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呆呆小娘子

第5頁 文 / 羽澄

    不容他再多作考慮,狼群已經有了行動。他的眼底進射殺機,先是輕鬆地將小女孩救起,但她一身濕臭,教他不敢呼吸。一救她起來,忙將她甩開,但她卻像牛皮糖一樣黏住他大腿——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謝謝!我家沒錢沒勢,不能奉上優渥的酬金,但是娘說人要感恩圖報,奉獻出全部的自己,絕不能留下遺憾,所以我打算以身相許,終身侍奉你。」

    「放開呀!笨蛋,妳找死啊?」他一邊要甩開又髒又臭的小女孩,一邊要對付撲上來的狼群,原本輕鬆能解決的事情,頓時變得綁手綁腳。

    終於,一個不小心,他被一頭灰狼給咬住手肘,也在同時,他殺意騰騰地揮刀,冷光伴著狼血噴灑,灑出一片紅……

    「血!血!全是血呀……」夏桔梗抱頭慘叫,驀然坐起,冷汗涔涔,嬌喘吁吁。

    又夢到了……

    夜涼露重,寒風自窗縫溜進來,她有點冷,披上衣服起來,將木窗關妥,但木窗因年久失修,窗緣殘破,冷風還是不客氣地鑽了進來。

    她走到娘的牌位前,拈香向娘稟告:「娘,我又夢見我的救命恩人了,他真是很好很好的大善人,為了照應我這個陌生人、為了保我周全,他被那頭大惡狼咬了一口,我還記得惡狼咬住他的左手,就在這裡,」她比著左手肘外側,再道:「他流了很多血,好可憐!娘,十天前那個大騙子落腮鬍會不會是他呢?我該怎麼做?」

    去找他呀!小傻瓜。

    「找他?」她瞥了一眼快完工的布疋,喃喃地說:「也許交了這批貨,賺點盤纏,是可以到京城找他……娘,謝謝妳的指點,明天或後天我們就能啟程上路了。」她笑著拈香拜了拜,打了個哈欠,決定好去找他,整顆心部雀躍起來。

    「睡覺了……咦?」才走了幾步,她頓了一下,猛然回頭,瞪住娘的牌位。「哎呀!娘,剛才妳說話了呀?哇塞,真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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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華酒樓是京城最出名的名店之一,它昂昂聳立於鬧市最醒目的位置,樓高數丈,共有五層,佔地廣大,在當今是最雄偉的酒樓之一。

    樓中麗玉池內假山流水,小小瀑布之下,五彩奇石,清澈見底,池中錦鯉悠遊,水草交橫,有綠意,有活潑生機。

    解索衡是金華酒樓幕後大老闆之一,但知道的人寥寥可數,連他爹解鉛城都不知。

    解索衡坐在雕龍鏤雲的憑欄處,拉上了布幔,手持玉爵,爵內注滿八分松苓酒,冷眸俯視在街道上來去的販夫走卒。今天日光燦爛,春風微送,午後時分,酒樓裡高朋滿座。

    解寶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此時取一壇松苓酒,大口牛飲,以袖抹嘴,讚道:「陶陶復陶陶,醉鄉豈有涯。」

    他已經微醺,桌上五罈酒他看成八壇,癡傻笑道:「不愧是堂哥,竟能釀造這天下獨一無二的好酒,幸虧是你堂弟,否則在別家酒樓喝不到,此生有何樂呀!?」

    解索衡側目打量著他,見他微醺,臉色紅潤,提醒道:「松苓酒別當馬酒喝,真浪費,你若醉了,別想我幫你叫馬車,你自個兒回府去。」

    「這……」解寶文面露為難,搖了搖手裡的酒,酒在壇內拍打壇罐,對嗜酒者是最好的樂曲。「松苓酒太好喝,我確實有些暈了,若是有軟金盃,再有巧嫣相伴,我甘願小口啜飲,哪捨得醉!?唉……巧嫣哪……」他又癡癡笑了。

    前些日子去蘇州,剛好到美人樓去會會他喜愛的蘇州第一花魁,美!美得攝人心魂!他寧可流連美人芙蓉帳,讓解索衡獨身上月別山莊去會天下有名的鑄刀師。

    解索衡懶得理他。為了美人,拋下正事不做,愚蠢至極!

    仰首飲盡松苓酒,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喝到的劣等酒,那酒簡直難以入喉,他還記得那酒在唇舌間的味道,味淡又苦。

    而那個傻瓜……他閉了閉眼,那首悅耳動聽的曲子,又浮現心頭。大部分的旋律他記得,但要找到一副好嗓子,柔嫩婉約地將曲子的靈魂唱出,是得挑人的。

    那個傻瓜唯有這個長處,會唱曲兒,但她那激動粗魯的舞姿,不堪入目,不只破壞了曲的本身,也擾了聽曲人的興致。

    「堂哥?」

    一陣酒臭味撲鼻,解索衡猝然睜眼,即見解寶文憨醉的臉在一拳之距前,迷惑地盯著他.

    他推開他,皺眉輕斥:「幹什麼?」

    解寶文被人無情推開,卻不屈不撓,繼續湊上前去,笑道:「我才問你幹什麼呢!做什麼學娘兒們哼曲?又無端端笑了,教人起雞皮疙瘩。」堂哥會笑,通常是惡毒嘲笑人家,要不就是笑裡藏刀算計人家,哪像剛剛笑得那麼……噁心,頭一遭!

    「胡說!」他斥了聲,再度嫌惡地推開他,煩道:「你醉了,趁著腳還沒斷掉,快回府。」

    談話間,餘光忽地瞥見一抹青衣少女,她坐在牛車上,以袖抹汗,笑容甜美,好奇地張望四周。

    好像她!他挺起身,正欲看個清楚,牛車在街角轉彎,只見後輪隱沒在街角處,再看不見那青衣少女。

    莫非他也醉了,才會看錯?盯住空空的玉爵,他可不記得自己的酒量差到如此地步。但,縱使是那個傻姑娘來京城了,又干他何事?

    回身,準備斟酒,卻見解寶文大字型躺在地上,酣聲暢快。他不悅地踢了他兩下,沒感覺?再呼兩巴掌,連眨個眼都沒有,解寶文醉得不省人事了!

    「你今天就睡在酒樓吧!懶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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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桔梗謝過牛大叔的幫忙,讓她搭便牛車,省下一筆小錢。

    她將一路陪伴她翻山涉水、披星戴月的爹娘神主牌放在桌上,點了香,神采奕奕地說:「爹、娘,咱們到了,雖然地方比在家鄉的房子小了一點點,不過不要緊,這兒有個最大最重要的優點,那就是……」她笑得神神秘秘的,晴光透窗,驀然將窗戶打開,日光迤邐小斗室。

    「當當!解將軍府邸就在咱們家隔壁的隔壁,在這裡可以看到那座三樓飛閣,是解將軍家的。娘,我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太容易、太簡單,好像作夢哦!」她又嘰嘰喳喳地講了快一盞茶的時間,香都燒過半了,才插上香爐。

    她做了一些簡單的清潔工作,反正地方狹小,容易整理,一下子就做好了,這是優點。接著,她把迢迢帶來的紡織機小心拉到一個好位置,屆時在此處織布賺銀子,一邊打聽救命恩人,一邊去見見落腮鬍。

    她走近小木窗,微風輕拂她美麗的臉頰,在這裡可以聽得見街上來往的馬蹄聲音,偶爾有衙門的馬車經過,總是特別大聲。

    支著美頤,她笑著想起落腮鬍。雖然他沒有依約解答她的問題、沒有把酒喝光,是個很失禮的騙子,但她就是氣不起來。反之,想到要見到他了,一顆心便怦然,像是莫名的期待著什麼。

    他是將軍府的人吧!若不是呢?她急急搖頭,非常相信直覺,她的直覺告訴她,他就在那座華麗巍峨的府邸內。

    她芳心怦然,嫣然甜笑,想像著兩人相遇,他應該會很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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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桔梗鬼鬼祟祟地摸到將軍府側門圍牆外,背抵著牆,左顧右盼,確定這回沒人阻擋,才轉身,仰首……唔,怎麼這麼高?她舉高纖臂,平放牆上,再仰首,陽光刺目,那牆高還差半臂之遙。

    拚老命一跳,差半掌就勾著,跳、再跳……十數次過去,她氣喘如牛,全身熱血奔騰,忙再以背抵牆,瞧瞧有沒有可疑人物注意她。幸好幸好,側門人少。

    突然,瞥見幾塊破磚橫屍在旁,她賊笑,取來兩塊疊上,站上去,雖不穩,但手勾著了!

    萬里哥說全身放鬆,心像飛出去一般自在,力著於柔軟,身輕如羽毛,躍上!

    如貓般容易,她一試就成,幾乎想大笑大叫。

    夏桔梗蹲身立於牆上,一旁有棵大樹,枝椏茂盛,有的垂於牆外,是適合用來藏匿之處,她藉此地利之便,行偷窺之實。

    哇!那座在家裡可以看到的飛閣正在眼前,顯得更雄偉瑰麗,一樓亭閣有個超大匾額,但那是什麼字呀?她不懂。

    咦……有人!

    紅木匾額,燙金巨字龍飛鳳舞地寫著「紫焱閣」三個大字。紫焱閣內,一挺拔男子捲袖彎身,在鋪平的宣紙上落筆寫下最後一字。

    樹葉娑娑,是風,抑或是偷窺的貓兒,或是找死的賊人動腦筋動到他將軍府來,解索衡心裡有譜,卻不動聲色。

    解索衡將紙鎮挪開,執起宣紙,步出紫焱閣。日光燦燦,映在他粗獷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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