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星星的碎片

第9頁 文 / 嚴沁

    「你是不適合這圈子的,」他輕歎一聲:「不過既然進來了,總要試試,你得預備受傷的心!」

    「什麼意思?」她問。

    「你要慢慢體會,我也說不上來。」他有深意的:「當初我入行,還不是和你一樣!」

    和她一樣?傲骨倔強?

    「現實會把一切慢慢磨去,環境的力量大得你難以想像,」他苦笑:「如今,我只是何思宇。」

    她呆怔一下,什麼叫只是何思宇?難道原本的何思宇三個字底下還有許多其它?

    「我不明白。」她說。

    「我很難解釋,你慢慢會明白的,」他看她一眼:「別人眼中看見的我是榮華富貴,我深心裡知道,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

    「沒有其它方法避免?」她問得天真。

    「影視圈是鱷魚潭,許多事不由自主。」他說:「我為你擔心,真的!」

    「為什麼?我看不出我有什麼危險或陷阱,我會很小心的走我的路。」她正色說。

    「你小心謹慎又有什麼用?」他笑;「你的力量太小,能起什麼作用呢?」

    「你在嚇我?」她不安了。

    「當然,哎,或者我是誇張的,」一個突來的意念令他不再講下去。今天他已講了太多,好在對方只是心妍,一個只有傲骨倔強的女孩。「你或會特別幸運,你的路會走得比別人都好!」

    她也知道他沒說真話,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我的野心不大。只要好好的走,比不比別人好並不那麼重要。」她說。

    「那你會快樂些,」他笑道:「好像我,從不想大紅大紫,但既然又紅又紫了,意外的快樂自然更多些。」

    「我不信你的成功好像你說的得來全不費功夫。」她說:「你一定很努力。」

    「努力賺錢。」他又吊兒郎當了。

    「那你何必看今夜的電影?」她說。

    他看她,她的心晶瑩透剔,冰雪聰明,他益發為這女孩子可惜了。

    她不該進娛樂圈的。

    「我能不能請你?」他說。

    她看一看,四圍的人漸漸多了,他們得拍下一場戲,原來他在人多的場合,他不願意表現太多的自我。

    於是她不語。

    她不想跟那個不是真正「何思宇」的人打交道。

    他站起來之前,低聲迅速對她說:」放工時盡快下妝,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她看他一眼,又點點頭。

    她滿意這樣的安排,這是極私人的事,她絕對不想像其他人一樣當宣傳來說。

    下一場戲,她居然拍得比較順利了,因剛才和思宇的一些話吧?她真能令自己放鬆了不少。

    她第一次開始真正瞭解,拍戲是怎麼的。

    不是站在那兒念一段台詞,做幾個表情,是放開自己,投入另一個人懷中,替那個角色生活一次。

    演戲最重要的是投入。

    下妝的時候,她很匆忙。導演從化妝室門外經過時,大聲對她說,「你大有進步,莊心妍。」

    她很開心,真的開心,這是思宇帶給她的。轉頭看,思宇已離開了。

    干是她急急忙忙收治好大帆布袋,整理好衣服,思宇說在她家樓下等的,看!她已在緊張他的約會了

    她還是步行回家,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又闊又大的襯衫,大帆布袋,她總是這種打扮,做了女主角也不會改變。

    思宇的車果然停在她家樓下。

    「你怎麼不跑回來?」他望著她笑:「我等了十分鐘。」

    她把帆布袋扔上他車,逕自坐上去。

    她的動作還真灑脫得很。

    「你可以不等。」她說,眨眨眼。

    「不等不甘心,」他凝望她:「我敢擔保,我們這套戲一出,你必大紅,追求者排長龍而來。」

    「那又如何?」她問。

    「我不想排長龍,先下手為強!」他說:「心妍,你不化妝更好看。」

    「但是不化妝上鏡像殭屍!」她笑。

    「好在我要面對的是你本人。」他也笑。

    「但是奇怪,你化不化妝上鏡差別不大。」她說。

    「我得天獨厚。」他說。

    「大概你比較黑,是不是?」她稚氣的問。

    「這是什麼道理?」他大叫起來:「找個黑人上鏡看效果好不好?」」別那麼自傲。」她說:「報上說你在拍一部電影?」

    「今天沒通知開工。」他搖頭:「拍電影是為賺錢,演電視是為名氣,兩者要兼顧。

    「說來容易,兼顧,也要有人請拍電影才行。」她說。

    「別急,慢慢來,我對你有信心,」他很認真的:「因為你的外型別具一格。」

    「我對自己信心不大。」她說。

    「我們來賭,好不好?」他笑。

    「賭什麼?」她問。

    「你一定紅。」他眼睛亮亮的。

    她想一想,搖搖頭。

    「不賭,很無聊的事,」她說:「現在我雖想紅,但紅了以後又怎樣?」

    「釣個金龜婿。」他半開玩笑。

    「從沒想過,也不想要,」她冷冷的笑,很自傲:「階層不同的人相處一起是很痛苦的事。」

    他意外的看她,眼中笑意更濃。

    「木門對木門,竹門對竹門?」他問。

    「沒那麼保守,不過——太有錢的人很可怕,我是指那副嘴臉。」她搖搖頭:「甚至普通有錢佬也面目可憎。」

    「你想將來嫁個窮人?」他說。

    「也不是那麼說。」她理智的:」當然至少有普通的生活,我認為感情最重要。」

    「又是個只要愛情不要麵包的傻子。」他叫。

    「什麼意思?」她漲紅了臉。

    「太不成熟了,再多幾年,你會知道麵包重要,愛情頂多排第三。」他說。」排第二的是什麼?」她好奇的。

    「還沒有想到,但肯定比愛情重要。」他說。

    「不和你爭,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她不信。

    「我說的是真話,」他想一想:「心妍,如果現在愛情和事業要面臨選擇,你的抉擇是什麼?」

    「那要看愛情和事業重要到到達一個什麼的程度。」她說:「如果是我很愛的人——」

    「很愛的男人,卻又是極好的一個事業機會。」他說。

    她想了一秒鐘,只是一秒鐘。

    「愛情。」她肯定的。

    他凝望她半晌,拍拍她,不再言語。

    「為什麼不說話?」她意外的:「如果你呢?」

    「事業,」他想也不想。「即使事業機會不那麼好,那女孩我極愛的,我仍選事業。」

    「很冷酷。」她眉心漸漸聚攏。

    「對我來說,世上女孩千萬個,但機會稍縱即逝,我不能猶豫。」他說。

    「費婷就是你在這種情形下放棄她的?」心中靈光一閃,她以為猜對了。

    「她!」思宇皺眉:「不是。」

    她自嘲的聳聳肩,每次提費婷他都沉下臉,很自討沒趣似的。

    「對不起。」她說。

    「到了,」他的車突然停下采,就停在距邊。「我們去買票看電影。」

    「車呢?」她問;「不怕罰款?」

    「只怕遲了入場,」他望著她笑,又捉住她的手:「我這人做事喜歡有頭有尾。」

    他是嗎?有頭有尾?

    日以繼夜的趕了半個月戲後,整組工作人員都疲乏了,尤其是男女主角,四個導演輪流拍他們的戲,到後來,人都要得麻木遲頓,反應都沒有了。

    趁著一段劇本要修改,監製下令他們放一天假。

    每逢有假日,心妍總是回基隆的,這次卻例外,她累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哪能長途跋涉?從收工那時起,她就倒床大睡,她告訴自己,這次不睡它個二十四小的絕對不起床。

    她從來不曾發覺過,原來能好好的睡個飽覺是世界上最美妙、最吸引的事。

    她拉上窗簾,戴上眼罩,塞住耳朵,她做好了一切要大睡一場的準備,她甚至吩咐了房東太太別叫醒她,不接電話也不見人——可是——她聽見不停的敲門聲,她聽見房樂太太叫她——老天,她睡了多久?房東太太怎能如此殘忍?

    她胡亂的應一聲,用枕頭蒙往了頭,無論如何她不起床,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理,就算失火,她也寧願燒死算了,她實在是不累、不疲乏。

    「心妍,心妍,」房東太太不屈不撓的聲音還是傳進了她的耳朵:「心妍,你起來,有人找你,心妍!」

    心妍儘管聽著,眼睛卻睜不開,有人找她,誰呢?由得他去吧,她才不在意誰找她呢!任何人都不重要,她要先睡飽了再說,她一定要睡——

    「心妍,」房東太太似在歎息:「我知道你累,你要休息,可是——心妍,他堅持見你,我沒辦法。心妞,你出來一趟,好不好?心妍。」

    誰堅持見她,天下怎麼有如此不識相之人,人家累成這樣子,怎麼還堅持見她,堅持?好,大家都堅持一下,她不起床就是不起,他還能怎樣?衝進來抓她起身?她才不擔心。

    模模糊糊的睡著,房東太太的聲音還是模模糊糊的走進耳朵裡,那討厭的人到底是什麼人呢?不到黃河心不死嗎?他不知道心妍今天已發誓與床共存亡了?

    「心妍,」房東太太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心妍,你是醒的,是不是?你一定要出來一次,心妍,你知道我為難,何思宇非等到你出來為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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