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晏柔
「呦!不錯嘛,還有人懂得打蚊子。」何仲展嘲諷說道,旋即輕描淡寫地接下一招。
前面那人沒想到自己的全力一擊,居然如此輕易被接下。於是招式一換,化掌為拳,上下兩路朝他再次攻去。
何仲展一個旋身,瞬間來到他的身後,然後舉起一根手指往他背心輕輕一推,對方就像斷線的紙鳶一般,往船外飄然飛去。
另一人趁著何仲展對付夥伴之時,自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招式一使,朝他背後偷襲刺去。
「哼!卑鄙。」
一旁何季展見到,衣袖一揚,射出一道氣勁,將對方匕首擊落,接著又旋身一踢,那位地痞便沿著拋物線的軌跡,重重栽進湖裡。
何仲展拍拍雙手,歪頭朝小弟說:「小季!你真多管閒事。」他非但不感激弟弟的幫忙,反倒數落他的攪局。
何季展不以為意地聳聳肩,他知道對武功高強的二哥而言,那些人簡直像小雞般不堪一擊,幫忙是剝奪了他的樂趣。只不過他擔心會讓甜兒看見什麼血腥場面,所以搶先將那人擊落,因為敢在泠劍金童面前掏出武器,那人就要有見血的準備。
「好了!沒事了。」在當何仲展如此宣佈時,他們的船又突然左右劇烈搖晃起來。
「呀!」圍觀眾人見到這等情形,全都忍不住驚叫出聲。
原來是那群落水的地痞流氓不甘心受辱,竟聯手將船包圍起來,不停用力搖晃,企圖讓船翻覆。
眼見船上眾人即將摔進水中,情況危急之下,何季展猛然起身竄到空中,游龍似地飛到那群人頭上,一人一腳給他們重重踹進水裡,而後又迅速地回到船上。
「唔!」觀眾又是一陣驚呼。
「哇!」落水的地痞流氓們終於知道這船的人是招惹不起的,只得倉皇地游上岸邊,狼狽逃去。
「仲展哥哥、季展哥哥,你們真的好厲害喔!」此時小皿的臉上充滿對他們倆的崇拜,興奮說著。
「嘿!這不算什麼,你仲展哥哥我還有更厲害的沒表現呢!」他一臉神氣的說著。
「要是有一天小皿也可以像你們這樣就好了。」
看著他羨慕神情,何仲展忍不住說:「那有什麼難的,有空我教你。」
「真的?!」
「大丈夫二口既出,駟馬難追。」
「那我們來打勾勾。」
「恭喜二哥,收到這麼聰明伶俐的徒弟。」何季展以為二哥要收小皿為徒。
豈料何仲展卻回道:「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要收他為徒的?」
「咦!不是嗎?」雖然不懂「教武功」與「收他為徒」有何不同,不過聽見他的語氣,小皿總覺得有些失望。
「你忘了,即使我想,也要師父同意才行啊。」
「也是!」何季展差點忘記他們的武功是不能外傳的。
「那我不就不能跟仲展哥哥學武功了嗎?」小皿焦急地問。
「也不是這樣,因為除了我們門派的武功外,二哥也懂得不少各門各派的武功。」
「真的嗎?!那就這麼決定。」聽他這麼說,笑容重新回到小皿臉上。
眼見時間已至正午,何季展便吩咐船夫將船划向岸邊,一行人準備上岸用膳。
第八章
「季展哥哥,這裡是?」
何季展帶著三人來到碧荷湖湖畔一家極為雅致的小館「臨湖居」。臨湖居最特別的除了夏季的「荷花料理」,還有每間用餐廂房都面對著碧荷湖的絕佳景致。
「這家館子的主廚也是前任御廚退下來的,或許他會有你爹的消息也不一定。」這便是何季展的打算,希望遊玩之餘,也可查探到甜兒爹娘的消息。
「幾位客倌,裡面請!」臨湖居的店小二上前招呼他們進到一個廂房,並替他們倒茶服務。
「各位客倌,請問你們想來點什麼?」
何季展代為說道:「我想,這個季節就屬『荷花餐』最是適宜吧。」
「這位爺兒果然識貨!荷花餐隨後就為您送到,另外還想再點些什麼嗎?」
何季展轉頭向甜兒以及小皿詢問,他們倆沒有意,倒是何仲展開口說話了,「小二,給我來一壺上好女兒紅。」
店小二一聽,連忙哈腰陪笑道:「爺兒,對不住!這女兒紅,本店沒有。不如讓小的給您上壺絕品『荷花寒露茶』潤潤喉吧?」
「什麼?你們沒有賣酒!」聞言,何仲展濃眉一皺,悶聲說道。
「是、是!這位爺兒,本店沒有酒,只供茶,不過,小的可以向您保證這是壺會讓您讚不絕口的好茶。」
「好吧、好吧!」都說沒酒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嚷著要酒喝。
於是,店小二急忙退下,準備將菜單送進廚房。
「仲展哥哥,酒真的有這麼好喝嗎?」小皿不禁好奇問道。
他自幼不知看過多少失意人整天借酒澆愁。有一次他還趁著高昇酒館眾人忙碌時,偷偷嘗了一口,結果被刺鼻的酒味嗆到,所以他不明白那麼難喝的酒為何有人愛不釋手。
「唉!小孩子是不會懂的。你得嘗過人世間的一切痛苦,才能體會箇中滋味。」
小皿有些不服地反駁道:「我可是從小就顛沛流離,什麼苦沒吃過?」
何仲展已經約略聽說小皿的身世,不過那離他說的境界還有段距離。
「你知不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他反問道。
小皿想也不想便說:「當然是生離死別。」
「那何種生離、何種死別最是痛苦?」他又問。
這次小皿沒那麼快說出答案,他低頭沉思了會兒,臉色黯然地回答,「與親人的生離死別,是人生最苦。」
「錯!」何仲展大聲否決了他的答案。
「為什麼?」小皿不解。
他慢條斯理地解釋,「與親人生離死別固然痛苦,卻抵不過與相愛的人分隔兩地、生死茫茫的折磨。」
何仲展說完後,仰頭灌下一大口茶,似乎將茶當成了酒。
「二哥!」何季展知道他是想起多年前與一名女子之間相聚離別的事。
「那你又知不知道,這世間最可怕的是什麼?」
何仲展不顧三人怪異眼光,又灌下一杯茶才緩緩說道:「是憎恨!是被所愛的人背叛的那股憎恨!」
甜兒為他哀傷的眼神感到一陣酸楚,看得何季展心疼的自桌下輕輕握住她的手。小皿默默無語地喝起眼前的茶,內心希望永遠不要發生讓他想喝酒的事。
不過,那壺荷花寒露茶果然是絕品,它芳香濃郁的甘美滋味,讓在座眾人喝過一杯又一杯。荷花餐也非常美味,但對吃過甜兒料理的他們來說,還是覺得稍有不足的地方。
「各位爺兒,對本店的料理還滿意嗎?」按照臨湖居的慣例,店小二會在客人用膳後,進來詢問意見,以便作為參考。
「甜兒,你覺得呢?」何季展向她問道。
甜兒細細思索,然後說出她的感覺,「那道『荷花白玉粉蒸肉』用的豬年齡太大,所以肉中油脂味稍嫌濃厚,蓋過荷花本身的香味,如果能改用一歲至一歲半的閹豬,會更加適宜。還有『翠荷玉子蓮葉羹』所用的蓮子,最好能挑選新鮮的,不要使用乾制的,因為乾制過程很容易產生土味或霉味。『西湖荷花傍酸魚』的醋怕是多用了兩分。至於其他的菜都很好吃,尤其是那味『九轉蓮塔碧荷包』,其中的九種調味,加上九式肉品交盤錯綜的滋味,堪稱一絕!」
店小二聽她滔滔不絕地說著,一時間竟忘記要將她的意見抄錄下來,待他回神,才趕緊將甜兒的話帶到廚房。主廚聽見甜兒的意見後大吃一驚,隨即慌張地出來向眾人道歉。
「各位客倌,真對不住!因為今日肉市沒有一歲半的閹豬,所以本店只能拿兩歲的豬肉作數。還有那新鮮蓮子因未到晚夏,采收數量有限,只得夾雜乾制蓮子入菜。至於那多放兩分的醋,的確是我一時失手多放的。望請各位客倌海涵,此次席間一切飯菜、茶水,皆由本店免費招待。」
一位約五十餘歲的廚子,驚惶萬分地在眾人面前彎腰道歉,意外今日前來的客人,竟能察覺到他的疏忽。
面對廚子誠摯的道歉,甜兒慌了手腳。她並沒有任何責難的意思,相反的還覺得很好吃呢!
「這位師傅,你別這樣!你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臨湖居的廚子方才匆忙進屋,完全沒有看清甜兒的模樣。現在聽見如此清脆柔美的聲音,不由得抬頭看去,見到她的美貌,不禁一愣才又說道:「多、多謝姑娘讚美,但小店有錯在先,本應招待!」
「可是……」甜兒對於他堅決的態度感到不知所措,趕緊望向何季展尋求協助。
何季展自坐位起身,向廚子客氣地說,「師傅,你太多禮了!我們絕非故意找事,只不過,不論菜色好吃與否,我們都得讓您親自出來一趟。您的廚藝的確十分高明,不愧是待過御膳房的名廚啊!」
「公子,您客氣了!」廚子見到何季展彬彬有禮的態度,不禁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