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唐浣紗

    他想衝出去拿冰塊，雨璇卻倏地揪住他的衣角，哽咽道：「不用了……已經不燙了，謝謝你……」

    她拾起臉蛋，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落下。「謝謝你救了我，我簡直不敢想像，如果……如果那時候你沒出現的話，我……我會怎麼樣？是我太笨，我不該一個人胡亂闖入那條暗巷的……」

    「別哭了。」她一哭，嚴墨維趕緊於忙腳亂地遞面紙、遞毛巾，溫熱的大手輕撫她的背部。「那不是你的錯，把它忘了吧。你該好好睡一覺，不要再想那些可怕的事了。」

    他知道對女生而言，差點被性侵害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很可能成為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

    聞言，她卻哭得更加激烈。「嗚嗚∼∼肩膀……肩膀借我一下……我好怕、好怕……我似乎還可以聞到那個嗯心男人的味道……他的眼神好可怕……他像頭野獸似的……他……他會殺了我……他會的……」緊抓住他寬厚的肩頭，雨璇放聲痛哭，哭到肝腸寸斷，似乎要把心匠的恐懼完全藉著淚水流光。

    她哭得淚如雨下，無助的哭聲不斷地觸動他心底最隱密而柔軟的角落，一股複雜的情愫悄悄滋生。他無法放下這麼脆弱的小女人，他無法對她的眼淚置之不理。

    笨拙的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女人，只能緊扣住她纖細的肩頭，一逼遍地重複著同樣的話。「已經沒事了，沒事了，你在這裡很安全……」

    懷裡的小女人有著窈窕的身段，全身散發出屬於女性的淡淡香氣。她的腰好細，柔軟的渾圓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身體開始產生了變化、開始發燙，他的大手有點發抖，他很想很想用力地抱住她，對她……

    不行！真該死！他暗罵自己：嚴墨維，你瘋了嗎？在這種節骨眼上，你居然……居然對曉盈的老師產生了遐思？

    不行不行，此刻的她太脆弱了，他不能趁人之危。

    小臉緊貼在嚴墨維的胸膛上，鼻問嗅著屬於他的粗獷氣息，雨璇的心防鬆懈，盡情痛哭。

    「嗚嗚嗚，嗚嗚、嗚嗚……」他身上有一股好令人放鬆的味道，像是陽光般包圍著她，讓她不再恐懼。

    盡情大哭後，雨璇的心情終於慢慢平靜了。她驚覺自己竟像無尾熊一樣死命地抱著他，還把眼淚、鼻涕全部揉在他的襯衫上，嚇得趕緊放開對方，紅著臉道歉。

    「對不起！我……我太激動了，我不該抱著你的，希望不會對你造成困擾……」

    遲來的理智回到她腦中，雨璇羞得無地自容。噢∼∼好丟臉喔！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啊？居然抱著學生家長大哭特哭，還整個人黏在他身上……真是羞死人了。

    「沒關係。」嚴墨維微微笑著。「你沒事就好，看到你哭得那麼傷心，我很不安。」

    舉起手，他動作自然地為她整理凌亂的髮鬢，深邃的黑眸漾滿溫柔。

    他發燙的指尖一碰觸到她的臉頰，雨璇的粉臉倏地變得更加紼紅，紅暈由臉蛋一路擴散到頸部，她這才發現兩人靠得好近，近到她只要稍微一往前，兩人的唇就會碰觸到。

    空氣中滿是男人獨特的味道，醺得她有些頭昏，她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他的黑眸十分深邃，彷彿閃爍著迷離波光的玄湖，底下蘊藏著神秘的力量，讓她情不自禁地想接近他，想伸出小手，輕撫他那輪廊分明的臉龐，想為他抹去眉底的淡淡愁緒。

    氣氛突然變得非常詭異，小小的浴室裡似乎有火花在隱隱跳躍著，只要一不慎，就足以燎原，引爆熱情。

    承接著嚴墨維火熱的視線，雨璇覺得心頭越來越加騷動。她感到不安，正想開口打破這份曖昧的氛圍時，外面卻傳來了女子驚慌的叫聲——

    「不好了！總經理，曉盈她發高燒了！」

    陪著曉盈入睡的張秘書夜裡突然口渴，醒過來想去倒杯水來喝時，卻發現一旁的曉盈臉色脹紅，睡得很不安穩。她趕緊拿起耳溫槍為她量體溫，結果發現溫度居然高達39.6度，嚇得她趕緊奔出房門外求救。

    嚴墨維聞言，立刻開車把女兒送到醫院的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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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

    急診室裡，醫護人員忙亂地進進出出，處理許多病患的狀況。

    「她前幾天得過的急性支氣管炎還沒有徹底痊癒，所以現在的抵抗力會比較弱一點，只要連接氣管與肺部的支氣管的黏膜一發炎就會發燒。我已經為小朋友仔細檢查過了，幸好沒有大礙。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最好再留院觀察個兩天。待會兒你們可以先去幫她辦理住院手續。」醫生診治後，對他們解釋道。

    一聽到曉盈沒有大礙，緊張的大人們總算暫時鬆了一口氣。

    嚴墨維連聲道謝：「謝謝醫生。請問，我女兒有哪些狀況是我該特別注意的嗎？」

    醫生答：「只要不再持續發燒，或是有嘔吐、一直咳嗽這種狀況，就是病情穩定了。待會兒護士會把她轉往普通病房。」

    「好的，謝謝。」

    謝過醫生後，張秘書馬上一臉愧疚地道歉。「總經理，真是對下起！你要我幫忙照顧曉盈，結果我卻睡著了，連曉盈發燒都沒能及時發現……」幸好曉盈沒有大礙，否則她會很自責。

    「不要這麼說。」嚴墨維搖頭。「都已經是下班時間了，我卻突然拜託你幫忙照料女兒，是我對你過意不去。而且，我也要謝謝你衝出來告訴我曉盈發燒了，我才能立即把她送到醫院來。對了，既然曉盈要留在醫院裡，那你就先回家休息吧。今晚害你到處奔波，真是抱歉。」

    「這樣不好吧？我還是留下來幫忙照顧曉盈好了。」她是二度就業的中年婦女，重回職場時遇到了很多挫折，幸好後來幸運地跟著嚴墨維做事。他給了她很多工作上的肯定與鼓勵，並且一再地提拔她，所以她現在才能當上總經理室的機要秘書，也因此，她對嚴墨維一直非常感恩。

    「沒關係。」嚴墨維優雅地微笑著。「我會留下來照顧她的，必要時，也會幫她請專業看護。你明天還要搭飛機，趕快回去休息吧。對了，關於高雄的那個案子，我已經讓邱經理前往處理，也賦子他談判的權力了，所以明天早上你不用等我，直接搭機到高雄跟邱經理會合就行了。如果有什麼狀況的話再打我手機，我暫時會先留在醫院裡。」

    「是的，總經理，那我先回去了。」

    張秘書離開後，嚴墨維望著雨璇，低沉的嗓音多了抹柔情。「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幫你叫計程車。」

    雨璇欲言又止地看著他，最後終於鼓起勇氣說：「我……我可不可以留在這裡，跟你一起陪伴曉盈呢？我知道該如何照顧得了急性支氣管炎的小朋友，而且，曉盈是女孩子，女生照顧女生總是比較方便，請讓我幫忙！」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的臉又紅了。她無法分析自己究竟是比較想陪伴曉盈，還是想陪伴他……她知道自己腦中的想法很荒謬，但是，這個高大的男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憂鬱而寂寞的氣息，讓她忍不住想接近他、幫助他。

    嚴墨維瞅著她，眼底流竄出壓抑的情愫，嗓音微啞。「你不累嗎？我以為你應該會很想回家休息。」

    這個女孩比他想像中更加善解人意。妻子過世後，他一直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會活在黑暗中，他以為自己會習慣孤獨的。他寄情於工作，以為自己可以獨自把女兒帶大。但，這個女孩的出現卻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適合孤獨？事實上，他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堅強，他也需要一點溫暖，他無法抵抗她閃著燦爛光輝、黑白分明的美麗水瞳，更無法抗拒她渾身洋溢的女性魅力。

    可是……

    他下意識地提醒自己——別傻了，嚴墨維，對方只是個小女孩啊！她應該只有二十出頭吧？她好小、好天真，她燦爛的青春正要展開，她的未來像足一頁頁色澤瑰麗的彩紙，而你的心卻已飽受風霜，你的未來只剩單調的灰。她並不是對你有興趣，她只是一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因為很喜歡曉盈，所以對你愛屋及烏罷了。

    對，只是這樣，她對他沒有其他的情愫。方才在浴室時，他以為閃過她眼底的絲絲柔情，還有兩人之間那股微妙的氣氛，應該都只是他眼花看錯了，會錯意了。

    雨璇嫣然一笑。「不會啊，我一點兒都不累。對了，我先去幫曉盈辦住院手續吧，你可以先去病房陪伴她。倘若她醒了，看到你會很高興的。」

    說完，她轉身往護理站走去，腳步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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