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朱蒂·麥克諾特
思瓏把他扔出她的腦子,開始上她的第一堂課。「我們以一個最普通的場景開始,那就是一個孤身女子突然發現自己處在了危險中。讓我們想像一下,晚上你一個人在路上,而你的車又爆胎了,」她說,「路上幾乎什麼車也沒有,而最近的燈光——也就是說最近的有人的地方——在三四英里外。你怎麼辦?」
有幾隻手舉了起來,思瓏朝一個長得挺漂亮的買賣地產的中年婦女點了點頭。「我會鎖上車門,把玻璃窗搖上來,待在車裡,直到有警車或者拖車,或者一些看上去可靠的救援到選為止。」
這正是思瓏想聽的答案,一個錯誤的答案。「好吧,」她說,準備闡明她的觀點,「現在,如果說你把自己鎖在車裡的時候,有一輛車停到了路邊。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並過來提出要幫助你。你會怎麼辦?」
「他看上去可靠嗎?」那個房地產經紀人問道。
「我不知道誠實看上去該是什麼樣。」思瓏針鋒相對地說道,態度很堅決。「而你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誰會比傑佛瑞。戴莫或者泰德·本迪看上去更安全?不過讓我們假設那個
提出要幫忙的人看上去不可靠。那你又該怎麼辦?」
「我會搖上窗,而且一而且我會騙他說幫忙的人已經在路上了!」說完,地產經紀人不禁為自己極富靈感的答案而沾沾自喜。「這個答案正確嗎?」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這正不正確。」思瓏說著走向了一邊的桌子,她已經在那上面擺放了電視機和錄像機。如果你說的那個人真是個好人,的確樂意幫忙,他就會離開。但是如果他是個壞人,正蓄意搶劫、強姦或者謀殺,你認為他會幹些什麼?」
「他能做什麼硯?」那個女人回答遭。「我在車裡,門鎖了,窗也關著。」「我會讓你看到他能——而且會——怎麼做。」思瓏邊說邊按下了錄像機的回放鍵。電視機的屏幕亮了起來,顯示出一重個夜晚的場景,同思瓏剛才描述的一模一樣,有一個女演員扮演一個被困在公路上的車主。在畫面上,第二輛車停了下來,一個看上去一表人才的男演員走了出來,並提議幫她更換她的壞胎。當那女人禮貌地拒絕了他的幫助後,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門把手,試圖要打開車門。她嚇得尖叫起來,於是他跑回到自己的汽車前,但是他並不是要離開。很快他提著一柄輪胎鐵棒又跑了回來。然後他猛擊她的車窗玻璃,開了門鎖,把那個尖叫著拚命掙扎的女人揪出了汽車,並開始用鐵棒猛烈地抽打她。
這個電影短片拍得太真實了,思瓏的學員們一片寂靜,直到思瓏關了錄像機還在顫抖不已。
「第一課——」思瓏語氣堅定地說道,但是臉上還帶著微笑,好緩解房間內的緊張氣氛。「不要呆在一輛出了故障的車裡。如果你這麼做的話,你會把自己變成一個潛在的受害者,你等於把你的困境向每一個開車經過的罪犯和壞人廣而告之。」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呢?」一個藥商太太問道。
「你們有幾種選擇,這得看你離最近的人家或商家有多遠。沒有哪一種選項是方便的,但是同被搶或其他更糟的事相比,它們一點也不『不方便』。如果你可以步行到民居或者商店,哪怕是幾英里遠,那就開始走吧。如果你不能穿過田地,如果實在離得太遠沒法走,或者天氣會給你的健康帶來不利,那麼你就必須呆在車裡,但是準備好,那一旦有車燈朝你的方向過來,你就要離開汽車躲起來。如果有人停下來查看你的車,藏著別動。」
思瓏頓了頓,好讓剛才說的話浸透每個人的腦子。接著,她又說:「如果有些原因使你不得不呆在車裡直到早上,那麼你就呆在車裡,等到你看見有車向你這兒駛來,你就從車裡出來,隱蔽起來。在那兒,你可以看見他都會幹些什麼,他的舉動如何。如果他試圖破門而入,或者破壞你的車,或者偷你的轂蓋——或者如果他還有兩個醉醺醒的同伴——那你至少知道,你眼下呆的地方更安全。」
恩瓏從她身後的桌上拿起一個小小的黑色的東西。她微笑著說:「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在黑夜裡沿著公路步行,或者穿越農田——如果你不甘願在整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晚上都在從你的車裡鑽出鑽進,躲躲藏藏,為你的生命提心吊膽——那麼我很高興地為你推薦另一個選擇。」她抬起手臂,只見手裡握著她剛才從桌上拿起的手機,她收斂了她的微笑。「請購買這樣一個電話。」她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說道。「務必。」她又強調了一下。「不到一百元你就可以買一個。而且如果你只是在緊急情況下使用,每月的通訊費也沒有多少。我知道,一個便宜的手機再加上每月的服務費,對於你們當中的一些人來說,這筆錢多少會給支出帶來些壓力,但是你們的生命不能用錢來衡量,如果沒有這樣的一個電話,你就是拿生命在冒險。如果你有這樣的一個電話,當你晚上被困在一輛車裡的時候,你就不用整夜都在步行或者躲躲藏藏。你可以打電話叫一輛拖車,或者打電話給警察局,或是給你的丈夫或男朋友,告訴他們你會在車子的附近等著他們。之後,你所要做的就是躲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直到你等待的救援到達。」
「哦,還有一點,」她又說道,這時傑斯走進了房間,「如果你打電話給警察局,記得強調你會在車子的附近,而不是在車裡。等我們到的時候,千萬不要從我們身後的草叢裡突然竄出來。」
「為什麼不?」薩拉挑釁地問道,笑容直逼傑斯。
「因為,」傑斯冷冷地說,「這會嚇得我靈魂出竅。」
每個人都樂得哈哈大笑,但是對於薩拉和傑斯之間如此公開的、看似並無惡意的正面交鋒,思瓏的感覺卻和別人十分不同。薩拉,一直對每個人都很友好,但她很明顯要迫使傑斯在一屋子的女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膽小。思瓏對這點很肯定,就如同她肯定傑斯,這個從來不會認真理會任何嘲笑——或者任何女人的傑斯,會從心裡厭惡薩拉的這個「玩笑」。他們倆是貝爾港最具吸引力,最有個性的人。可他們兩個水火不容。他們是思瓏最親密的朋友,但是他們之間湧動著互相仇視的暗流,而這條潛流現在終於浮到了表面,並且公開爆發了出來。
講課結束的時候,思瓏提醒大家下節課會教一些自我防衛的腿腳動作,要記得穿合適的衣服。然後她關掉電視機,從錄像機裡取出像帶。她已經忘得一千二淨一卡特·雷諾茲無端地從黑漆漆的路上冒了出來,那是她過去所走的路。
可惜的是,薩拉單獨找到了她,打破了她短暫的記憶空白。
第四章
「我真不能相信卡特·雷諾茲是你的父親!」市政廳厚重的大門在她們的身後剛砰地合上,薩拉就興奮地嚷了起來。「我沒法相信。」她又說了一遍,心裡想著她曾經在《貝爾港星期日報》的「棕櫚海灘社交版」上讀到的關於他的文章。
「我自己也沒辦法相信。」思瓏有些厭惡地說道,「事實上,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這件事是真的。」她又補充道。兩人邊說邊穿過停車場,走向了她的汽車。
薩拉幾乎沒聽說過這事;她的思緒在另一條軌道上飛速奔馳著。「小時候,你告訴我你的父母在你還是嬰兒的時候就離婚了,但是你沒說你的父親是……是……卡特,雷諾茲!」她說著,向空中舉起了她的手臂,掌心向上,好像在對天說話,「我的上帝,光他的名字就讓我想到了遊艇、豪華汽車,還有銀行,和……錢。堆成幾座山的錢!這麼多年,你怎麼能對我守住這麼個秘密?」
思瓏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靜靜地想過他的電話,但是薩拉一驚一乍的高興勁只是更堅定了她的決心——對於卡特.雷諾茲的病情,對於他遲到的要瞭解她的企圖,尤其是對於他的錢,她都要表現得無動於衷。「他不是我的父親,除了從生理意義而言。這麼多年來,我連一張生日卡或者聖誕卡都沒有收到過,甚至他的一個電話。」
「但是今天他打電話給你了,不是嗎?他想怎麼樣?」
「他希望我去棕櫚海灘看看,這樣大家可以互相瞭解。我告訴他說不。絕對不。」思瓏說道,希望能夠結束這場同薩拉的爭論。「現在才想起做父親的角色,太晚了。」她邊說邊把車鑰匙塞進了車門上的鎖孔。
薩拉對思瓏忠心耿耿,在通常情況下她會設身處地為思瓏著想,並同意她的決定——拒絕一個自打嬰兒時期就拒絕她的父親。但是,就薩拉看來,這次並不「普通」,思瓏的父親能把她變成一個女繼承人。「我覺得你不該這麼草率,」她說道,搜腸刮肚地想找一個理由來贏得這場無理之爭。很快她脫口而出第一個閃進她腦中的理由,雖然那理由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