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晏柔
何季展將今天此行的主要目的說了出來,「師傅你請坐,晚輩們有些宮廷內的事想請教你!」
廚子在他的邀請下入席,店小二連忙又沏上一壺茶。
在簡單的說明後,臨湖居的曾根師傅,終於知曉何季展等人的問題。
「何公子,老夫如果沒記錯,宮廷御廚當中確實沒有李善仁這個人。」
「曾師傅,您不是說笑吧!我爹的確是叫李善仁,是宮中的前任御廚。」
自宮廷御廚退下的廚子,卻說沒聽過爹的名字,難道爹是騙她的不成?
「甜兒,你先別慌,我們再問問曾師傅。」何季展柔聲說道。
她忍不住奪眶而出的淚,哽咽地問:「曾師傅,那你有沒有聽過『張月華』這個名字,那是我娘的閨名。」
曾根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印象,「很抱歉,我真的沒有印象。」
「這、這怎麼會呢?季展哥哥。」甜兒一急,兩行淚水就沿著臉龐直下。
「甜兒姊姊,你不要哭嘛。」小皿挽著她的手臂安慰。看見她流淚,他也不禁想跟著一起哭。
「沒道理啊!」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結果,何季展不放棄地仔細猜想各種可能,突然靈光一現,脫口問道:「曾師傅,那請問你有沒有在宮中見過跟她相似的人?」名字可能會改,但模樣總有部分相似吧!
「讓我想想……」曾根看她流淚,一時也有些不忍,努力地回想,「是嗎……又好像不是!可是……又有些像……」
何季展看著他的反應,知道他定是想起了些什麼。
「曾師傅,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只見曾根不很確定地回答,「好像真有這麼一個人,但是我卻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曾師傅,拜託你了!」甜兒急忙哀聲求道。
不過,那個記憶似乎僅是模糊地存在他的腦裡,曾根始終無法確切說出對方究竟是誰。
最後,雖然無法自曾根口中得知甜兒爹娘的下落,不過至少可以確定她爹一定與宮中御廚有關。
而且曾根還給了他們一些擔任過御廚的名單,所以此行不是全無收穫,至少給了他們未來查探的方向。
接下來的日子,何仲展遵守跟小皿的約定,每天清晨便會來到流苑教他武功,而何季展則帶著甜兒持續在京城各酒樓、飯館打探她爹娘的下落。
這天,兩人來到城東賴圖的酒館。這家悅來酒館的主人,也就是賴圖三十歲的兒子賴東,相當和善地招呼著他們。
「你們先請坐!我爹他啊,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床的。」賴東叫店小二端上香茗以及數碟茶點,放在甜兒兩人面前。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賴圖才緩緩步出位於酒館後方的房間。待賴東向他說明甜兒兩人來意,他便神情愉悅地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
「賴師傅,聽說你先前曾擔任宮中御廚是嗎?」甜兒率先問道。
賴圖聽見她提起「御廚」兩字,臉上浮出懷念的神情。
「是啊!我打從三十歲入宮,在御膳房足足擔任了三十年的御廚呢。」
「那麼,請問你認不認識『李善仁』這個人?」
「李善仁……我不認識。」賴圖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後,搖頭說不認識。
「賴師傅,麻煩你再仔細想想。」何季展替她再次問道。
賴圖歪著腦袋用力回想,滿是皺紋的瞼都擠成了一團,依舊無法記起。
「唉!李姑娘,這不是我說想,就可以想得起來的呀。你知道宮中的御廚有幾人嗎?光屬於『王、後、夫人、世子』專用的最少就有千人,更不用說宮中其他膳房了。各式各類御廚加起來,起碼有兩、三千人,所以你說,我要怎麼全部認識?」
「不會吧?」初次聽見這數目的兩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宮中御廚的人數,實在遠遠超過他們所想像。
「拿我來說好了!我在宮中是隸屬『大官物料庫』的御廚,專門預備膳食薦饈之物,辨識食材出處以及原料選擇。在我下頭還有將近一千多人,認識的人著實有限吶!那個李善仁,你知不知道他在宮中御膳房擔任什麼職務?」
「他是我爹,在我還沒出生前是王宮的御廚,可是我並不知道他在宮中是擔任什麼職務,不過他的廚藝頁的非常好!」
「這樣啊,那麼他或許是『太官署』那邊的人。太官署的御廚主掌膳饈割烹之事,不論食材料理方法或是調理技巧,都需要十分精通。工作的地點和我不同,我想我大概幫不了你什麼忙。」
甜兒聽了,期待又一次落空,再度珠淚盈眶。何季展握住她的手,要她不要失望,畢竟他們還沒訪問過的人還有許多,相信遲早可以問出線索的。
待他送甜兒回到流苑,並且一起用過晚膳,回到家中已是三更天了。忙了將近兩個月得到的卻僅是模稜兩可的消息,連一直以來都處於安慰角色的何季展,也不由得洩氣起來。看來事情並不如想像中這麼順利,眼見手上那份名單已經到了盡頭,接下來該採取何種行動呢?總不能在京城各處張貼尋人啟事,然後敲打銅鑼四處尋人吧?
想著,他拖著沉重步伐穿過庭院準備回房,不料一陣腳步聲從他背後傳了過來,他轉頭一看,原來是他二哥。
「小季!這麼晚了還不睡?」何仲展有些衣衫不整,步履蹣跚地朝他走來。
何季展一見到他那副樣子,便知道他又同人上酒樓飲酒作樂。
「二哥,你喝醉了。」
「什麼!我醉?你張大眼睛瞧瞧你二哥的樣子,我像是喝醉的人嗎?」何仲展往前逼進一步,將臉湊到他眼前。
何季展聞到二哥身上撲鼻而來的酒味,知道大事不妙。每當二哥醉酒,非找人比武過招不可,通常他都是在外頭打完架才回來,今晚看他的樣子,似乎沒有過足武癮的感覺。
「嘿!二哥,我明兒有事,先進房間睡了。」他裝出笑瞼,企圖伸手開門進去。豈料何仲展一個擒拿手,瞬間抓住他的手腕,阻擾他走進房間。
說時遲那時快,何季展在他的手指尚未抓緊時,手腕一翻,脫離攻擊範圍。
「好啊,你這小子!」河仲展不因一招無效而放棄攻擊,反而眸子一亮,加速進攻。
在兩人一來一往之下,轉眼就過了十招。何仲展愈戰愈勇,乾脆雙手並用,輪番而動。何季展則配合他的攻勢,手腕翻轉如花,每每險中脫困。
這麼一來,何仲展興致大發,拿準時機,捏了招鶴嘴鋤向何季展啄去。何季展眼見一股勁風迎面襲來,知是躲不過了,只得一個翻身,雙腳鉤上屋樑,扭腰上了屋頂。
何仲展一擊奏效,逼得何季展上了屋頂,也跟著一個飛身,輕飄上屋頂。何季展發現二哥雙眼精芒大露,知道他的酒是醒了,興致卻也被勾起了。以現下他的武功,雖不至於慘敗,不過要分出勝負,卻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看樣子又要打到天亮了。
「唉!」何季展不由得輕聲一歎,放棄睡覺的打算,飄身朝二哥攻去。
兩人在屋頂上激烈比試,雙方你來我往,不分軒輊。
在凌厲的掌風攻擊下,他們的腳步卻比貓兒更加輕盈無聲,這等身手在江湖已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冷月無聲影似劍,亂花漫天隨人飛,最後在月亮下山前,兩人終於分出勝負——何季展以半招險勝。
「嘿!小季,你身手可是愈來愈好了。」
經過一場激烈的比試,何仲展兩兄弟全身舒暢地並肩坐在屋頂,等待東方紅日破雲而出。
「二哥,你過獎了!要不是你踩到一片破瓦,不然不出十招,我一定會敗在你的手下。」
「哈哈!你這小子,贏就贏,還找什麼理由。」何仲展豪邁地攬了攬小弟的肩膀,兩人相視而笑。
「對了!小皿最近學得如何?」
「不錯!他很有天分,領悟力又強,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學會幾套掌法,不過要是可以教他內功心法的話,相信他一定會進展得更迅速。真不知道師父什麼時候才會回來?」聽何伸展話中的意思,似乎對小皿的習武資質相當滿意,甚至興起正式收他為徒的意念。
「當然,放著一塊璞玉在那,任誰看了都會內心發癢。說真的!要是我們早些遇見師父,我們的武學成就絕對會比現在更高。」何仲展對於武學的執著,遠遠超過何季展。要是更能拋下一切負擔,任憑自己在武林中闖蕩那該有多好?只是他內心對某些事還是放不下。「喂!仲展、小季,你們坐那麼高在做些什麼?」預備上朝的何伯展聽見頭上傳來兩位弟弟的說話聲,一抬頭便看見他們坐在屋頂交談。
「嘿!大哥,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何仲展一個翻身,輕盈地落在他身旁問道。
「我今天要上朝。」
「上朝,不必那麼早吧?」他抬頭看看天色,距離天亮起碼還有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