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梅根想笑,不過她還是忍住了。「也許她認為你對待那個蘇格蘭人的態度不太合適吧。不過,他今早那樣子是有點難以面對你的指責。你當時衝動成那個樣子,他即使是清醒著,你恐怕也聽不進他的辯解。」
德夫林還是怒氣未消:「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是一分鐘也不能耽擱。」還不等梅根發表意見,德夫林就打開房門,大步向拉克倫房間走去。梅根只好跟在他後面。跟他們一起進屋的還有三個身材魁梧的僕人,德夫林想等他和拉克倫說完話後,叫他們把拉克倫帶到地方行政官那兒。當然,要是昨天拉克倫沒被打,要對付像他那種身材的人,恐怕三個僕人是遠遠不夠的。
房間裡一片漆黑,冷颼颼的。白天生的壁爐火已經滅了,因為門口站著幾個守衛,女傭也不敢進來添火。藉著從大廳裡照進來的微弱光線,可以看見拉克倫還躺在床上,又睡著了。
梅根「嘖嘖嘖」感歎了幾聲。拉克倫目前的情況更加讓她認為審問應該推遲到明天早晨。但德夫林已經下令三個僕人把壁爐的火生起來,還點亮了屋裡的油燈。德夫林陰沉著臉,說話的樣子很嚇人,僕人們個個都對他言聽計從,不敢稍有怠慢。梅根這時也不想再提推遲審問的事,她怕這樣一來德夫林會把怒火加倍地撒在拉克倫身上。當然,她這麼做倒不是想袒護那個蘇格蘭人。
儘管金白利小姐早晨指出了幾個疑點,但梅根還是趨向於丈夫一邊。她只是有點可憐拉克倫,她不知道怎麼把他的所做所為告訴瑪格麗特。這事現在還在保密,可是不久後肯定會盡人皆知。瑪格麗特一定會很不安,而且她還會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因為是她邀請拉克倫來這兒的。
「好,已經夠亮的了,」梅根聽到德夫林在說話。「拿盆冷水來,我要他完全清醒……。」
「嗅,看在上帝的份上,」梅根趕忙衝向拉克倫床邊,大聲叫道,「麥格列高,起來,弄點水在臉上清醒清醒,在他們問你話別,你……」
梅根打住了話頭,因為她清楚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睜開了雙眼。他臉上滿是傷痕,嘴唇又厚又腫,還開裂了兩處,裂口的皮膚直往外翻。他額上腫起了個大包,即使落下來的一縷頭髮也遮掩不住。
拉克倫整個臉都花了。唯一逃過德夫林拳頭的地方就是那雙眼睛。他是脫了上衣睡的,現在被子被拉到了腰都,前胸和腹部的傷痕清晰可見。哦,傷成了這個樣子!所幸的是他的肋骨沒被打斷。拉克倫吃力地撐著身子想坐起來,那樣子讓梅根都不忍心看了。
「親愛的,如果他這樣子讓你不安,你最好還是離開,」德夫林站在梅根身後說。「你沒必要非得呆在這兒……」
「沒事兒,」梅根強打精神,故作輕鬆地說。她又臉朝拉克倫,」你是不是已經全醒了?能不能清醒地回答對你的指控了,麥格列高?」
「還沒有……我想喝點涼水……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再給我一分鐘……」
「你們還……還沒開……始,是嗎?」突然金白利站在門口,氣喘噓噓地問。
金白利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她剛才在樓下參加聚會,突然發現公爵和公爵夫人不見了。她馬上想到了什麼,便徑直跑上了樓。現在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說:「你們準備向他問話,應該告訴我一聲,尊敬的公爵和夫人,我曾經對你們說過我也想在場。」
德夫林滿臉不悅地歎了口氣。「金白利小姐,你完全沒理由要在場……」
「是的,可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尤其是今天早晨親眼看到他所受的待遇。我想有一個公正的局外人在場也許會好些。」
「你那麼一個勁地護著他,還算公正嗎?」
金白利還在喘著氣:「我不是在袒護他,我只是想說……」
「夠了!」突然,拉克倫打斷了他們的爭論,聲音之大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站在床前,滿臉怒容地瞪著羅思斯頓公爵。
「你已經是第二次把我吵醒了,」拉克倫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接著說,「你把我打得不省人事,還把我鎖在這兒整整一天,沒人給我送吃的!聖·詹姆斯先生,我想問問你,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
「我已經說過了……」
「請再說一遍。」拉克倫打斷了他的話,淡綠色的眼睛裡露出倔強的光芒,咄咄逼人地說:「如果我還記得你說了什麼,我是不會這麼問的。我這要求不過分吧?」
德夫林沉吟了片刻,不耐煩地說:「好吧,我有三匹很昂貴的種馬被盜了,我的馬伕說他被打昏之前,曾經聽到過你的聲音。
「啊哈,我的聲音?」
「等一會兒,」金白利插了一句。「公爵夫人說聽到的只是一個蘇格蘭口音的人在說話,那並不意味著……」
「金白利小姐,謝謝你能仗義直言,」拉克倫說。「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來問他們,好嗎?」
他既然說得那麼婉轉,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同意呢?金白利點點頭,沒敢正視拉克倫的眼睛。事實上,她還在為今天早晨自己的行為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居然躺在他懷裡睡著了,居然直接與他……
拉克倫發現金白利滿臉緋紅,心裡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今天早晨她醒來時,看到自己躺在他的懷裡,頓時尷尬極了,低聲找了個托辭,便匆匆忙忙逃回自己的房間去了。他正想追過去,可一想到門口有守衛,只得作罷。他又回到房裡睡起了大覺,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不過,以後他會找機會向金白利解釋清楚的。現在,拉克倫只衝著公爵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馬伕剛甦醒時是那麼說的,可當時他還沒完全清醒,腦子還有點糊塗。不過對我來說,這已經足夠證明一切了。」德夫林答道。「後來我們仔細問了他,他說那說話人的名字就是你——麥格列高。」
「我從來沒見過那個人,」拉克倫反問道,「他居然會對我如此瞭解,連聲音都能聽得出?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理由嗎?」
「他雖然沒和你交談過,麥格列高,不過他見過你。你可是太惹眼了,沒人會不注意到你的存在。他過去曾經聽到過你說話。」
「這太有趣了,」拉克倫說,「我從來沒有跟馬伕說話的習慣,至少是英格蘭馬伕。因為我壓根兒就聽不懂他們的口音。」
聽著拉克倫那稍微帶點蘇格蘭味兒的英語,在場的人可能只有金白利覺得很逗,她一個勁兒地想笑。不過在這種情形下,她還是強忍住笑,作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來。
拉克倫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好,聖·詹姆斯先生,我想再問你一下,看看我理解的對不對,你是指控我打了你的馬伕,又偷走了你值錢的三匹種馬,是嗎?」
「千真萬確。」
「你看,現在馬不在我這兒,如果我偷了的話,我得把它們藏在附近什麼地方吧?也許我會送到蘇格蘭高地我的家裡去。可它們不是一般的馬,這麼名貴的馬,怎麼路上的人就沒有看到呢?」
「你不用狡辯了,」德夫林不屑地說。「要是你打定主意要把它們弄走,那辦法可多了。比如說你可以用封閉的車來運,那樣別人怎麼可能看到呢?」
「這麼說,這是一次有計劃的行動,而不是我酒醉之下的突發奇想嘍?只是我不明白,我醉得連站都站不穩了,怎麼來做這件事呢?」
「麥格列高,你是真醉還是假醉,只有你心裡最明白!」公爵說道。
「好,你們可以到附近的小酒館去問問,他們會告訴你們的。我還隱約記得他們把我踢出了酒館,不過是在白天還是晚上我記不得了。他們要我酒醒了才准進去,後來我睡了一覺,是在馬廄,還是別的什麼地方,我都不大記得了。可有一點我是清楚的,就是後來我又回去了,顯然酒館裡的人看到我時,他們並不歡迎。」
「你說的這些根本無關緊要,但我們會去問個究竟的。我想說的是,在我的馬伕被打之前,他聽到的是你的說話聲!」
「聽到我在跟誰說話?跟我的兩個堂兄弟嗎?不,昨晚他們根本沒跟我一起去做那蠢事——注意,我說的是喝酒,而不是偷馬。我瞭解我的兄弟們,他們各自——對不起,女士們——他們很可能整晚都有人陪著——有女士陪著。這很容易得到證實,根本不用直接去問他們倆。那麼我究竟什麼時間去作案呢?白天,眾目睽睽之下嗎?還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德夫林不屑地哼了一聲。「你黎明前一小時作的案!別裝得跟真的似的。」
拉克倫疑惑地瞇起了眼睛:「我那時正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