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齊晏
孤鏡嗅到了一陣濃濃的妖氣,他下意識地從箭囊中抽出兩支箭來,一起搭在弓上。
「這劍是妳從『天王殿』盜來的?」男子竊聲低問。
「是啊,倘若沒有從增長天手中盜來這把劍,我如何能從天界的鋼索底下救你?」那女子哽咽地說道。
「可是……妳盜了這把劍,只怕罪孽更深重啊!」
「既然救了你,這劍已沒有用處,咱們立刻把劍歸還便是了。」
孤鏡聽到這裡,心中大啟疑竇,遠遠看見那女子身側放著一把長劍,劍身隱隱流動著一股紫氣,透出陣陣威嚴祥和的光。
「我看這樣吧。」那男子說道:「咱們先將這把劍留在身邊,這把天王劍能呼喚神鬼妖魔、驅使天地靈氣,反正黑龍王不可能饒恕咱們,不如就用這把劍收伏群妖,佔山為王算了!」
「你說什麼都好,我都聽你的。」那女子無限深情地說。「既然已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再多犯下一樁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好,咱們就佔了這把『滅魂劍』不還了。」那男子扶著女子起身。
孤鏡看準時機,箭尖對準了那一對相擁的男女,放箭射去!
兩支箭分別射中一男一女,那對男女緊緊相抱,發出慘叫聲。
孤鏡面無表情地走過去,冷眼盯著那一對男女在他眼前慢慢變回原形,一黑一紅兩條魚在地上不住痙攣彈跳。
「原來是魚精!」他冷哼。
「為什麼要殺我們?」黑魚精痛苦地向他咆哮。
「我是獵妖人,問我為什麼要殺你們,豈不是廢話嗎?」孤鏡冷笑。
「我們好不容易從龍王的鋼索下逃出來,求求你高抬貴手,饒我們夫妻一命!」紅魚精悲痛地哭喊。
孤鏡不為所動,他只對那把增長天王的「滅魂劍」感興趣。
「你們說,這把劍能呼喚神鬼妖魔、驅使天地靈氣是嗎?」他拾起看似沉重,其實輕如鴻毛的「滅魂劍」,感受著劍身奇異的紫氣流光。
「你喜歡這把劍,我們夫妻可以把劍送給你,只求你放我們一條生路!」紅魚精哀哀懇求著。
「任何妖物都休想在我手中逃出生天!」孤鏡舉起劍,朝兩條魚精輕輕揮去。
一道紫光掠過,兩條魚精立時化為煙塵,半點不留痕跡。
「滅魂劍」!
孤鏡欣喜欲狂,縱聲長笑。
自此以後,獵妖再不必費吹灰之力了!
第四章
晨曦透過窗,微微照了進來。
博西勒在半睡半醒之間,感覺到有柔軟的東西在撩搔著他的胸膛,肌膚傳來一陣陣沁心舒適的涼意。
他迷糊地睜開眼,看見喜天坐在他床邊,正用羽毛沾著綠色的汁液慢慢塗抹著他的傷口,他訝然地驚醒過來,從床上彈坐起身。
「你醒了,睡得好嗎?」喜天柔柔一笑。
博西勒怔怔地點頭。
「我給你搗了些藥,擦在傷口上會好得快些。」她轉到他身後,拉下他的衣衫,輕輕塗抹他背上的傷口。
「謝謝。」他渾身緊繃,那只羽毛像在搔他的癢似的,對他來說簡直是酷刑。
看著博西勒身上佈滿的細密傷痕,喜天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爹他會對你下這麼重的手。倘若好好跟你解釋明白,也不至於會兩個人打起來,最後還害自己賠上一條性命了。」
「不,也不能全怪妳爹,也怪我性子太傲慢了,才會逼你爹出手。」她愈不怪他,他愈是自責。
「真的不怪你。」她輕柔地拍了下他的肩。「當初你並不知道我借你靈丹這件事,突然間有個人跑出來,不由分說地跟你要東西,是誰都會覺得莫名其妙,又怎能怪你呢?看你身上這些傷,就知道我爹當時有多麼氣急敗壞了。」
博西勒不可思議地看著喜天,她的至親死了,可是她並沒有追根究責,反而願意理智地看待是非對錯,她的冷靜明理令他大感訝異。
「靈丹?」他突然想起了她話中提及的東西。「妳說妳給我靈丹?」
「不是給你,是借你。」喜天抿嘴輕笑了笑,把手中那碗藥汁擱到一旁。「那靈丹是我修煉六百年的道行,只能借你,不能給你。瞧,我還在你耳上留下印記,都是為了將來好尋你的。」
博西勒一直奇怪自己的耳垂上為什麼會突然多了一個朱印,現在終於知道原由了。
「難怪妳爹會一眼就認出我來。」
「是啊。」喜天伸手輕輕撫弄他耳垂上的朱印。「若不留下印記,像你如今長得這般高大,容貌也大異了,我要尋你豈不是難如登天?」
喜天無心的舉止,對博西勒來說卻形同挑逗。耳垂是那麼敏感的地方,被她柔軟的指尖揉弄著,他的臉頰不自禁地開始發熱起來,像有簇小火苗,慢慢燒融了他的肌膚和骨髓。
「妳放在我身上的靈丹,我要如何還給妳?」博西勒微轉過頭,悄悄避開令他尷尬臉紅的觸碰。
「沒有關係。」她笑著理了理他的頭髮。「你現在身上有傷,靈丹暫且還留在你那裡吧。」
博西勒心中暖洋洋的,他很喜歡與喜天相處時的感覺,和她在一起,心情感到格外的平靜祥和。她的笑容如此純淨,對待他的態度也如此自然。
「其實我自己很清楚,若是沒有妳的靈丹,我應該早已經死在你爹的刀下了,是嗎?」他慢慢拉好衣衫。
「我的靈丹雖然不能保你毫髮不傷,但至少保住性命沒有問題。」喜天擰乾手巾遞給他。「擦擦臉吧。」
博西勒接過手巾擦臉,隱約發現窗邊有幾個人影晃動著。
「喜天,有人來找妳了。」他的下巴往窗口抬了一抬。
喜天走到窗邊,探頭往外看。
「是你們呀,怎麼躲在這兒,不從門口進來?」她奇怪地對著兩個少男、兩個少女說。
「沒事沒事,我們只是經過這兒,沒別的事!」四個人你推我、我擠你地跑遠了,一邊還回頭偷看博西勒。
喜天明眸一轉,頓時明白了。
「他們準是來看我有沒有還好好地活著呢!」她好笑地說。
博西勒單眉挑起,笑了笑。「我身上應該有你們討厭的血腥氣,他們害怕我也是自然的。」
喜天把鼻子湊過去,在他身邊聞一聞。「我倒是聞不出你身上有什麼討人厭的血腥氣,你殺過很多妖物嗎?」她困惑地抬頭問,鼻尖正好對著他的嘴唇。
博西勒心一跳,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也算不少。」他微窘地抬高下巴,一顆心不安分地顫動著。
「倘若我不是十年前救過你一命,你會不會也像你師父那樣,毫不留情地把我們都殺了?」她望定他的眼。
「我不知道。」她的目光令他慌亂了一瞬。「我一向聽師父的命令行事,他要我殺我便殺,我不曾違逆過他。」
「好聽話的孩子。」她深歎,無比憐惜地輕撫他的臉頰。「你不是個無情的人,但是師命又難違,你一定覺得很辛苦吧?」
博西勒如遭雷擊地一震,全身隱隱顫慄著。
「妳怎會如此明白我?」他被震撼住,心口的虛空讓感動給填得滿滿的。
「我都活了六百年了,有什麼看不穿的,又怎麼會不明白你這一顆才二十幾歲的心?」她幽幽輕歎。
「喜天……」
「我記得你從前喊過我姊姊,現在喊我名字倒挺順口的。」她唇邊有著忍不住的笑意。
「從前我看起來比妳小,自然喊妳姊姊;現在我樣子看起來比妳大,當然就喊名字了,難道妳希望我喊妳喜天姊姊?」他喜歡看她笑,她笑起來的模樣純淨飄渺,不染麈煙。
「我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比你小,但我已經六百歲了,當你婆婆都行了,姊姊又有什麼當不得的?」
博西勒搖頭淺笑。「我不喊妳姊姊,更不喊妳婆婆。」
「隨你了。」喜天聳聳肩,嫣然一笑。「反正只是玩笑罷了,我還真怕你喊我婆婆呢!」
「喜天,妳出來一下!」雲霓在門外喊著。
喜天走過去開了門,看見雲霓面色微凝地站在門外。
「什麼事,雲霓?」
「族長已死,咱們要共同商議族裡接下來的大事,妳也一起過來吧!」雲霓一邊說,視線一邊冷瞥屋內的博西勒。
「好啊。」喜天回頭對博西勒搖搖手。「等我忙完了就回來,你若餓了,自己拿桌上的餅吃。」
博西勒笑著點頭。
雲霓扯住喜天的手,不悅地拉著她走。
靈狐一族除了喜天之外,沒有人肯靠近博西勒,要他們敞開心胸相信一個獵妖人更是談何容易。博西勒很清楚,自己勢必要付出更多的耐心和善意,才能得到靈狐族人的信任。
他在桌上找到烤得外酥內軟的麵餅,簡單地吃完了一個,然後閒著無聊四處打量著。這間草屋小得他走個十步就走完了,屋內的陳設比他和師父住的地方還簡單。另一間小巧雅潔的臥房,便是喜天的房間了。
他好奇地走進去環視了一圈,沒看見任何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和釵環髮飾,倒是看見了桌上擺放著厚厚一大迭的年畫和版畫,他走過去一張張拿起來看。這一類民間畫作,他記得很小的時候也曾經在家裡看見過,不論是年畫、版畫還是剪紙,內容包羅萬象,全是世人民間生活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