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柔情作家不好偷

第3頁 文 / 駱湘

    「沒,不會,你忙你的。」攪動著咖啡,已經在這裡消磨一下午的她,對著手機低語。「我又不是第一次來,更不是路癡或語言障礙者,巴黎的街道我熟得很,這點你大可放心。」

    電話那頭卓月榛的言論讓覃曖彤會心一笑。

    路上行人稀疏來往,面臨寒冷的冬天,極少有人願意出來當雪人。

    「車子我拿了……不會不會,偶爾搭地鐵出門反而方便。」咖啡冷了。「那就這樣,我要掛嘍!掰。」通話結束。

    望了望外邊天色,冬季的巴黎天暗得快,也該是回家到下榻處的時候了。

    將視線拉回桌前,望著不再冒出熱氣的咖啡,莫名地,一股興致由覃曖彤心中冒出——她決定散步回幾條街外的住處。

    出門時天色還不錯,誰知沒一會兒便開始下雨,且越下越大。這在法國冬天是常見的,而以前若遇這初晴乍雨的天氣,她都改搭計程車,但今天倒是可以省了這筆昂貴的車資。

    「真是個惹人喜愛的天氣,鬱悶得讓人舒暢。」悠哉地收拾完桌上的手稿,站在咖啡館門口的屋簷下,她淡淡地為心情下評語。手往提包中探了探,她早有準備地拿出冬季出門的必備物——傘。

    冷清街道,車輛稀疏,避雨的人零星地散佈在街邊商店的雨棚下。若是在台北,濛濛細雨可能令人十分反感,還會搞得城市泥濘不堪,車陣紊亂煩人;但在巴黎,細雨反倒使其猶如蒙上一層美麗的面紗。

    「小姐,方便耽誤你一些時間嗎?」條地,一道身影接近,流利的法語由有著東方面孔的男人口中說出,感覺有點奇怪。

    「如果你改講中文,我可以考慮考慮。」淡淡的回以對方一個禮貌的笑容,覃瞹彤用母語回答對方。

    偶爾,她也喜歡要要性子,才由一堆方塊文字中清醒,她沒興趣與外語打交道。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字正腔圓的中文,感覺好多了。

    「先生想借傘嗎?」很熟悉的場景,像極了某部古典愛情小說裡,男女主角命運的邂逅。「可惜這裡沒有橋,也不見杭州西湖的山光水色。」

    「小姐真有雅興,可以麻煩你送我到那邊的計程車招呼站嗎?」

    「孤男寡女共處同一傘下,後果堪慮。」難得好心情,覃曖彤不禁要起嘴皮子。

    「光天化日又大庭廣眾下,我想我沒那膽子下手。」他笑著回應。

    「現在天空正在下雨,既下光天更沒太陽,街頭是很寬廣沒錯,可惜來往的人並不多。」玩弄文字她向來拿手,別說她奇怪,這可是她的職業。「拿去吧!你比較高,傘由你來撐。」

    「這是我的榮幸,美麗的小姐。」接過傘,男子禮貌的回以一笑。

    「謝謝讚美,英俊的先生。」濛濛細雨中,並肩的儷影令人羨慕。只是同一把傘所遮的,未必是同一片天。

    「巴黎是個美麗的城市,就連下雨也唯美得浪漫動人。」攤開手掌,覃曖彤自言自語地承接由天空灑落的水珠。

    她常想著,如果母親可以活著,見到自己今天的事業能擴展到這美麗城市,會有多麼欣慰與驕傲。

    「同感。這城市的美如同一首歌,由清晨到傍晚都能譜成一曲動人樂章。」望著清冷街道,男子點頭表示認同,

    計程車招呼站並不遠,一下子就到了,加上天寒又雨,人潮稀少,很容易便招到了車。

    「難得的共傘經驗,臨別前特別贈你一句話——出門記得帶傘。」接過傘,她佇立在雨中,目送對方上車,關門、離去。

    水花飛濺,輪過路無痕。

    「因為巴黎的冬天,很濕意。」

    冷冷的雨落在冷冷的城市,歸途的孤身悄悄隱沒於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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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屹立於青天之下的艾菲爾鐵塔,乘載著巴黎市民的榮耀。自一八八九年挺起成形的身軀,經歷了百年風霜雪月後,依舊不搖地向蒼天吐訴自身的驕傲。

    望著塔下的車水馬龍,塔上的覃曖彤顯得鬱鬱寡歡。人來人住的城市裡,她是寂寞的,無論天涯、無論海角。

    那些與她有血緣關係的人,走的走了、散的散了,就連一直照顧她長大的凌姨也結婚了,這事實常令她有股自己是多餘的錯覺。

    她的靈魂迷失在都市裡。

    除了兩位同校摯友以及醉芙,她甚少主動與人交往。在看盡了人們市儈的嘴臉及虛偽的表現,失望是最後的答案。

    這世界充斥著許多虛偽而寂寞的城市,城市裡又充斥著許多寂寞的人,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裡,文人更容易感受寂寞。

    純文學在她的故鄉似乎已走到盡頭,窮途末路使得架上作品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媒體撐腰的新生代作家。

    會當起筆耕者,而且選擇步入失落的純文學帝國,該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吧!

    你媽媽會走上服裝設計這條路,是她自己一廂情願,但她無怨無悔,始終相信自己會在這一行出頭,所以她做了。

    凌姨的話言猶在耳。同樣的,她希望自己的一廂情願,可以讓她在這方領域闖出一片天,為中國文字最高深的意境織錦成繡。

    「好巧,又遇見你。」

    循聲回頭,覃曖彤看見昨天向她借傘的男人。

    「是啊!好巧。」她帶著笑回答,

    「你是一個人來旅行嗎?昨天和今天都看你形單影隻。」將肩上的背袋放下,男子選擇與她一同靠著欄杆眺望花都。

    「想必你也是。」微微側臉,未紮起的長髮飄散在風中,此時的她看上去像是墜入凡世的仙女,飄然地似乎隨時會離開紅塵。

    「如你所說,我喜歡一個人流浪。」

    「帶著小提琴流浪似乎有些累贅。」瞄了一眼身畔人手上厚厚一疊的譜,又看見他垂於左手的小提琴盒。很有氣質的男人,覃曖彤想。

    「它是我的另一半,少了它,我的心便有缺陷。」

    「既然如此,你的流浪便不算孤獨,而是兩人同行。」

    「我發現你對文字的駕馭能力相當強。」這絕對是讚賞而非揶揄。

    「謝謝,職業使然。」

    「小姐是作家?」男子詫異地問。

    「這樣問一個陌生女子很不禮貌,我是否該回問『先生是位音樂家嗎』?」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基本上應該算作家吧!反正也只是寫寫文字、改改句子而已。」覃瞹彤說的輕鬆,彷彿剛剛的反感一點也不存在。「先生呢?你的職業又是什麼?」

    「我的正職是音樂演奏家,但偶爾也兼差寫些流行歌曲,或在酒吧伴奏。」

    「很豐富的生活,想必你非常熱愛自己的專長。」

    「的確是。」沒有一般陌生男女相見的客套話,沒有相遇邂逅的激動情緒,在沉悶的天色背景裡,有的只是平淺的對答,

    短暫的沉默後,像是抗議兩人缺乏浪漫的談話污蔑這美麗的城市,巴黎本就灰暗的天空開始飄起了雨。

    襯著滿城煙雨,覃曖彤凝視著男子,心中有股淡淡的熟悉感浮現。

    「先生是混血兒嗎?」很俊的外貌,這是任何人第一眼見到他的評價?但對她而言,對方俊的不只是長相,他渾身散發絕對優雅與霸傲交融的氣質,才是使他俊帥迷人的主因,

    「我的父親是義大利人,所以我遺傳了一部分拉丁人的特徵。」他整了整被風吹亂的棕髮,烏黑中混雜著棕色,看上去像是挑染過,不仔細看並看不出來。「小姐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以為自己遺傳自母親方面的特徵應該多些。」

    「只是感覺。我母親也有—半的外國血統,你給我的感覺與她十分相似,況且你的眸色也不是黑色,我不認為這是基因突變。」

    「聽說很多女生喜歡和混血兒來段浪漫戀曲,平常為了擋掉麻煩,我習慣戴深色隱形眼鏡遮掩。」他帶著些微笑意解釋。

    「可惜現在身處外國人大本營,這項保護措施可以免了。」

    「當然,我又沒近視,何苦帶著兩片隔閡折騰自己。」

    「儘管放心,與你一般英俊的混血兒我認識不少,你還激不起我的興趣,」傑洛克·拉瑟西斯便是一例,一名中法混血的上流子弟,辛蘤沂同母異父的弟弟,現任法國最具份量的集團——翔宇集團執行長。

    「你的話雖傷人,卻令我感到輕鬆。」他眨了眨琥珀色的雙眸回道。

    「只是想告訴你,不是每個女生都喜歡對帥哥發花癡。」

    「可以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嗎?」他微微笑問,舉手投足間,高貴氣質展露無疑。「感覺與你十分談得來,想和你交個朋友。」

    「如之前所述,這樣問一個女孩子很不禮貌,發問者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是。」沒有轉頭,她凝視著雨絲回道。

    上一次相遇,似乎也是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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