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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這些東西對於塞梭來說毫無意義,但對金白利而言,它們就是家傳珍寶,是母親音容笑貌的一部分,她會不惜一切地保護它們。

    當金白利把自己要拿走的財產清單遞給父親看時,塞梭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便轉過身去繼續干自己的事,再也沒有搭理她了。金白利對這一切太熟悉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這麼對待她的。

    一轉眼,聖誕節到了。這是金白利過得最開心的一個聖誕節。她為住在謝靈·克羅斯的每一個人都準備了一份禮物,給她父親塞梭買了一盒他最愛抽的雪茄。自小到大塞梭從來沒給過她任何禮物,過去母親送禮物給她時總愛說是他們倆的心意。但是後來金白利長大了,懂事了,母親就再也沒有騙過她。

    所以那天當金白利沒從塞梭那兒得到禮物時,她一點也沒放在心上。這完全在預料之中。況且那天任何事情都不會破壞她的心情。拉克倫肆無忌憚地挑逗她,多次把她弄到槲寄生小枝下與她接吻,逗得所有的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最讓她興奮的是兩人都同時想到送給對方一件禮物,而且這禮物還都不同尋常。

    金白利送給拉克倫的是一根拐棍。拉克倫開懷大笑起來。他當然記起了他們那天在湖邊打滾時說過的話。他接過拐棍,笑著警告她:「要是你膽敢在我三十歲前就虎視眈眈地想來數我頭上還剩下幾根頭髮,那我就正好拿這根枴杖把你打蒙!」

    金白利煞有介事地審視了一下拉克倫那厚厚的赭色頭髮,說:「哦,那麼早它就會落了?別不是假髮吧?放心,它一開始掉我就會好好地幫你數著。可有個問題挺麻煩,你知道,要是它們掉到了湯裡——你們蘇格蘭人喜歡喝湯嗎?」

    「不喜歡,不過我們經常吃一道菜,那就是英格蘭女孩。」-

    金白利再也忍不住了,她朗聲大笑起來:「我倒先跟你打個招呼,英格蘭女孩的味道可不怎麼樣。」

    「啊,不,親愛的,你純粹是在撒謊!我已經嘗過了,味道好極了。」

    為了證明給她看看,他猛地將她拉到槲寄生小枝下,響亮地在她臉上咂了一口,然後又小雞啄米似地親了她幾十下,逗得她又叫又躲,房間裡氣氛歡快極了。迪奇笑瞇瞇地看著,一邊搖著頭說:「上帝呀,應該制訂一條法律,禁止弄出這種嗓音!德夫,我的孩子,你為什麼不給他作個示範?」德夫林樂不可支,梅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時,拉克倫從外衣口袋裡拿出了一把小陽傘,手舞足蹈地在空中舞著。

    金白利一眼就看出了他口袋裡在賣什麼藥,她嬌嗔地笑著說:「啊,你還真的勇敢嘛。」

    「親愛的,為了你我當然什麼都敢去做。」拉克倫看著她的眼睛說,金白利心頭一動,她覺得他說這話時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他是認真的。

    他總是那麼不可思議。他能夠在講一些大道理時也充滿魅力。而同樣也是他,總是會說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讓她面紅耳赤的歪話來。

    金白利又拿出了她買的另一件禮物——一對很昂貴的鑽石袖口鏈扣。這一次她得到了拉克倫深情的一吻,不過不是在槲寄生小枝下面。接著,拉克倫也給了她一份驚喜,在聖誕晚會快結束前拿出了另外一件禮物。

    這是一個小盒子。在金白利打開盒子時,拉克倫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在你父親來之前就買的。」

    盒子裡面是-個訂婚戒指。金白利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他會說出剛才那番話。那個戒指看上去非常-般,他是在為此表示道歉呢。

    其實那是一個質量還不錯的翠綠色寶石戒指,金白利知道按拉克倫目前的狀況,他根本沒錢買這個東西。她問了一句:「你哪兒來的錢買它呢?」

    拉克倫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我把馬給賣了。我不會養馬,這也算是給馬找了個好歸宿吧。不過也許我會重新考慮接受公爵想送我的那三匹馬,讓它們把我們送回去。」

    這真是個荒唐的理由!但這理由讓金白利感動得兩眼噙著淚花。他其實沒必要這樣做!他完全可以等有了錢再買!可為了讓她能按傳統習俗在結婚前戴上戒指,為了給她一份溫馨與保障,他變賣了他唯一值錢的東西。哦,她會像珍愛生命一樣珍愛它的,勝過珍愛她以前所有昂貴的首飾。

    金白利只覺鼻子一酸。為了不至於哭出聲來惹人笑話,她趕緊轉移了話題,提起了德夫林那三匹純種馬來。她說:「我已經替你做了那件事了。」

    「什麼事?」

    「接受那三匹馬唄,」金白利一本正經地說,「我想它們可能會是一項很好的投資。」

    「是嗎?」拉克倫有點懷疑,但見她的表情那麼肯定,又說,「啊,也許你在這個行當還真能幹出點名堂來,親愛的。真高興你能這麼說。以前麥格列高家族在這個領域從不走運,但我想也許我們要轉運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下午,金白利和坎特比女士呆在一起。離結婚議式只有十幾個小時了。這時一個僕人慌慌張張地跑來找金白利。

    金白利當時正在試穿一套婚禮裙裝。這套裙裝早就設計出來了,只是為了能更適合婚禮莊重而喜慶的場合,坎特比女士又作了一些改進,增添了一點新裝飾。它花了坎特比女士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無論是式樣、做工,金白利都覺得無可挑剔。它不僅洋氣、大方,而且非常雅致。金白利現在只是想穿上再最後感覺一下。

    來人是管理樓上雜事的女傭,說要和金白利單獨說幾句話。

    她們來到了大廳,女傭輕聲說:「夫人,我平時負責清掃你父親的房間,好幾次去他都不在。可是今天他呆在房裡,我敲門也不讓我進去。我敢肯定他在裡面,因為隔著門,我能聽到他在哭。」

    「在哭?」

    「是的,夫人。」

    「他在哭?」

    「沒錯,夫人,」女傭重複著,把頭昂了起來,彷彿想以此來增加她語氣的可信度,好讓金白利不再懷疑她。

    他在哭?不會的!金白利說什麼也不能相信塞梭會哭!簡直是胡扯!恐怕是一隻叫春的貓誤入了屋裡,一個勁地想出來吧?她父親可能根本就不在屋裡。這個愚蠢的女傭居然會分不清貓叫和人哭!

    金白利歎了一口氣,說:「那好,我換好衣服馬上就去。謝謝你來告訴我。」

    金白利不緊不慢地比試完衣服。她暗地裡覺得好笑:她父親怎麼會哭呢?!簡直是荒唐之極!走出坎特比夫人的房間時,她本來決定不去理會這件事,因為她父親的房間在府邸的另外一側,離她的住處不算近,得走上好一陣子,要真去的話,豈不太浪費時間了?可是,要是那兒真的有貓可怎麼辦?它一定會拚命想鑽出來。

    想到這兒,金白利朝塞梭的房間走去。在門口,她沒聽到屋裡有什麼動靜。她輕輕地敲了一下門,沒聲音。她把門推開了一條縫,希望會有一隻貓從她腳旁逃走。可連貓的影子也沒有。於是她把門又推開了一點,只見塞梭正一隻手蒙住雙眼,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他身上還穿著睡袍,似乎早晨起床後還沒換過衣服。

    金白利大吃一驚。一種憐憫之情油然而生。他剛才難道真的在哭?不可能,但是……

    「你沒事吧?」她猶豫地問了一句。

    她的聲音嚇了塞梭一跳,他把手挪了挪,露出了紅腫而充滿血絲的雙眼。那眼裡沒有淚花,也看不到淚痕。他剛剛可能是哭過,只是他把淚痕給擦掉了。

    「能有什麼事?」他氣勢洶洶地說,「當然沒事。我他媽的怎麼會有什麼事?」

    金白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塞梭說話明顯地有點含混不清。

    她注意到了桌子上空空如也的酒瓶。

    他喝醉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塞梭·理查德是從來不貪杯的。晚飯時他要是想喝酒,從來只喝一杯,不會多喝。就算是在宴會上,他也是這個水平。

    金白利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她想恐怕沒任何人見過他會這樣,這可是太讓人出乎預料了,金白利覺得非常好奇。

    「這麼說,你下午去喝酒了?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我嗎?是我喝酒了嗎?」

    金白利皺起了眉頭。「我想是的。」

    「那麼我就是喝了,」塞梭不滿地嘟噥著,「我為什麼就不能去喝酒?你要嫁的那個該死的混蛋,到現在還沒決定他到底要怎麼辦。」

    原來如此。這麼說塞梭所受的煎熬比她想像的還要厲害?然而,在金白利記憶中,父親從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似乎只有發火才是他一貫的風格。

    「他讓我想起了伊安。」塞梭繼續咕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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