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陳毓華
「喏,你看!」
「不過就一張地圖。」有什麼好看的。
她扯了下細肩帶,將之往回拉,一雙眼笑得彎成一條縫。「我們去玩。」
神氣不置可否。
「這些都是妳想去的地方?」地圖上被她用紅筆圈中的地點還真不少。野心不小。
「我們先從這裡開始玩起。」她晃了晃她的中國地圖,指頭點著的地方是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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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晚餐是錦玉女自創的海鮮焗飯。
不惜工本的材料,飽滿的鮮蝦,超大花枝,螃蟹沙公,像是不要錢的海瓜子,海虹,整只龍蝦肉,洋蔥、番茄、青椒,佐以濃郁爽口的奧勒岡葉香檸檬醬,比臉盆還要大的一缽,簡直是把神氣當某種拜拜時候祭祀用的動物在養了。
除了海鮮焗飯,還有一盅用昆布、老母雞,以四個半小時熬煮出來的筍尖,撒上番紅花,這吃下去……精神氣力可是全補足了。
向來對錦玉女煮出來的菜來者不拒的神氣優雅的拿起湯匙就吃。
錦玉女替他舀了一大碗澄黃的湯,等他嗑完海鮮飯,湯也涼得剛剛好入口不是?
嚼嚼嚼嚼嚼……看起來很捧場,不過,坐在他對面也裝了飯的錦玉女卻發現神氣桌上的青椒數量有堆成小山的趨勢。
像是知道錦玉女接下來要嘮叨什麼,神氣頭也不抬,「我不吃青椒。」
「你不吃的東西可真多。」偏食!
「反正我不吃。」
只要遇上他不吃的東西,他就是這副死樣子,包括蔥姜蒜芹菜韭菜青椒紅椒帶刺的不吃,有骨頭的不吃,有皮的不吃……那是水果類……乾脆餓死算了!她真這樣想。
難怪之前他什麼都不吃,原來是這麼難養。
他遞了過來,是海瓜子跟螃蟹。
這兩樣都有殼──對了,還要加上一樣,有殼的不吃。
她認命的用起白白指頭為他去除那些障礙物。沒辦法,今天的她有求於人,表現一下溫良謙恭要挾恩應該會比較容易吧。
趁他吃的意猶未盡,錦玉女努力把剝了殼的螃蟹肉往他面前堆。
然後拭乾了手指。
一張落落長的清單不知道她怎麼摸出來的,直直展示在神氣面前。
他瞄了眼。
展示的人很有自信得到誇獎,畢竟,這一長串可是她費盡心血……好啦,費盡大把力氣到處搜羅來的資訊,然後加以融會貫通,刪刪加加加加刪刪得到的完美清單。
根據家裡那票大大小小的拍胸脯的保證裡面全都是出國不可或缺,絕對需要必備的物品。
不是她想照單全收,問題是她從來沒離開過國門一步,不萬事具備要是在外面出了糗怎麼辦?
神氣繼續低頭用飯。
「給啦,你給點意見會怎樣?」
顯然,他低估了錦玉女魯人的功夫。
她才不管這算不算打鴨子上架,反正她本來就打算趁他吃飯心防疏於戒備的時候發動「攻擊」。
「不必!」牙縫擠出兩個字,施捨的意味濃厚。
「什麼意思?」杏眼放大,就差一咪咪塞進碗公里跟他的臉一起搶飯了。
他把碗公移開。
每天吃著錦玉女下廚做的菜,短短幾日,他的胃囊,他的人,他的生活,似乎已經少不了她。
「我說,那些有的沒的東西都不需要。」
「欸,為什麼?」她不只愛強人所難,也愛打破沙鍋。
「再問,妳就留下來看家。」
嘰嘰喳喳的小麻雀猶有不甘。「出國耶,萬一在海上飛機失事被鯊魚吃了怎麼辦?」
神氣的腦神經斷裂。「那跟妳帶不帶垃圾出門一點關係也沒有!」
竟敢質疑他瞬間移動的能力,真不該答應她的。
嗚……居然說保養品、數位相機、小禮服、漁夫帽、會裝很多禮物回來的行李箱都是垃圾……
「但是我妹夫他們明明就說……」
「那叫妳妹夫帶妳出去。」
「可以!」她也火了。「把你的青椒通通吃掉,一根都不許剩!」
青椒。他臉露鄙夷。
小人撇步!用這來要脅他?
「我不吃。」
可是他眼前那扠著腰的女人似乎沒有退縮樣子。
「很好。」她也豁出去了。「本姑娘以後不開伙,要吃飯自己想辦法!」
青椒、自尊、自尊、青椒……他要屈服嗎?
他慢吞吞的,慢到讓人以為他快斷氣了。「妳不知道有種東西叫錢嗎?」
要他肩負那麼多東西出門──他──絕──對──不──要!
「那個地方聽說很落後嘛……」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這麼難搞定,麻煩。
「所有的事你負責?」
「為免夜長夢多,現在就出發吧!」抹了嘴,實在受不了她的喋喋不休,為了讓她盡快閉嘴,為了讓她沒時間去款那些垃圾,他早該想到不是?
咦咦咦……她什麼都還沒準備好捏。
哼!等她準備好他就只有當驢子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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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本身是一種綜合性的藝文欣賞,涵蓋了攝影、繪畫、文學、音樂、舞蹈、歷史、地理、民俗景觀藝術等等等等許多涵養的旅行。
可是對大開眼界的錦玉女來說,能夠離開居住的地方到一個陌生地,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雀躍之情直到他們都在新疆玩了五天還沒退燒。
看她像顆能量超強的電池,神氣什麼都沒說只是陪著她到處去。
新疆粗分南疆大沙漠,北疆大草原。
南疆指的是新疆南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以及絲路中道、南道。
南疆的絲路中道大致是沿著南強大沙漠的北側綠洲而走。絲路南道則是沿著南疆大沙漠的南側綠洲而走。因此,走罷絲路中南兩道,也就繞行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一周了!
新疆自然景觀粗獷,氣候生態多樣,冰峰與火洲共存,瀚海與綠洲為鄰,多樣化的地理環境也塑造出多樣化的種族和生活環境。
過去商旅橫越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往往被視為是死亡之旅。但隨著塔里木盆地發現了大量油田,以及發展全新疆的經濟需要,一條貫穿大沙漠的石油公路,就這樣開通了!
穿過這條公路,新疆最大的河流塔里木河,及原始的金黃色胡楊林,最後,就是無邊無際,金黃沙丘起伏的大沙漠。
「哈哈哈哈,我來到沙漠了,喀嚓喀嚓……」相機的閃光燈不停的閃爍,快門按了又按,這是錦玉女夢寐以求的地方,如今到來怎麼可以不拚命拍照片回去讓家裡的大大小小一飽眼福。
戴著寬邊帽跟太陽眼鏡的她不聽神氣勸阻,等氣候溫度下降的黃昏再出來「逛沙漠」,偏偏她迷上沙漠上的野牛骨頭,說什麼都不肯聽。
沙漠的溫度一天數變,報應很快就蒞臨在她身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在還沒飽覽夠沙丘起伏詭譎多變的美麗就被嚴重曬傷了,長袖的衣服下嚴重的起了水泡,連導遊都搖頭。
「送醫院吧。」
「我才不要,人家還沒玩夠。」難不成剩下的旅程都要在藥水味的醫院度過,她打死都不要去!
更糟糕的是乾燥的氣候讓她喉嚨整個塞滿黃沙,聲音沙啞,皮膚脫水,她想暢遊大漠海的希望就此成為泡沫。
她的戈壁沙漠啊──
「不去醫院?」他問。
「不去!」她的聲音比風沙刮過屋頂還要難聽。
她才玩了五天,還不過癮,抵死不從。
天池、喀納斯湖、巴音布魯克草原,自然風景不算,歷史遺存的交河故址、高昌故城,樓蘭遺址、克孜爾千佛洞……她都還沒去。
「急什麼,以後要出來玩機會多的很。」
她一下意會不過來,眨著矇矓的眼,試探的問:「你是說……你以後還會帶我出門?」
「為什麼不?」
她的心不能自主的狂跳,眼眶漸漸紅了,心化成一片汪洋,上面倘佯著甜如蜜糖般的滋味。
「傻瓜,這又就感動。」笨蛋!
咦,她好像被罵了。
「那去住氈房吧。」仰望出釉的白雲,他靜靜提出建議。
氈房,聽起來滿有意思的,不過,是什麼?
千百年來,哈薩克族牧民一直逐水草而居,由於新疆冬春季節長達半年之久,風寒雪頻,牲畜總是難以擺脫「夏肥、冬瘦、春死」的命運,牧民不得不隨季節的變化在夏牧場和冬牧場之間輾轉遷徙,攜帶方便的氈房趕著辛苦一輩子卻只能擁有為數不多的牛羊。
可是時至今日,牧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變,雖然多數的人仍舊習慣遊牧放養生活,也有少數牧民厭倦了勞累辛苦的逐草,寬敞明亮的磚房和暖圈因應而生,擁有開墾一塊草料地,並為家裡通了水、電,裝上了閉路電視,摩托車、汽車和馬一樣,現已成為普遍的代步工具。
依帕克.秋哈依甫,就是堅持要維持老祖宗生活方式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