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冤家相公

第20頁 文 / 華甄

    「大人,你掉到河裡去了嗎?」她撲到他身邊急切地問。

    彭峻龍閉目不語,他在暗自調息,凝聚身上的熱力。

    玉琪摸摸他的臉,只感覺到一片冰涼!

    她趕緊替他塞緊毛毯四周,再把棉被蓋在他身上,站起身想去生火。

    這時門簾一動,阿烈進來了,手裡端著燒得紅紅的火盆。

    「阿烈,大人怎麼掉河裡去了?」她急忙問他。

    阿烈將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又擦著眼睛說:「士兵們都被大人感動了,誰見過有這麼大的官兒為了救個小兵,寒冬臘月跳下冰河的?」

    「小合子怎麼樣了?」彭峻龍開口了,但眼睛依舊閉著。

    阿烈急忙轉向他:「回大人,大棚子裡火旺,侍候他的人手多,小合子已經醒了,哭著要來謝恩,叫大家給勸住了。」

    「謝什麼恩?去睡吧,今晚你也辛苦了。」

    「是。」阿烈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彭峻龍不再說話。

    玉琪將阿烈送來的火盆往彭峻龍邊移了移,又為他找出衣服,放在他身邊,然後靜靜地坐下為他烘烤那些濕透的衣物。

    她的心裡有說不出的羞愧和懊悔,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遇到事就只想到自己,只想到他當著自己的面脫衣是侮慢了自己,可怎麼就沒想是自己先裝成男人,他哪裡知道自己是女人?

    而他深夜入冰河救人,自己還那樣對待他,給了他一記「兜心腳」,實在是大不敬!大不義!大不善!

    握著那冰冷刺骨的衣服,她的手指發痛,心也在痛。易地而處,如果是自己落到冰河裡,那是什麼感受?!

    他會被凍壞嗎?

    她回頭看看他,見他臉色依然青白,眼睛緊閉,不由淚水直流,她真想過去抱緊他,把自己身上的熱源傳送給他,可是他怎麼會接受?想到剛才他才鑽進被子就破自己一腳踹出來的情景,她更是羞愧難當!

    「哭什麼?我又沒有打你!」彭峻龍突然說話了。

    玉琪抬頭看他,他正睜大眼睛看著她。聽他的聲音倒是中氣十足的,可是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她突然跪在他面前,哭著說:「大人,我睡糊塗了,我不該……不該踢你,請大人罰我吧!」

    「擦掉眼淚,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娘娘腔!哭什麼哭,又沒有死人!」彭峻龍不耐煩地訓斥她。「你是該受罰,天下哪有做跟班的像你這樣放肆的?一句話不對就生氣、一件事不順心就打人,你可比主子還威風呢……現在我懶得理你,光屁股的大人能懲罰誰?我要睡了!」

    說完,他不再理她,又閉上了眼睛。

    玉琪不再吵他,她吹滅了燈,坐回火盆邊繼續為他烘烤著衣服,心裡一會兒罵自己,一會兒又可憐自己;一會兒怨彭峻龍,一會兒又為他感到驕傲。

    在起伏的感情中,那些濕透的衣服被烘乾了,而天也亮了。

    她將衣服迭好放在彭峻龍身邊,往火盆裡添了些柴,偎在彭峻龍腳後跟打起了盹。

    當彭峻龍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情景:烘乾的衣服整齊地放置在他身邊,火盆裡半截未燒盡的木柴在燃燒,而那個讓他又氣又怒的跟班正趴在他的腳上呼呼大睡。

    這小子,居然敢用腳踹我?他坐起身看著腳邊的小人兒,想不明白這個小叫花子出身的跟班,怎麼會有那種貴族脾氣?

    想著昨夜那一腳,他撫了撫胸口,惱怒地想,從收留他以來,他被他打過罵過,十分無禮地對待過。他應該用軍法好好懲罰他、訓練他,對其他違犯軍紀的將士,他不是都做了嗎?可為何獨獨對他,這個一再冒犯自己的小七下不了手?

    看著她睡著了還噘著的嘴──那張能說善道,受了點委屈就噘起的嘴,他知道就是這似乎受著極大委屈的模樣讓他下不了手;還有那雙此刻緊閉、總是帶著希望,溢滿快樂的眼睛,也令他下不了手;還有那信任的笑容,渴望的目光……那些都是他無法下手「嚴懲」他的原因。

    別說打他,光是想到要痛責他、讓他難過,彭峻龍就忍受不了。

    難道是我的心變軟了?他納悶地看著酣睡中秀氣的小臉,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的結論是:這個小七實在是個討人憐,討人喜歡的孩子,所以他才會那麼寵著他,不忍責罰他。

    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原因呢?

    唉,算了,我彭峻龍的一世英名就算是毀在你這奴才手裡了!

    他自嘲地想著,從被子裡鑽出來,開始穿衣服。

    等彭峻龍穿戴妥當後,看看依然酣睡不醒的小七,很想踹醒他,要他起來隨行。可他最終卻彎下腰,小心挪動他,將他放進溫暖的毛毯中,然後離開了氈房。

    彭參將冰河救士兵的事一夜之間傳遍了軍營,隨著巡防隊的輪換,也很快傳到了草原上的各個卡倫,阿勒楚喀府的將士們自此對彭峻龍的敬畏中更多了欽佩和愛戴,於是他的每一道命令、每一個要求都有效地執行和完成。

    為此他感到欣慰,可是也時有惱人的事發生。

    近來,柳樹溝和巴拜泉又起了衝突,每次不是為丟失的牛羊,就是為失蹤的飼料而相互指責。儘管衝突很快就被平息了,但雙方的口角依然未斷。

    為此彭峻龍專門走訪兩部落,並親自查驗出事的羊圈和飼料場。可是由於風雪太大,無法搜集到證據,一時也無法破案。所幸每次的損失都不大,所以草原王與顧始汗的人們吵吵罵罵後,經過官府調解,最後都沒有惹出更大的亂子。

    儘管如此,彭峻龍還是決定在兩個部落間的必經之地──石頭河邊增設卡倫,以維護雙方的安定。

    新的卡倫設立後,彭峻龍考慮要派誰去駐守。照規矩,各卡倫的駐軍將領至少要是佐領,平日每三月換防一次,冬季則因路況與天氣的關係而半年換防一次。如今府中並無閒職佐領,他該怎樣調將呢?

    就在他猶豫時,令他意外的是,從被懲處後就一直對他畢恭畢敬、積極配合的蘇震竟主動要求去駐守新卡倫,還保證說他會完全按照參將大人的指示行事。

    見他語氣誠懇,彭峻龍稍一沉吟便同意了。

    於是蘇震挑選了人馬,於當天帶著隨從和供給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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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彭小子,你想跟我鬥?做夢!一離開營區,蘇震就得意地想。

    這幾個月來,他忍得很艱難。本以為製造那麼多起「失竊」案後,能讓草原王和顧始汗再鬥起來,也讓彭峻龍亂上一陣子,殺殺他的銳氣。

    可沒想到,草原王和顧始汗在這個臭小子的淫威下竟失去了往日的火氣,這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為此,他決定來點大的,一定要收拾掉那個小子!

    以他的心願,最好是讓那小子死於某種「意外事件」,讓他完全消失掉!可惜仔細盤算後,他覺得那小子武功太高,實在很難得手,只好放棄。

    可是如今,他發現以前還聽他話的將士們漸漸變了,就連過去的心腹也不太好使喚了,所以他得盡快動手,不然等彭小子坐穩後,他就更難報仇了!

    芳兒不能白死!想起兒子,他的手緊緊攥住了腰間的劍柄,眼裡露出凶光。

    他得好好利用這個遠離彭峻龍的機會做番事情,雪不會一直下,冬天也會很快就過去。

    想起數日前巡防中遇見的那幾個人,他心裡一動,他們的建議其實也很不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就給他來個大的。只是,他哪有那樣的力量呢?

    在腦子裡搜索了一番,他覺得目前除了洛巴卡倫的劉榮漢和如今就在自己身邊的王家兄弟外,他還能再找到幾個可以用的人。

    「哎唷,該死的馬!」他的坐騎突然在這時候出了狀況,將他從得意的盤算中驚醒,馬在結冰的路上滑了幾下,將他重重地拋在雪地上。

    「大人!」隨從們立即下馬,趕來扶起他,為他掃掉滿頭滿臉的雪。

    「啊,出師不利!晦氣!」士兵們粗魯的動作弄得他很不舒服,蘇震一掌揮開他們,罵道:「都是你們不看好路,瞧這走的是什麼鬼路?!」

    早在隨他巡防時,就已習慣他這種謾罵的士兵們都不出聲。

    「勒勒車前頭開路,其餘人隨後!」他繼續發洩著憤怒,可沒有人回應。直到見他上了馬,大家才默默地跟隨他身後,繼續往石頭河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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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峻龍對蘇震主動要求去石頭河駐防的事,一直心有疑慮,但令他滿意的是,自蘇震駐守石頭河後,兩個部落的失竊現象果真沒有再發生。

    不知不覺中,漫長的冬季到了尾聲,春天悄然降臨了!

    暮春,一個寒冷而晴朗的清晨,彭峻龍喚醒了熟睡中的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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