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裘夢
「三木,搬到這邊。」
「三木,搬到那邊。」
「三木……」
在被人如此這般的支使了一個時辰後,三木開始罷工。
「我不幹了,溫少爺,你擺明了是在報復。」他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的好事,又不是故意的,他有必要這樣小鼻子小眼睛嗎?
「我就是在報復,怎樣?」溫學爾非常囂張的揚起線條優美的下巴。
「不怎樣。」三木小聲嘀咕。
抱著一堆枝條走近的唐平平,看了眼對峙的兩人,然後視若無睹的走過他們身邊。這樣無聊的兩個人,搭理他們只會耽誤時間。
「平兒,我幫妳。」原本躺在石桌上曬太陽的人立刻變得勤快起來,搶著上前去幫忙。
嘴角揚了揚,她說:「這些樹枝很輕,如果你真的想幫忙的話,」她刻意的頓了頓,目光往來處看去,「在那邊有幾根很粗的樹幹,你幫我扛過來吧!」
「好啊。」他答應得很爽快,但是當他看到那幾根樹幹粗到什麼程度時,俊顏不由得略微抽搐,她又整他了。
那幾截巨木未砍之前少說也有百年以上的歷史,而且樹幹表面有規律的被鑿出了一些坑洞,想來唐平平是早有計劃的。心下不由得歎了口氣,明明一直告誡著自己丰神玉的下場就是所有男人的借鏡,卻偏偏還是走到了跟他一樣的結果。
緣也,命也,徒呼奈何?
聞到熟悉的氣息在自己身邊停下,唐平平一邊整理著手上的枝條,一邊若無其事的開口道:「木頭搬來了?」
「平兒,妳一天不耍我就不開心是不是?」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至少會因為耍他而開心。
「是你說要幫我的。」
「但是妳明明就不需要啊!」
「你這樣熱心的幫我,我就算不需要也要裝得很需要啊。」她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眸底漸漸湧上笑意,然後破功失笑出聲。
一把將她抓入懷中,溫學爾三分好笑,七分無奈的瞪著她,然後低頭狠狠的吻上她微笑的紅唇。
風拂過,幾聲雀鳴低低嗚咽。
老天跟他有仇,絕對有仇啊,溫學爾依依不捨的放開懷裡的人,慢慢轉過頭去,只見遠處一個黃衣老僧背身而立,還隱約可聞誦經聲。
「大師,一向安好。」如果他不是這麼壞人美事的話,他不介意祈禱他長命百歲。
少林掌門圓真大師緩緩轉過身來,口誦佛號,微笑道:「施主別來無恙,風采依舊。」
伸手抓抓耳根,溫學爾語帶含糊的道:「大師,如果您不是化外之人,我都要以為您是在打趣我了呢!」
圓真大師微微一笑,沒應聲。
「大師,有什麼事嗎?」唐平平從容的向少林掌門打招呼,彷彿剛才被人撞見的曖昧情形的主角之一根本就不是她。
「聽弟子說,唐施主需要幾個幫手。」
「是的,因為要將一些東西運入藏經閣,在下有心而無力。」
「施主近日受累了。」圓真大師誠懇的頷首行禮。
唐平平還禮,「不敢當,能為少林盡些微薄之力是在下的榮幸,大師客氣了。」
「那麼在施主進入藏經閣設計機關之時有需要帶什麼人嗎?」
她搖了搖頭,「不需要。」
「妳要進藏經閣?」溫學爾訝然,據說少林藏經閣藏書堪稱天下第一,尤以其中的武林絕學最為世人所稱道。
「我不進去的話,那要怎麼安裝機關啊?」她好笑的看著他。
「唐施主真的不需要帶任何人手?」圓真大師不禁出聲打個岔,又意有所指的再問了遍。
「那還是請貴寺的四大金剛陪同的好。」唐平平慧黠的看著圓真大師。
圓真大師眸底閃過一抹激賞,這樣豁達的女子,生為女兒身確實有些可惜。略通機關的人都知道,設計機關最忌旁人在場,但她卻能泰然視之。
「不行,他們是男的。」
四道目光同時射向了脫口而出的溫學爾,一是莞爾、一是嗔怪。
「出家人無分男女。」唐平平這樣對他說。
「明明就是男的。」他還是一臉的不贊同,想也知道她要進藏經閣,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出來的。而她要跟那佛門四大金剛關在一起那麼久,他只要一想到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圓真大師微笑道:「溫施主不妨一起進去。」
「好啊好啊。」他欣喜若狂的直點頭。
唐平平忍不住低頭掩飾自己想笑的衝動,這個男人有時無賴得像個孩子呢,不過,卻是十分的可愛。
「老衲先行告退了,請兩位施主慢忙。」
「大師慢走。」
目送少林掌門人慢慢消失在院門外,溫學爾聳聳肩,眼珠轉了轉,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悄悄說:「我懷疑大師年輕時搞不好也是一個喜歡調侃別人的傢伙。」
唐平平睨了他一眼道:「沈姑娘說的沒錯,你真的很八婆。」
「又是她!」他拳頭握緊,一副咬牙切齒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沈姑娘還是會再耍你的。」她含笑揶揄。
「妳怎麼可以幫著外人欺侮我。」他不滿的抗議。
她漫不經心的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的說:「因為欺侮你很好玩啊!」
嗯!這個理由還算不錯,溫學爾臉上揚起迷人的笑靨,再次貼過去。
不動聲色的任他接近,唐平平慢條斯理的探手往袖內摸去,雲淡風輕的說:「要不要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暴雨梨花針?」
下一刻,他就以箭一般的速度往後竄三丈之遙,連連擺手,「不需要了。」他對自己的小命還是非常愛惜的,尤其在他有了心愛的人以後。
銀針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亮光,但是她從袖中摸出的卻只有一根針?
「平兒!」某人很受傷。
唐平平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這針是要裝到足夠多,才會成暴雨的啊。」
今天的天氣是如此的風和日麗,清風拂來涼爽宜人,可是為什麼心頭的那一股鬱悶之氣怎麼也吹不散、移不走?溫學爾真的覺得自己已經被整到得內傷了。
第九章
在幫少林寺安好機關之後,轉眼便到了秋天。
一層秋雨一層涼,入秋就要加衣服了。
聽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半托著腮,唐平平的螓首一晃一點的漸入迷茫夢境之中。
手慢慢的軟倒,眼看頭就要向桌面碰去——
一隻溫熱的大手及時托住了她的頭,輕輕的將她抱起走向床鋪。累了就睡啊,何苦這麼硬撐。
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心疼泛上胸臆,雖然不曉得蘇大姑娘用來交換的消息是什麼,但是他相信一定是非常有價值的,可今天蘇盈袖來過之後,她就一直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就連現在睡著了也睡不安穩,讓他好生心疼。
「雨聲……」她嘴裡囈語著,眼皮在掙扎。
溫學爾在心頭無奈的歎氣,貼在她耳邊問:「聽雨幹什麼?」
「落淚。」
他聞言訝異的揚眉,落淚?她到底在說什麼?
在唐平平迷濛的夢境中,她見到了每逢下雨時,就或坐或站於窗前廊下的唐老太君,那張終年冷冰的臉上明明浮現的是淒絕之顏,但那雙無情睇視的眼眸在雨的映襯下卻顯得有些水潤。那雨,該是唐老太君心頭的淚。
以前她不明白,突然之間她卻發現自己居然可以離唐老太君那顆貌似冷硬無情的心那麼的近,那麼近……近到她可以聽到唐老太君的心其實一直在哭泣。
看她睡得輾轉反側的樣子,這讓溫學爾微微蹙眉,坐在床榻畔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她的手不像一般女子的光滑細嫩,十指都帶有一層老繭,她能在唐門擁有超高的地位絕對不是運氣,那是靠實力換來的。
耳中傳來細微的聲響,他劍眉輕揚,輕輕放開她的手,悄無聲息的離開房間。
「施主好耳力。」相隔甚遠的黃衣老僧發出歎語。
「大師。」頷首行禮,嘴角在垂首的那一刻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這位佛門高僧為什麼每次都要選在這種氣氛下出現呢?
圓真大師走近,從袖中取出一隻瓷瓶,笑著遞到他手上,「這是敝派自製的小還丹,拿去幫唐施主補補元氣吧!」
溫學爾動容,慎重的接過,「多謝大師。」
「哪裡的話,唐施主是為了敝寺才會如此勞累,這是應該的。」
他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客套話。世人皆知,要得到少林寺自製的大小還丹絕非易事,而圓真大師如此慷慨的鎮贈,很明顯的是對唐平平有著極度的重視。
「豐幫主方才飛鴿傳書至敝寺,請老衲轉告唐施主,上尊已近,速離。」
「我這就去叫醒她。」來不及向圓真大師道別,溫學爾便急急的奔回房中。
看著他驚惶失措的轉身,圓真大師諱莫如深的眸底劃過一抹笑意,這浪跡江湖的花叢浪子終於也入了籠。世上的緣分誰也說不清,誰又能想到叱吒風雲的江湖美男子最後會鍾情於一位貌不驚人,卻胸藏奇兵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