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米蘭夫人

第31頁 文 / 維多利亞·荷特

    彭傑利醫生與康南走了出來,醫生微笑著。

    「傷勢嗎,」他說,「脛骨骨折。此外……沒有什麼毛病。」

    「噢,謝天謝地!」塞萊斯蒂尼喊道,我也重複了她的話。

    「一兩天內她就會好轉的。只是個骨折癒合的問題。孩子們的骨頭是容易癒合的。你們兩位女士不必擔心。」

    「我們能去看她嗎?」塞萊斯蒂尼急不可耐地問道。

    「可以,當然可以去看羅。她現在醒著,在叫利小姐。半小時後我再給她吃一次藥,這樣,夜裡她就能睡個好覺。明天早晨,你們就會看到她的情況有所不同了。」

    我們走進房間。阿爾文躺在床上,看上去傷勢挺重,可憐的孩子;但是她見到我的時候,仍投來一個慘淡的微笑。

    「你好,小姐,」她說,「你好,塞萊斯蒂尼阿姨。」

    塞萊斯蒂尼在床邊跪下,拿起她的手,深情地一吻再吻,我站在床的另一邊,孩子的眼睛望著我。

    「我沒有做好。」她說。

    「呃,是一次很好的嘗試。」

    康南站在床頭。

    我接著說:「你父親為你感到驕傲呢。」

    「他會認為我很笨。」她說。

    「不,他不會的,」我情緒激動地喊道,「他在這裡會這樣告訴你的。」

    康南走到床邊來,站在我的身旁。

    「他為你感到驕傲,」我說,「他是這樣對我說的。他說你摔倒了沒有什麼關係,關鍵是你嘗試了,下次你再參加。」

    「他說了嗎?他說了嗎?」

    「對,他說了。」我大聲說,我的聲音帶著氣憤的語調,因為他還是一言不發,而孩子等待他證實我剛才所說的話。

    終於他開了口:「你騎得好極了,阿爾文。我當時是為你感到驕傲。」

    她那蒼白的嘴唇掛上了微微的笑紋。然後她悄聲兒說道:「小姐……噢,小姐……」接著又說:「別走開,好嗎?千萬別走開。」

    我這時雙膝落地,拿起她的手親吻著。淚水又在我的雙頰上流淌。

    我哭喊著:「我會留下的,阿爾文。我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抬起眼睛,看見塞萊斯蒂尼正從床的另一邊看著我。我意識到康南站在我的身旁。於是我修正所說的話,改為家庭女教師的口氣:「需要我留多久,我就留多久。」我堅定地說道。

    阿爾文滿意了。

    當她重又睡去的時候,我們離開了她。我正要回我的房間。康南說:「和我們一齊到藏書室呆一會兒吧,利小姐,醫生想和你討論一下孩子的病情。」

    於是,我便與他、塞萊斯蒂尼和醫生一道進入藏書室,討論了對阿爾文的護理問題。

    塞萊斯蒂尼說:「我每天都會來的。實際上我是想,康南,她病的時候我是否應該過來住下,這樣會使事情更方便些。」

    「你們女士們安排吧,」彭傑利醫生說,「讓孩子感到快樂。在斷骨癒合的過程中,我們不要讓她情緒沮喪。」

    「我們會讓她一直很高興的,」我說,「大夫,對於飲食有什麼特別要求嗎?」

    「在一兩天之內,給病人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像魚、牛奶布丁、奶油蛋糕等等。不過幾天以後,她想吃什麼就讓她吃什麼。」

    我差不多轉悲為喜,這種感情的急速轉變使我有點頭暈目眩。

    我聽著醫生的矚咐,康南則向塞萊斯蒂尼聲言她沒有必要過來住下;他確信利小姐會安排的,讓利小姐知道遇到任何緊急情況她總是可以請求塞萊斯蒂尼的幫助,這對他來說將是極大的安慰。

    「好,康南,」塞萊斯蒂尼說,「或許這樣也很好。眾口鑠金。如果我呆在這裡……噢,人們是如此荒謬。他們總是隨時準備散佈流言蜚語。」

    我看到了問題的癥結。如果塞萊斯蒂尼到梅林山莊來住下,人們就會開始把她的名字與康南的拉扯在一起。而事實是,我,一位同年齡的僱傭,住在這個家裡,倒不會引起什麼議論。我與他不屬於同一社會階層。

    康南笑著說道:「你怎麼來的,塞萊斯蒂尼?」

    「我騎佩爾勒來的。」

    「好,我騎馬送你回去。」

    「噢,謝謝你,康南,你真好。不過,我可以單獨回去,如果你要是寧願……」

    「瞎說!我就來。」他轉身對我說:「至於你,利小姐,你看上去很疲倦,我建議你上床去,睡一個好覺。」

    我深信我休息不好,我的表情一定已經暗示了這一點。因為醫生說:「我給你一次服用量的藥水,利小姐。晚上休息前五分鐘服用,我想這樣準可以讓你睡個好覺。」

    「謝謝你,」我感激地說,因為我突然意識到我是多麼疲倦啊。

    我相信明天我醒來後,又會鎮靜如常,能夠巧妙應付由於今天的事故所造成的任何新局面。

    我回到自己房間,發現一份晚餐已放在屋裡。其中有一隻冷雞翅膀,在多數場合是足以促進食慾的,然而今天晚上我卻沒有胃口。

    我把飯菜撥弄了一會兒,吃了幾口,心情不好,難以下嚥。

    我想服過彭傑利醫生給的安眠藥後再去睡覺,這將是個極好的主意。

    我正要這樣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我喊道。波爾格雷太太走了進來。她看上去像是心神不定的樣子。毫不奇怪,我想。在這個家裡,誰又不是如此呢?

    「可怕!」她開了口。

    不過我連忙插嘴道:「她會好的,波爾格雷太太。醫生是這麼說的。」

    「噢,是的。我聽說了這個消息。我說的是吉利呀,小姐,我真擔心她。」

    「吉利!」

    「她沒有從賽馬場回來,小姐。從今天下午起,我一直沒有見到她。」

    「噢,她一定是在哪裡閒逛,我想。我懷疑她是否看到……」

    「我真不懂這一點,小姐。我對於她會去看賽馬真是弄不懂。她可是害怕靠近馬的呀。聽說她在那兒,我奇怪極了。到現在……她還沒有回家。」

    「她常常單獨出去溜躂,是不是?」

    「是的,但她總是要回來喫茶點的。我不知道她會出什麼事。」

    「家裡都找過了嗎?」

    「找過了,小姐。我到處都找遍了。基蒂和戴茜也幫我找了。波爾格雷也找了,孩子不在家裡。」

    我說:「我來幫著找她。」

    於是,我沒有睡覺,就加入到尋找吉利弗勞爾的行列中去了。

    我非常擔心,因為這個悲劇性的日子裡,我準備任何情況都可能發生。小吉利會出什麼事呢?我設想了上千種情景。我想她可能漫遊到海邊,為潮水所吞沒。我頭腦中勾畫出她的小小屍體又被梅林海灣的波濤推到岸上,正像八年前她母親那樣。

    那是可怕的。不,吉利一定是出去遊蕩了,或是在什麼地方睡著了,我記得過去常常在樹林裡見到她。不過她在樹林裡是不會迷路的。她對那裡的每一寸土地都熟悉。

    我還是在林中搜索前進,邊走邊喊:「吉利!吉利」霧氣隨著夜晚的到來而又裊裊升起,像是要把我的聲音捉住捂起來,聲音就像是從棉絨包裡傳出來的一樣。

    我在這片樹林裡徹底搜尋著,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在那兒,她沒有失蹤而是藏了起來。

    我猜對了,在一片小針葉林圍成的開闊地上我見到她躺在那裡。

    我在這塊地方見過她有一兩次了,我料想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是個天堂。

    「吉利!」我喊道,「吉利!」她一聽到我的喊聲就跳了起來。她遲疑了一下,想跑,但是又猶豫不決,就在這時我喊住了她:「吉利,沒關係。就我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會傷害你。」

    她看上去像是一個野性的小仙女,她那特別白的頭髮濕漉漉地披散在雙肩上。

    「啊,吉利,」我說,「躺在那種潮濕的草上,你會著涼的。你為什麼要藏起來,吉利?」

    她的大大的眼睛望著我的臉,我知道是對某種東西的懼怕把她驅趕到樹林裡這個避難所來了。

    要是她肯對我談談該多好呀!要是她肯解釋一下其中的原因該多好呀!

    「吉利,」我說,「我們是朋友,是不是?你知道這一點。我是你的朋友——象夫人一樣。」

    她點點頭,畏懼的表情從她的臉上消失了。我想:她曾見我穿過艾麗斯的騎裝,我相信,在她那困惑不解的小腦袋中,在某種程度上她把我和艾麗斯混為一人了。

    我用手臂摟住她,她的衣衫潮乎乎的,在她白色的眉毛和睫毛上,我可以見到結了無數的小霧珠。

    「啊,吉利,你身體好冷。」

    她讓我擁抱著。我說:「來吧,吉利,我們回去吧。你外祖母很著急。她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哩。」

    她讓我領著離開這片開闊地,但是我意識到她的腳是勉強地拖著的。

    我用手臂緊緊摟住她,說:「今天下午,你到賽馬場去了。」

    她把臉轉向我,緊緊地貼在我身上,一雙小手牢牢抓住我的連衣裙。我感到她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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