對她都好、都公平。」

    「但是——」

    「沒有但是,如果不能兩全,你只能放棄。」

    他沒出聲,好半天才說:

    「我煩得很,可宜。」

    「那麼出來,我和哲人陪你喝酒。」可宜大方地說。

    「有時間嗎?」

    「當然有。我們並不賣身給電視台。」她笑。

    「那麼——老地方。」他猶豫一下。「我現在就去。」

    「半個鐘頭之後我們來。」她收線。

    天白勉強振作一點,收拾一下桌子,就去他們一夥人包括宿玉常去的酒廊。

    酒廊裡已有不少人,多半是下班後來此地輕鬆一下、喝杯酒才回家的職員。

    天白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杯白蘭地。

    這是他們以前常來的地方,他、宿玉、可宜、哲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三個聚會就開始漏掉他,不知道是否宿玉的意思。今夜坐在這兒,竟覺感慨良多。

    聽可宜說,仇戰也是在這兒認識的。這個世界的事真是太微妙了,又會突然從地底冒出個仇戰來!

    想到仇戰,他居然就出現了。看見天白,他彷彿很高興,匆匆地走過來。

    「天白?約了朋友?」仇戰坐下。

    「可宜和哲人。你呢?約了翡翠?」

    「不。我自己來坐坐。」仇戰說:「在這兒認識可宜他們,令我有今天,我對這個地方有感情。」

    「感情?」天白問。

    「有空的時候,我來唱幾首歌。」仇戰說。

    「你現在這麼紅,他們一定極表歡迎。」

    「也許吧!我沒有問過。不過這酒廊的人很大方,以前我沒名氣時也肯讓我上去唱,現在也沒有對我特別好。」

    「現在就唱?」

    「等一會兒,等第一批客人走了之後,現在他們不是來聽歌的。」仇戰四下張望一下。

    「怎麼沒約翡翠?」

    「今夜她不想出來,我不想勉強她。」

    「你們——感情很好?」天白問。

    「很談得來的朋友。我承認很喜歡她,但她從無表示,很淡。」仇戰皺起眉頭。

    「你當然知道英之浩?」天白望著他。

    「是。我知道,宿玉對他不能釋懷。」

    「也未必。我愈來愈懷疑翡翠是否真的那麼愛之浩,她只是對他的死不能釋懷,因為——她脫不了關係。」

    「她有關?」仇戰意外。

    「英之浩在美國被槍殺,你知道嗎?」天白平靜地解釋。「他死前一小的,翡翠剛宣佈跟他分手。」

    「啊——」仇戰張大了嘴。「因為宿玉的事刺激了英之浩?他情緒不平衡而出事?」

    「不能確定。」天白呼出一口氣。「英之浩是有錢少爺脾氣極大,得罪了不少人。」

    「是他的仇家殺他?」

    「不是。是他的朋友。」」什麼?」仇戰不能置信。

    「原因很複雜,我也不全清楚其中曲折,」天白說。一眼望到可宜、哲人相繼進來,他立刻住口不說。「他們來了。」

    「仇戰?!」可宜叫。「天白約你?」

    「不,我們偶然碰到。仇戰來唱歌的。」天白解釋。

    「這兒唱歌是沒錢收的。」可宜笑。

    「這兒可以說是我的發源地,我很感激。」仇戰說。

    「感情豐富之人。」哲人坐下。

    「等會兒唱完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可宜望著仇戰。

    「不。我還要趕夜總會,今夜要趕兩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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