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呆呆小娘子

第8頁 文 / 羽澄

    「你……你的字好漂亮!」接著,她指著「夏桔梗」,逐字念道:「落腮鬍,原來落腮鬍這麼寫的呀!我們的名字並排在一塊兒,你是不是在暗示什麼?」她越說越小聲,越說頭越低。

    原來有些不自在的解索衡,臉越聽越黑,咆哮道:「說妳笨妳還不承認,那才是妳的名字,妳被耍了!」

    「嗄?那……那小少爺寫給我的是什麼?」

    解索衡那一點點的同情心被她的笨給磨平了,他將那張寫著傻白丁的紙丟在風裡,毫不避諱地說:「傻白丁。」

    傻白丁?她怔然,僵硬地望著地上她寫的字,以及被風吹起、她練了一整夜的紙。

    心澀澀的,她寫那三個字時,心裡想的是爹、是娘、是落腮鬍,她為了他們而努力,她想證明她是爹和娘的聰明女兒,證明即使沒錢上私塾唸書,她還是能學會自己的姓名。

    風起了,空氣裡帶了點濕氣,靉靉灰雲以龜速漸漸籠罩她頭上那片天空。

    半晌,她的心是空的,彷彿又回到娘去世那時候,孤單無援,又讓隔壁小孩取笑她克爹又克娘……心好冷,但那時候她一直想著娘的話,就是去找救命恩人。她很乖很聽話,強打起精神,救命恩人是她當時活下來的動力,而今,他就在眼前。

    她笑了,笑容裡飽含淒迷,情深望住他,細聲道:「我不是一個人,我會堅強活下去。」

    「妳沒事吧?」解索衡見那秀逗秀逗的笨女人不見了,換上一個委屈的可憐姑娘,真不習慣!

    「沒事!」她豪氣千雲地說,又恢復往日神采,開罵:「死小孩,敢騙我,改日找他算帳。」

    接著她蹲下來,珍惜地摸著他牽引她的手寫下的名字,念道:「夏桔梗,爹,娘,我一定會把姓名寫法正確地記下來。」她抬頭討好地笑說:「落腮鬍,這片泥土可以讓我挖回去嗎?」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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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府的大廳,檀香裊裊,氣氛詭異,大廳上方站著一位神情肅穆、髮色灰白的中年男人,手背於後,不怒而威,瞪著大廳下方的人。

    「昨日進宮,六王爺又向爹提起你和恭郡主的親事,所有的人皆看好這門親事,二王爺和四王爺全都向爹提前道賀,只差一個黃道吉日到王爺府下聘。」解鉛城冷眼瞅著兒子,完全是獨斷的口氣。「你做做準備。」

    解索衡厭煩地對住父親的眼,看到父親的堅決,但,他也有他的堅決。

    「爹,孩兒目前尚無娶妻打算。」隱忍住滿腔不悅不滿,解索衡道。

    他池在父親面前像顆棋子,父親說的話,與皇上的旨意沒兩樣。前幾次他提過與恭郡主的婚事,他全敷衍了事,父親雖然怒火難掩,卻也不強逼,反正是遲早的事,父親不怕他逃。但今天解索衡心煩,他顯得沒有耐性,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解鉛城眉心不悅地打了數結,威嚴的目光流連在兒子身上,身旁垂手而立的奴僕個個心驚膽顫,怕少爺再頂撞老爺,便家法伺候……嘖嘖,那痛,連他們這些皮粗肉厚的奴僕都不敢領教!

    解鉛城深吸口氣,不若往常發怒,口氣還算溫和:「索衡,你不是一直想做一番豐功偉業給世人瞧瞧、給爹瞧瞧嗎?你不想證明給你娘看,你是有本事的嗎?別鬧彆扭了,這是難得的大好機會,有了六王爺的撐腰,你只會更上一層樓。」解鉛城好言相勸,但一旁的奴僕們個個噤若寒蟬,冷汗仍然流不停。

    解索衡低頭,鄙夷冷笑。父親會好言好語勸說,無非是想與六王爺攀上關係,那麼,他在當朝的元帥地位,便會固若金湯。

    他看穿父親可鄙的心思,但,他偏偏不順父親的意。他不會娶一個女人進門,然後再冷落在一旁,像娘一樣淒慘。

    「爹,我的本事、我的實力,不需要六王爺撐腰,我唾棄用女人的權勢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無視於爹鐵青難看的神色,再撂下一句:「我討厭女人,無法與女人生活在一起。」

    廳外突然狂風大吹,一陣濕冷的風撲進廳裡來,凍結廳上僵持的氣氛。

    解鉛城拍桌怒斥:「還想狡辯!你分明想忤逆我,故意讓我在六王爺面前難堪,六王爺心裡會怎麼猜?說我們父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在他六王爺面前還敢拿喬!」

    解索衡滿腔的火氣也街上腦門,下顎繃緊,眼恨紅地瞪著父親。

    「在六王爺面前,你像個要糖吃的小孩,巴結奉承都來不及,六王爺怎會如是想?爹,要是你再年輕二十歲,想娶恭郡主的人,會是你吧!」他心煩氣躁,不想與爹再做爭論,這回,他絕對不會讓步。

    驀地,他轉身離開大廳,解鉛城氣得怒火攻心,差點站不住腳,是一旁的家僕扶住了他,他才穩住,扶著桌子,甩開家僕的扶持。

    「逆子,站住!」他怒吼。

    解索衡頭也不回,走得更快,那些心煩的事,像鬼魅一樣陰魂不散,就算離開了大廳,煩燥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步進紫焱閣內,灰暗的厚雲裡,似有人也同他們父子一樣在相互叫罵,或低鳴,或是大聲咆哮。

    取來一罈酒,他神情鬱結,四肢百骸像著火般,一路燒呀燒到心窩,真想找個人發洩發洩。

    仰首飲酒,不由自主地瞥向老是有人摔下來的那堵圍牆,彷彿看到她明媚的甜笑,厚著臉皮打招呼,然後狼狽摔下……

    心突然又煩躁起來,大口灌酒,他步上二樓,再步上頂樓。

    這裡視野良好,晴天朗朗時,可以眺看皇宮的雄發殿、掖廷宮等等,但今天風大雲低,不時閃電雷鳴、密雲不雨。極目而望,是灰濛濛一片,只能望見近處的房舍。

    那個笨女人半個月來,日日報到。他曾懷疑她是否時時都睡在牆外,為何只要他一進紫焱閣,她立刻知道,然後像貓兒般溜進來,對他嘰嘰喳喳,他快被她煩死了。

    然而,連著兩日,不見她翻牆進來、不再有她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這個紫焱閣突然沉悶了。

    以前紫焱閣就是他一人的,哪有什麼沉不沉悶……是她來了,變吵了,現在她不來,紫焱閣只是恢復原來的模樣。

    胸腔還是悶著,飲酒,入喉的熱,燒灼著他的心。一千煩愁都滾蛋吧!他是怎麼了?竟想喝酒澆愁!?酒入愁腸只會更愁不是嗎?

    他不懂愁煩何處來、為何而來,但腦海竟想著那個笨女人。

    「夠了!別再來煩我,我夠煩了!」摔了酒罈子,他咬牙怒咆。對誰生氣?

    一陣狂風掃過來,打得樹葉沙沙作響,他猛然抬頭,那裡空無一人,只有風和不懂人心的落葉。

    忽地,黑眸一瞇,閃電一閃而逝,在剎那光芒間,他看到一個青衣倩影,在狂風大作、滂沱大雨蓄勢待發之際,笨手笨腳地爬上一低矮房舍的屋頂。

    光芒隱去,昏暗的天空下,她嬌弱的青色背影彷彿是虛幻,只見暗青色在屋頂上七手八腳地幹活兒。

    她究竟在做什麼?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之下,那個笨蛋在玩命嗎?

    雷聲低鳴,然後轟隆巨響,嚇得她險些跌下去,一眨眼,大雨粗暴狂傾,瞬間打濕她的臉、她的衣服。

    解索衡往後退一步避雨,雨勢兇猛,連閣裡也在短瞬間濕了。

    他冷眸瞅著那忙碌的身影,心彷彿有人掐著,有些發疼發燙,感覺很怪。

    猝然睜眸,見那青衣滑動,失衡地往後墜。

    「桔梗!」他睜眸大喊,心狂跳。

    她老是在他面前摔跌,將軍府的牆不夠高,摔不死她,那屋頂呢?

    夏桔梗只想快些把破屋瓦補好,別讓狂風大雨有機會在她家造反。她拒絕家裡淹大水,何況這個破瓦之下,可是爹娘的牌位,這可開不得玩笑!

    補好是補好了,得意忘形之際,腳一滑,身體失去重心,她尖叫出聲,閉眼受死……

    大雨打得她好疼呀!待會摔下去,屁股一定會開花啦!嗚嗚……痛痛痛……會痛死人的!

    只是,等丁又等,等著屁股開花、等著向爹娘狂哭訴苦、等著……怪哉!大雨濕冷,但她有一半身體是暖的,她往暖處戳了戳,見鬼了!還戳得到奇怪的東西呢!

    嬌眸微睜,從她這個角度望去,是一片黑色毛髮……

    「落腮鬍!」夏桔梗驚喜地大叫:心像是要承受不住幸福般,甜得膩得快融化。

    在雨中,一男一女癡癡對望,女的幾乎感動落淚,而男的……

    解索衡臉色鐵青,他討厭甚至憎惡大雨!小時候,爹常利用大雨時教他習武,搞得他快被操死,再累都得撐過去,生病也不敢說,否則只會被操得更慘。

    他討厭大雨,但此刻,他仰首,讓雨打在他臉上,看能不能打醒他。他是瘋了,才會不假思索地狂飛過來,並及時接住她下墜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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