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呢喃
「我不會有事的,」還是用一根小指頭就讓他乖乖倒回原處,上官頤不贊同地瞪他一眼,「你儘管放一千一百個心。」
她都不怕了,他還擔心什麼!
「妳──」冷惑心還想說話,無奈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光是想保持清醒就已經耗費太多氣力。
這女人居然向他保證要他安心?她根本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他可是刺殺朝中命官的刺客,想必現在整座城都鬧得沸沸揚揚的,就是要緝捕他歸案,她何必非要陪他蹚這渾水?
「我向你保證,你會很安全的,在這裡沒有人能夠傷害你,」見他還是不放心地鎖緊一雙劍眉,上官頤柔聲道,柔荑輕輕覆上他滾燙的額,撫平他深鎖的眉。「你先好好休息,不用煩惱太多,能不能熬過今天對你很重要。」
倘若他再繼續高燒不退,他也不用再多費心,因為他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妳向我保證?」漂亮的鳳眸瞇起,朦朧中瞧見的是未施胭脂的清麗嬌顏,她柔柔的笑容泛在唇邊,的確有安撫人心的作用。「向我保證……」
想諷笑卻笑不出來,真好,如今他連扯動臉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想他冷惑心乃堂堂「地獄門」的二當家,何時需要人向他保證了?!眼前的女人倒是開了先例。
頭好沉,手腳重得使不上力,冷惑心乏力地將頭靠回枕上。
要不是他現在傷重了些、血又流多了點,沒力氣和她一般見識,他肯定要好好開導她,告訴她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道理,這樣隨便撿人回來的行為是不好的、是不對的……更別提什麼鬼保證了……
心中的念頭還在轉,冷惑心才閉上眼,意識在瞬間又被拉回黑暗中。
第二章
「大人。」一撩衣袍匆匆踏進廳內,江府總管霍子棠恭恭敬敬地朝臉色僵冷難看的江喜福抱拳。
「怎麼樣?人抓到沒有?」一見到他進門,江喜福立刻惡狠狠地問,過於激動的情緒讓他兩邊肥軟的頰肉不住顫動。
「回大人的話……還沒有。」霍子棠抿了抿唇,照實回答。
「一、群、飯、桶!」聞言,江喜福勃然大怒,他憤怒地站起,圓滾滾的肚子在霍子棠眼前晃來晃去。「本官平時花那麼多銀子養你們是做什麼用?叫你們辦點事也辦不到,平時吃吃喝喝倒是挺行的。」
「屬下無能,請大人再給屬下一點時間。」霍子棠斂下狹長的黑眸,連忙解釋。「屬下昨晚那一劍傷他不輕,諒他再跑也跑不了多遠,人一定還在城裡。」
「既然跑不了多遠,為什麼卻抓不到人?」江喜福氣得表情猙獰,「昨天要不是本官反應快,腦袋差點就給人割下了。」
「屬下絕對會給大人一個滿意的答案。」輕吸一口氣,霍子棠恭敬地回答。
反應快的人應該不是他吧?而是他霍子棠,要不是昨夜他臨危出聲,他哪還有命在這裡大呼小叫?
「平常老說什麼戒備森嚴,隨便一名小賊單槍匹馬就能闖進來,你們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大人請息怒,屬下一定會將人抓回來。」
「霍子棠,別說本官沒警告你,如果你沒有逮到人,你這個總管也別想幹了!再養你這個廢物也沒有用。」
「廢物」兩個字罵得霍子棠微微變了臉色,原本該是俊逸的臉龐,嘴上去陰沉得教人不舒服。
「屬下明白。」咬緊牙根,他裝作恭敬的回答。
「明白還不快滾,少在這裡礙眼。」鼻子重重噴氣,江喜福趾高氣揚地揮袖趕人。
「屬下告退。」瞇細眼眸,霍子棠無聲退了出去,心中燃起熊熊怒焰。
要不是……要不是看在銀子的份上,念在跟在這個貪官身邊油水多得花不完,他怎可能讓他如此污辱!廢物兩個字讓他死一萬次都不夠!
舉步離開大廳,霍子棠神情更顯陰鷙。
當然!他當然會將那名刺客抓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誰膽敢危及他江府總管的位置,他絕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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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姑娘?頤姑娘?」海叔輕聲喚,不贊同地看著累得趴在桌上睡著的上官頤。「天黑了。」
他是跟在她身邊多年的老僕,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
「……嗯,」上官頤揉揉眼,直覺先望向床榻上陷入昏睡的冷惑心。「這麼快?」
她怎麼覺得才闔上眼,天就已經黑了。
「妳照顧他一整天,肯定都沒有好好休息。」心疼她眼下的陰影,海叔嘀咕。
「沒關係,我下睡也習慣了。」
「咱們『女兒紅』什麼不多,房間最多,何必非把他留在妳房裡不可?不談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破壞妳的名聲,還害得妳連休息的地方都沒有。」海叔不悅地碎碎叨念。
「海叔,我都已經是『女兒紅』的當家了,哪還有何名聲可言?難不成你還以為我是當年的蕭府千金?」上官頤倒是笑得無所謂,「更何況當初要不是他伸出援手,我哪還有命在這兒跟你說話?」
「那可不一樣,當初是為了保護蕭大人唯一的血脈,逼不得已才請小姐隱姓埋名偽裝成別的身份,等到有一天大人的罪名沉冤得雪,小姐當然能恢復千金身份。」海叔不以為然地道。
微微一笑,上官頤沒有戳破海叔的奢想,現在奸臣當道,能為父親洗刷冤屈的機會渺茫啊!
倒不如——上官頤回頭瞥了眼緊鎖的櫃子,倒不如用銀子買奸臣的項上人頭或許還快一些。
「恩人有好一點嗎?」海叔下巴朝床上的男子努了努,音量壓得極低,深怕打擾他休息。
「如果能熬過明天,應該就沒有大礙。」上官頤走近床邊,美眸睇向明明在沉睡中,卻又倔強緊蹙的兩道劍眉。
回想起今晨他的執著,身體分明已經虛弱的站不起來,偏偏又急著想離開的模樣,她下意識看向自己被緊緊握住不放的手心。
他應該不知道吧!這三年來其實她一直心心唸唸,希望能再見到他。
「那就好。」海叔點點頭。「不過……」
「海叔,你不用為我擔心,這些年來我已經懂得保護自己,瞧我現在不是很好嗎?」上官頤放柔音調,安撫一直為她擔憂的海叔。
「小姐……」海叔還有話想說。
「海叔,你還是先去幫忙二寶吧!他年紀輕,很多事還不夠小心,需要有人在旁邊盯著。」知道他又要開始嘮叨些什麼,上官頤巧妙地轉移話題。
「好,二寶那孩子糊里糊塗的,我去看看也比較放心。」海叔不疑有他,轉身離開璇璣閣。
望著海叔步履蹣跚的背影,上官頤收起燦爛的笑容,眸光微黯。
這兩年,海叔老了好多啊!
的確,她早就已經不是蕭府千金,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膩在娘身邊撒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再也不能對自己的未來有憧憬,當個不知世間險惡的千金小姐。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歸咎戶部尚書江喜福!
當年江喜福貪污瀆職的事驚動皇上,他卻卑鄙地將一切罪過全推給她為官清廉的爹。還記得那一夜,白公公捧著詔書來到府裡,宣佈皇上下令抄斬的消息,她永遠忘不了爹娘蒼白著臉接過聖旨,還要謝主隆恩的模樣。
雖然爹爹當年已有先見之明要她先離開,但她在逃命的路上卻還是被江喜福派出的惡人追殺,最後是貼身婢女雙兒偽裝成她代她受死,她才能藏身在上官姨主事的「女兒紅」裡,不然早隨著爹娘成為黃土一坯,含恨九泉。
當然她不是沒想過要報仇,無奈一個女兒家人單勢孤,只能眼睜睜看著江喜福逍遙法外,過著快活的日子。
緩緩揚起羽睫,上官頤眨也不眨地凝望銅鏡中的自己,她在粉頰撲上一層又一層的厚厚脂粉,隱藏住原本清麗出塵的絕美容顏,換上連自己都陌生的臉。
這些年她隱藏真實身份,拋棄蕭家人的尊嚴接下上官姨「女兒紅」的生意,為的就是有朝一天能幫爹娘報仇雪恨。就算這種日子再不堪、再辛苦,她也會咬牙撐下去,至少——
她要撐到親眼看見江喜福自食惡果的那一刻。
「殷柔……殷柔……」床榻上傳來模糊不清的囈語,上官頤插上珠釵的動作一頓,回頭瞧他的眸光頓時顯得有些複雜。
「殷柔?」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他幾乎喚了一整天了。上官頤扶起他的頭,小口、小口地餵他喝水,濕潤他已經乾裂出血的唇。
「殷柔……」昏迷中的冷惑心痛苦地蹙緊雙眉,彷彿夢裡的景象比他身上的傷更教他不堪。
「殷柔?你不斷叫她的名字?看來她一定對你很重要。」上官頤直覺地撫平他緊蹙的雙眉,心中突然一刺。
殷柔?他該不會早已娶妻或是有心上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