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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陶陶

    如果她不是個女的,他一定要她人頭落地。

    「聲音是男的,可臉像女的,所以我得摸摸看。」她仰頭盯著他的臉。「男人長得這麼好看要做什麼。」她斜睨著他。

    他沉下臉。

    「要不要我幫你弄得醜一點。」她繞著他走。「我能讓你的臉一天潰爛一點,今天爛鼻子,明天沒耳朵,後天掉眼睛,你想嘗嘗嗎?」

    他沉住氣,不理她威脅的話語。「這些黃蜂就是妳的武器嗎?」

    「我的武器可多了,蛇啊、蠍啊、黃蜂、蛤蟆、蜘蛛、蜈蚣,要什麼有什麼,你想見識嗎?」她繞了一圈後,在他面前站定。

    「妳說漏了一樣。」

    「我說漏了什麼?」她疑惑地望向他。

    他吐出兩個字。「下蠱。」

    她微微一笑。「我懂了,這就是你這個在下要問我的事情?」

    「聽說妳會下蠱。」他直視她清澈的黑眸。

    她坦蕩蕩的回視他。「你想試試嗎?」

    他不理她的話,繼續說道:「昨天有人到衙門把妳告下,說妳對他下了蠱。」

    「衙門?就是外頭有個石獅子,外頭還站了兩個像死人一樣不動的地方嗎?」她詢問。

    她的話讓他扯了下嘴角。「不是獅子,是獬豸。」獬豸是古代傳說的異獸,能分辨曲直。

    「鞋子?」沃娜看了一下腳。

    溫亭劭忍不住揚起嘴角,沒糾正她的怪腔怪調。

    「聽說有了冤屈要往那裡去,那裡就是有你說的鐵籠子的地方?」

    「對。」

    「然後呢,你想把我捉起來嗎?」

    「如果妳真的對他下蠱,我才會把妳捉起來。」

    她恍然大悟。「你是官?」

    他頷首,原以為她會露出驚惶的表情,沒想到她只是興致高昂地瞅著他。

    「我不喜歡官。」她搖頭。

    他不理她的評語,繼續問道:「妳認識劉泰嗎?」

    「他是誰?」

    「他前幾天來過妳的店,回去後身體就生了爛瘡……」

    「我明白了,他說是我弄的?」她冷哼一聲。

    「姑娘剛剛也說了,能讓人的皮膚潰爛。」他提醒她。

    「那你想怎麼樣?把我抓回去嗎?」

    「如果姑娘能跟在下走一趟自然最好,如果姑娘不肯,只好得罪。」

    他的話讓她微笑。「你要怎麼得罪我?現在是我得罪你。」她的手上多出一把小竹笛,她輕吹一聲,黃蜂開始圍著他打轉。

    「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讓你比死還難過。」她威脅地說。

    「姑娘不想做生意了嗎?」他反問一句。「在下是朝廷官員,傷了我,姑娘的店就得關門了。」

    她皺眉。

    「我知道妳討厭官,也不喜歡漢人,可是妳來這兒做生意就得守漢人的規矩,如果妳不想守規矩也行,我派人送姑娘回家鄉去,這對妳對我都是兩全之策。」他試圖與她講理。

    「什麼兩全之策?說話白一點。」她怒視他一眼。

    他在心底微笑。「我的意思是說,對妳對我都好。」

    「對你好,對我不好。」她反駁。

    「姑娘想留在京城嗎?」他又問。

    她冷哼一聲,沒說話。

    「姑娘想留在這兒,又不想守法,天下的便宜姑娘想一人佔盡……」想到她能理解的話語有限,他又補了一句。「我是說這樣不公平吧。」

    「公不公平不是聽你的。」她故意唱反調。

    「阿姊,他說的也是有理。」

    軟呢的聲音由女子身後的竹簾內傳出,溫亭劭只能隱約瞧見竹簾後晃動的身影。

    「妳不要說話。」沃娜低聲說了句。

    「阿姊……」歎息聲傳來,這次改以溫亭劭聽不懂的苗語說著。「我們還得在京城待上好一陣子,妳不要為難他,他是官,與他斗只會吃虧。」

    「誰吃虧現在還不曉得。」沃娜冷哼一聲。

    「萬一我們被趕出城,怎麼辦?我只想找到牛哥回故鄉,不想惹麻煩。」

    沃娜擰緊眉心。

    「阿姊,我們就聽聽他到底想幹嘛,昨天官府來人,妳把他們全趕跑了,可今天他們又來了,這樣也不是辦法,我看這個男的比早上來的人和善多了,阿姊就不要為難他了。」

    沃娜還是沒應聲,直到聽見妹妹又說了一句,「阿姊,我拜託妳了。」她的聲音已出現啜泣的鼻音。

    沃娜瞪著溫亭劭,怒聲說道:「便宜你了。」她吹起竹笛,只見黃蜂全飛回她身後的一個木箱內。

    溫亭劭不知道她們兩人到底說了什麼,不過簾後的女子似乎是比較講理的一方。

    「跟我出來。」沃娜不高興地對他說了一句。

    一走出去,沃娜才壓下的怒火再次被引燃,一個男的以長劍抵著梅老的脖子,手上還抓著她豢養的飛鼠。

    她正要發火時,溫亭劭先開了口。「放開他們。」

    曹則立即收劍。

    「他是我的護衛,負責我的安全,還請姑娘不要見怪。」為了避免沃娜藉故發脾氣,溫亭劭先行解釋。

    「什麼不要見怪?我就要見怪你。」沃娜瞪他一眼。

    她怪腔怪調的言語讓溫亭劭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他及時忍住,嚴肅道:「那就請姑娘多多見怪。」

    沃娜一時間轉不過來他在說什麼,但口頭上仍不想居下風。「為什麼我要多多見怪?我偏不見怪。」

    溫亭劭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笑出來,他故意皺下眉頭。「是,姑娘說的都對。」

    一向沒什麼表情的曹則也難得扯了下嘴角。

    「我說的當然都對。」沃娜伸出左手,飛鼠自動飛躍到她手臂上。「你要問什麼快問,問完了就走。」

    「李順的毒……」溫亭劭指著整張臉已經腫成豬臉的李順。「還請姑娘高抬貴手。」

    李順拚命點頭,早已說不出話。

    「什麼高抬貴手?」沃娜怒目而視,生氣他一直故意講些她聽不懂的話。

    「公子是要姑奶奶解李順的毒。」一旁的梅老解釋。

    「解毒就解毒,為什麼要講手,我毒的是他的嘴,不是手。」沃娜一臉不悅。

    溫亭劭讓她說得哭笑不得,一面告誡自己現在說的每一句都得講得白透。

    沃娜瞧著李順豆大的淚滑下臉,滑稽的模樣讓她笑了聲。「沒用的男人,這樣就哭了,有什麼好哭的?」

    她在他面前蹲下。「以後還笑不笑我?」

    李順盯著她美艷的五官拚命搖頭,他的臉又痛又癢,這輩子沒這麼難受過。

    「不笑就讓你少受點苦。」她起身拿起竹笛吹了幾聲。

    十幾隻黃蜂由布簾後飛出,李順瞧著黃蜂朝他而來,嚇得就想爬出去。

    「想解毒就別動。」她怒斥一聲。「螫幾下就行了,一點苦都挨不了,是不是男人?」

    李順豆大的淚像泉水一樣不停冒,連鼻涕都流出來了。

    溫亭劭偏過頭去,以手掩住嘴角的笑意,原本發不出聲的李順在蜜蜂螫上後爆出一聲淒厲的叫聲。

    「殺雞似的。」沃娜朝樑上拋出黃色的粉末。

    溫亭劭不明白她的用意,直到他瞧見三四隻巴掌大的黑蜘蛛由樑上爬下,將黃蜂的屍體一掃而空。

    他皺下眉頭,李順則是嚇得不敢動,連叫也不敢叫了,他捧著漲痛的臉,輕聲嗚咽著,他是來到什麼可怕的地方啊。

    「好了,半天就消了。」沃娜轉向溫亭劭。「還有什麼事?」

    「這些蜘蛛都是姑娘養的?」他瞧著蜘蛛爬上牆。

    「是我養的。」她直率回答。

    「姑娘也畜蠱嗎?」他緊接著問。

    梅老在這時靠近沃娜,低聲說了幾句,沃娜也回了幾句苗語。

    「公子這句話是何意?」梅老瞇起眼睛。

    溫亭劭將目光移向老人,之前他就一直覺得這老人奇怪,說話雖有鄉音,可有時用字遣詞上面卻又像個讀書人。

    「老丈是漢人?」他臆測道。

    梅老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話語。

    「你的問題為什麼這麼多?」沃娜對他橫眉豎眼。「你到底是要問他還是問我?」

    看來他又惹火她了,溫亭劭立刻道:「自然是要請教姑娘。」

    「那就快問,囉哩叭唆的。」她不耐煩地催促。

    溫亭劭頷首道:「姑娘敢到衙門嗎?」他必須讓她跟劉泰對質才行。

    「有什麼不敢的?」她立即道。

    他微微一笑,繼續激她。「姑娘不怕嗎?很多人不敢到衙門。」

    「衙門有什麼好怕的?」她不屑地說。「從來只有人怕我,沒有我怕人。」

    「那好。」他拍了下骨扇。「姑娘真是爽快,那就……請。」他傾身指了下門口。

    梅老以苗語說了幾句,示意她不要中計。「怕有危險。」

    「不用擔心我。」沃娜回道,她望了溫亭劭一眼。「你們漢人壞點子多,可我不怕,要我去衙門可以,可是我要你做一件事。」

    溫亭劭沒想到她會提出要求,他遲疑了下後才道:「姑娘請說,在下做得到的,自當盡力。」

    其實他是不需跟她談條件的,有人將她告下,她本該就到衙門說明案情,就算她頑固不冥,不肯配合,他也能再派衙役拘提。

    可一來念及她是外地人,又不是漢人,再加上她能使毒,脾氣又倔又拗,種種因素讓事情變得萬分棘手,他相信再派衙役來,她一樣能全身而退,傷的反而是捕役及縣衙的面子,為了省去這諸多麻煩,若是她的要求不過分,他便先應承下來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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