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呆呆小娘子

第3頁 文 / 羽澄

    她露齒而笑,忽聞遠處狼號,笑容凝結,一陣顫僳。方才一心想尋他,不知道害怕,現在可不同了,她怕了。「有狼耶!」,

    他終於抬頭看她,見她抱著一包東西,眼色驚悸,他冷笑,收了刀。

    她吁了口氣,殘酷的嗓音道:「妳不知道有比狼更可怕的東西嗎?」

    「在哪裡?」她驚惶四望,連忙往他對面坐下,擱下包袱,毫不客氣地烤火,笑道:「不怕,你是練家子,管他是狼是豹,你會利落處理乾淨的!」

    對住她笑彎的美眸,他突然冷笑,「我比狼更可怕,我殺過無數的人。」

    「嗄?」殺過人?她眨了眨美眸,驀地爆出大笑。

    「妳笑什麼?」解索衡更不解地瞪住她。

    「我懂我懂,哪個跟在將軍底下的人不殺人的?聽說戰場上肚破腸流是家常便飯,血流成河更是司空見慣,你是維護皇朝子民的大英雄,幹嘛拿自己跟狼呀豹呀比來比去?」

    黑線佈滿額際,青筋凸起。誰拿自己與狼和豹那些畜生來比?

    眸色轉深,眼前女子笑容依舊,輕風拂動她的髮梢。她以為他是將軍底下的小卒子?他像嗎?

    「奇怪!解索衡大將軍呢?」夏桔梗邊說,邊將白色布包打開,陶器發出厚實響聲。她以為在南雀街時,騎著駿馬領在前頭的解寶文才是大將軍。

    解索衡睥睨著她取出陶器裝盛的酒,酒香不夠濃烈,他一聞就知道那是劣等品,嫌惡地撇嘴。

    「大將軍不在啊?害我買了這麼多瓶……喂!你要全喝乾哦!」

    她坐直身子,很熱絡地將一瓶酒擲給他,他未接,酒落,擊中地上的石頭,碎了,灑了一地濕。

    她猛抽口氣,心揪在一起,瞪住他道:「落腮鬍,為什麼不接?這些酒是我用盡全部的銀子買來的,很珍貴耶!」心疼呀!她閉眼哀悼。

    「我不喝來路不明的酒。」他瞪了她一眼。忍忍忍,對方不過是個嬌弱的女子。

    「哦!我懂,你要我介紹自己嘛!」她清了清喉嚨,用甜美的聲音軟軟地說:「我叫夏桔梗,家就住在南雀街往北去第二條巷子進去再右轉再走過輻隆街再左拐直直走最底那一家,我爹是仁心仁術的好郎中,但他死很久了,現在只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就想起我爹。他說桔梗可入藥,又可當花供人欣賞,一舉兩得,希望我才貌雙全,但他早死,所以我沒錢唸書,只有貌沒有才;而我娘……」

    「夠了!」他怒吼,火在眼底狂噴。

    「怎麼?我說得不夠詳細?」她無辜地問。

    「滾!」沙塵似染上他的怒氣,震得飛揚起來。

    「我帶了酒來耶!這些花盡我所有的錢,而且我還不能喝,全數要奉獻給你,我夠大方、夠誠意了,為什麼趕我走?」要是有人待她如此好,她老早痛哭流涕了。

    不能喝酒?解索衡挑高一眉,怒氣稍歇,他知道怎麼對付這名無知的姑娘了。

    「我怎麼知道酒裡有毒沒毒?要我喝,可,妳先喝一口。」

    夜蟲唧唧,他丟了幾根樹枝進火堆,然後往側一躺,姿態傭懶,唇邊泛著捉弄的笑,狹長的眸瞅著她苦惱的模樣。

    「不可以,我不會喝,半滴都不行,否則……否則會很慘的。」

    慘慘慘,她才不要讓人看笑話,記得那時不知道醃漬梅是以酒醃的,在大街上吃了一顆,結果……

    「你看看我這副可愛的樣子,我哪會在你酒裡下毒!你分明冤枉我。」

    「是嗎?那我不喝,妳也可以滾了。」目光瞬間一冷。

    她覷了他一眼,他正閉目休息,心又咚咚震了幾下。他是嗎?是她的救命恩人嗎?

    她拾了一瓶酒,驀然起身,一臉壯士斷腕的表情。

    「好,我喝,喝完你可別後悔。還有,待會喝了我的酒,我要向你打聽一個人,你不准離開,一定要回答我。」

    舉酒到眼前,她瞪得快鬥雞眼,豁出去了。

    「死就死。」她仰頭,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液熱如火地滾下咽喉,燒灼了胃。

    他冷笑。用酒把她灌醉,她想要昏睡在哪裡他都不管,只要她閉嘴,別擾他清靜。

    他側臥在地,有時撥弄烤火的樹枝,有時瞥向她去,只見她粉頰紅摸撲的,還打著酒嗝,但就是還站得住。

    怎麼還不昏?他毫無興致再與她胡搞,若酒趕不走她,那麼休怪他再踹她一腳,讓她飛得遠遠的。

    「妳還不滾!」

    沒耐心了,坐起身,他欲拿刀趕人,卻聽見空靈而悅耳的曲子,似遠似近,乾乾淨淨的嗓音,把月夜下的蟲唧聲、夜梟嘀咕,以及蛙鳴聲全給比下去,偌大的草原,唯有那美妙得不似在人間的嗓音存在。

    他迷惑地仰首,只見夏桔梗眼迷濛,笑得醉人,粉頰嫣紅,絳唇哼曲兒,身體隨曲兒輕輕搖擺。這就是她喝酒後的醉態?

    他覆住刀的手緩緩收回,轉了向,取一壺酒,黑眸半信半疑地瞅著她,想看她要變出什麼花樣來。

    「呸!這是什麼酒?」喝了一口酒液,解索衡大皺其眉。這酒實在難喝極了!淡而無味,失敗之作,竟還花掉她所有的積蓄,她是笨蛋嗎?

    隨著曲兒的一波小高潮,她不再只是擺盪柳絮般的嬌軀,左手輕抬,似轉花般地揚起齊眉,右手如漩渦般轉著舉高,同時玉足脫去繡鞋,隨著曲兒輕盈地舞著。

    解索衡差點把酒噴出來,怔仲了會兒,焦味飄散,因為她把一隻繡鞋不小心踢進柴火堆裡了。

    「臭死了!」那只繡鞋多久沒洗了?

    夏桔梗繞著柴火堆繞呀跳呀,舞到了他身後,俯身,朝他明媚笑了。他的心驀然一緊,鼻端聞到她身上的香草味兒,淡,卻教他記住了。

    她越跳越激烈,轉的範圍加大,手足粗魯,完全失去了跳舞的美感。有時跳到遠處,她總會再跳回來。他希望她就跳到她家去,別在這裡煩他,但一次次失望。

    她究竟要跳到幾時?解索衡索性再躺下來,閉眸,仔細聆聽她口中的曲兒.若不看她的舞姿,這首曲兒倒是好聽,他的心臟感染了曲兒的神奇魔力,它跳動得沉穩有力,完全的放鬆,令人感到一份寧靜的安詳。

    他覷了激烈舞動的人兒一眼,實在想不明白,如此溫婉而好聽的曲兒,怎麼會讓她跳得像土番?浪費這曲兒了!

    閉眼,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一曲唱罷。他再度睜眸,猝然一驚,夏桔梗傻笑的臉放大在眼前!

    「妳幹什麼?」解索衡怒斥,迅速取刀橫於胸前,隔開她與他之間太曖昧的距離。

    「要不要一起跳舞?咯!」她蹲在他旁邊,打了一個酒嗝,臭味醺天。

    「走開!」他憎惡地推開她。

    夏桔梗不死心,再度黏上來,對住他傻笑,甚至伸手拉他,「跳嘛!一個人跳好無聊,快快快……」

    「妳沒看見我的刀嗎!?」解索衡再也按捺不住火爆脾氣,耍狠抽刀,冷光一閃,月光失色。

    「咦?」她迷濛的眼只見到刀芒,不知那是何物,只好湊近臉去瞧,恍然大悟嚷著:「哎呀!我家的菜刀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菜刀?」解索衡備受侮辱,驀地拔高聲調。

    「給我、給我。」她不怕死地奪刀,蹲下,抓來一塊石頭,開始大砍。「我殺雞給你吃,你走開一點,別噴到雞血了。」鏘鏘鏘!

    解索衡鐵青著臉,不敢相信這個醉糊塗的女人拿他的無悔刀當菜刀,猛砍石頭,若不是不想傷害無辜,她早死八百遍了。

    「把刀還我!」

    「咦?你想幫忙殺雞?好吧!給你。」夏桔梗將刀與石頭一併交給他,笑著叮嚀:「殺完雞,記得把雞用熱水燙過,把毛拔乾淨。我想睡了,你忙吧!煮好了叫我吃,知道嗎?」

    夏桔梗呵呵直笑,走到一旁,幸福叫道:「睡飽就有雞吃了,快睡。」

    咚!呈大字型倒地,她沉沉昏睡。

    解索衡右手拿刀,左手拿石頭,愣了好半晌。

    他究竟遇到什麼樣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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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陽露臉,日光流麗,爬上呼呼大睡的人兒臉上,芙蓉臉輕皺,眼睫輕顫,她驀然坐起,抹去唇角唾沫,睡眼惺忪。

    「爹、娘,早,桔梗來給妳上香……咦?這是哪?」她睜眸,腦袋還迷糊著,伸伸懶腰,打個大哈欠。「我怎麼糊里糊塗睡在……哎呀!落腮鬍!」她大叫跳了起來,徹底清醒。

    「落腮鬍?」她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只餘她一人的回音。

    柴火熄了,還冒著幾縷灰煙,她蹲下,采采炭材溫度,還溫的,那落腮鬍走沒多久嘍?咦?那黑黑長長的是什麼?管他的!

    「沒信用!失約的騙子!大騙子……」她朝空中怒吼怒叫,「你喝光我的酒,竟把我丟在這裡!不是說好誰都不准離開,要告訴我說我的救命恩人在哪裡嗎?騙子騙子騙子!我破產了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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