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綠痕
雖然早知道藺言祖傳的家業是什麼,但這些事自他人口中說出,左剛仍舊覺得它不像是真的,因為,每每想到藺言不管上門求診的人再怎麼多,或是惡疾再怎麼難治,她還是一樣不求回報地救人,他就一點也不想把從前的藺言和現在的她給兜在一塊……
過了許久後,左剛音調沙啞地問。
「她……殺了什麼人?」
「嗯……」封浩想了想,「若我沒記錯的話,她殺的大都是通緝要犯與她爹親自指定之人。」雖然藺氏一門是殺手,有錢就請得起他們,但聽說藺言從前挑生意挑得緊,並不是每個人都請得動她。
左剛沉默了一會,低首看向自己腰間佩掛的捕刀。
「我與她,誰的武功較高?」
「當然不可能是你!」封浩狀似唾棄地盯審著他,「想同她比?你也不想想她是什麼人物,在殺手界,她可是則傳奇哪。」同藺言比起來,左剛可說是後生晚輩,雖然左剛干捕頭已有數年,但就經驗和歷練來看,若要他來下注,他絕對會把賭注全都押在藺言身上。
左剛擔心地再問:「在天水的手上,可有她殺人的罪證?」
「無。」封浩攤攤兩掌,臉上有著無限的佩服,「雖然全武林中人皆知,藺言是道上一等一的殺手,可她聰明就在她下手從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天水可有法子逮她入獄?」既然他一點都不想逮她,那麼,他也不希望天水一色為了些無聊的理由去逮藺言。
「就我看,很難。畢竟,光只是憑些聽說或是傳言,又如何能定她的罪?」現在整個殺手界懷念藺言,可不是沒有理由的。
「那天水可有法子殺了她?」太過熟知天水一色性子的他,想也知道天水一色不可能會輕易放藺言一馬,或是不幹掉藺言取代她所創下的傳奇。
「這就要看已經退出江湖的藺言願不願盡全力了。」封浩搔搔發,「若是藺言真肯拿出看家本事,我想,天水一色也只有靠邊閃的份。」
照天水一色昨日同藺言所說的話來看,就算天水一色手中並沒有藺言半點把柄,但在有了那個湛月來攪局後,天水一色絕不可能不利用這個大好機會……因為,換作是他的話,他就會這麼做。
「你問完了嗎?」還趕著出門做生意的封浩,在他遲遲沒再提問題一逕地沉思時,喝光手中的茶,擱下茶碗後就要站起。
左剛一把將他按回椅上,「藺言為何要當殺手?」
「因她是藺氏一門的唯一繼承人,同時,她也是最後一任的掌門。而她家代代傳承的家業,就是殺手。」消息靈光的封浩,直接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他。「藺氏一門,世代皆是刺客與神醫出身,既殺且救,可是華佗也可是閻羅,他們可在一夜之間殺上十人不只,也可以在一日之間救上十人不只。而說起醫術,這世上能與藺氏一門比肩的,真要算起,恐怕三根手指都還有剩。」
「她過得快樂嗎?」
「啊?」天外飛來的問題,讓萬事通的封浩呆了呆。
「在她金盆洗手之前,她快樂嗎?」深深為藺言感到難過的左剛,在今日總算是明白,藺言為何每到了夜裡就只想躲在黑暗裡的原因。
封浩將臉一板,兩手插著腰瞪向他。
「這種小事,你以為我打聽得出來呀?我又不是她肚裡的蛔蟲!」這麼私人的問題,要想知道,他不會自己去問他天天跑的地字十號房的主人?
遠處的門邊忽地傳來一陣叩門聲,站在大門前的丹心輕聲朝裡頭喚。
「左捕頭,天水捕頭六扇門有請。」
很不想在此時見著天水一色的左剛,在猶豫了一會後,最終還是決定去面對那名一直在暗地裡背著他兼差的老友。
「知道了,我待會就過去。」
☆☆☆
去了六扇門一趟後,滿懷心事的左剛並未去一扇門辦公,也未回他的天字二號房,他只是回到有間客棧裡,站在地字十號房的房門前沉思。
整整等完一個上午,一直等到下午這才終於等到今兒個不做生意的藺言打開大門,他瞧了瞧什麼都沒帶一身輕裝的她一會,在她步出大門時在她面前說著。
「天水說,乾屍案,那是你以前的同門師妹干的。」
「我知道。」今日就是打算去解決這事的她,面無表情地轉身關上大門。
在藺言欲繞過他時,他抬起一掌將她攔下。
「你有什麼打算?」若是天水一色和封浩說的沒錯的話,已經金盆洗手的她,為了那個湛月,恐將再次破戒。
「不便奉告。」藺言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在他始終都擋在她的面前不讓路時,她索性往上一躍,以飛快的輕功踩過各戶的房頂直接離開這間客棧。
「你知道那個湛月在哪兒嗎?」追著她的左剛,在她的速度愈來愈快時,忍不住朝前頭的她大喊。
她當然知道,她才不像他這個捕頭那般沒用。
任他追了一陣後,藺言突然止住了動作,單腳站立在簷頂翹角上,拂開發,回頭朝他瞪了一眼。
「你的毒方解,少給我添亂子。」她可不想又得再看顧著他兩日。
「等等……」在她把話說完,就頭也不回地繼續在簷頂上飛奔時,左剛喘息地按著胸口,趕緊再跟上去。
當差以來,就很以自己的腳程和輕功為傲的左剛,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輕功竟那麼高強,任他一路苦追,還是只有遠遠落在她後頭的份,身子尚未完全復原的他,隱忍著陣陣不適,遠看著她一頭烏黑的長髮在風中飛揚,一想到她將要做什麼事後,當下他也不管自己的身子破不破,硬是在追丟她之前使出最上乘的輕功,好將她的倩影留在眼底……
只是,在經過快一個時辰後,速度遠遠不及藺言的他,在追至城郊林子裡時,他還是追丟了藺言,並未來得及阻止她再犯下殺孽。
輕鬆擺脫了跟在她後頭的左剛後,按著對她通風報訊的門內弟子所給的消息,藺言踩著無聲的步伐,在林子深處裡撥開一叢茂葉,而後不語地看著眼前簡陋的石製小屋。
「湛月。」沒打算進去裡頭聞那一屋子血腥味的她,駐足在屋外遠處低喚。
「你居然找得到這?」沒想到她竟會追到這來的湛月,踏出屋子時,面上帶著佩服的神情。
「你能躲,我就能找。」
湛月一手扯掉身後披掛的袍子,揚起十指,二話不說地一骨碌衝向她,迎面就是給她一掌。
「你解了佛手印?」與她對過一掌後,發覺她的內力已恢復的藺言,有些訝然地問。
「這世上還有二人醫術同你一樣高明。」就算她是神醫那又如何?世上的神醫又不只她一個。
藺言沉下臉,「你殺了他們?」
「我只逮著一個。」
光聽她的話,藺言也知那個遭她逮著的醫者,八九不離十已死在她手下了,這讓原本心中仍有一絲猶豫的藺言,立即下定了決心。
「我以為你已洗手不幹了。」湛月在她挽起兩袖,亮出左腕上頭她用來殺人的金線時,嘲弄地問。
「只是清理門戶而已。」藺言慢條斯理地拉出左腕上的金線,在湛月一有動作時,立即像道影子般來到湛月的身後,右手一揚,快速地在湛月的頸間劃了道圈,手中的金線即絞緊湛月的頸間。
「你……」被頸間的金線絞束得喘不過氣,湛月稍稍一動,藺言即加重手中的力道,將她的頸間劃出一圈血痕。
藺言冷清的低語,「是你逼我的。」
就著夕光的反射,在藺言出手斷了湛月項上人頭之前,一道總算趕上的銀光自藺言的手間劃過,在金線斷裂的同時,湛月忙不迭地掩著頸間趕緊離開藺言的身邊。
還喘著氣的左剛,在藺言的目光冷冷地掃向他時,他再次起刀替藺言擋下湛月撲過來的十指利爪。
「既然你是個大夫,那就專心當個大夫吧,殺人這種事,不適合你。」忙著與湛月交手的他,百忙之中還不忘對藺言說明。
藺言一手緊握著拳,「走開。」
「等會兒,我先同她敘敘舊再說。」左剛偏頭閃過湛月探出的五指後,才把話說完,就又忙著伸出一掌,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在湛月的身上動了手腳。
「什麼……」湛月瞪大了眼,剎那間只覺得內力盡失,身子也在他手起手落之後變得沉重不已。
大功告成的左剛拍拍兩掌,「上回,天水沒要了你的命,這回,我也同樣不會要你的命。」
「你對我做了什麼?」愈是想催動內力,卻愈使不上勁,反而還覺得自己像個從沒習過武的人,這令湛月忙抬起臉狠狠地瞪向左剛。
他搔搔發,「喔,那叫卸武式。」若他沒記錯的話,他家的盟主大人當初是這麼告訴他的。
「什麼?」
「這是我家鄰居教我的。」有個身為武林盟主的鄰居的好處就是,只要那個常不返家的盟主大人一回來,他就有新招式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