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夏霓
「你唱歌,唱歌給我聽,我就會睡了。」
「流行歌?」他擺擺手。「我不行。」
「都可以,你唱嘛!」
穆豐洹揚揚眉,清清嗓。「接下來為你帶來一首本人特別喜愛的歌曲。」
「太大聲了,會吵到鄰居的。」天芸捏捏他鼻子,小心提醒。
「娃娃國、娃娃兵,金髮藍眼睛!娃娃國王鬍鬚長,騎馬出王宮……」
低緩渾厚的嗓音輕柔地滑過整個房間,天芸笑著凝視那線條優美俊逸的側臉,明白這男人雖歌藝失敗,五音不全,卻仍帶著感情唱著歌。
「娃娃兵在演習,提防敵人攻,機關鎗,噠!噠!噠!原子彈轟、轟、轟!」
她沒說話,只是安靜聽著這不算太好聽的兒歌,也覺得可愛的娃娃國竟被他改成雄壯威武的軍歌,確實有些古怪詭異,但她仍舊看著他,專注認真。
「娃娃國,娃娃多,整天忙做工!娃娃公主很可愛,歌唱真好聽……」
摟住他脖子,天芸倦意氾濫成災,不知他究竟把歌給唱完沒,只是在陷入夢鄉前,小聲在他耳邊喃道:「真好聽……」
「娃娃兵小英雄,為國家效忠,坦克車,隆!隆!隆!噴射機嗡……」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穆豐洹終究沒把歌唱完,一徑讓她摟著,陷在她特有的甜美氣息裡很久很久。
若有似無的馥郁果香纏繞在鼻端前,用一種極其細膩輕柔的速度,動搖他的理智。直到他回過神來,才驚覺時間已匆匆流逝。
他看著肩上已睡得深沉的容顏。那濃密長翹的羽睫會隨著她眨眼瞇眼,展翼飛揚,微鬈的褐色長髮因為她的擺動,而顯得秀長柔美,姿態動人活潑。他很訝異在短短時間裡,自己竟將這女孩看得如此仔細。
彎下身,他視線停在艷紅的嫩唇前,不過毫釐的距離,像是種甜美無聲卻又可怕魅惑的邀請,好似在摧毀他固有的理智。
穆豐洹很快站起身,將她輕輕抱回床鋪中央,深怕她夜半睡跌在地。
抹抹臉,他不曉得自己那短短的一秒鐘裡,為什麼會出現想吻她的念頭。
收在身側的兩拳握緊,拿回她手裡的眼鏡,在戴上它前,給了她一個吻,只是禮貌性的晚安吻,並無任何逾矩。
第三章
落地窗外日照曬進房內,今年的秋季異常溫暖,仿若春光降臨。
「唔……」攏緊眉頭,咬著牙關,穆豐洹遲遲尚未清醒,猛地一個掙扎,總算順利從夢裡脫逃。
呼——怎麼他最近老在做噩夢?
視線自外頭藍天調向床邊,穆豐洹本想起床,卻在下一秒,嚇得一雙眼快要凸出來。
「丫頭?」她為何出現在自己身旁?
老天!他身上光溜溜的耶!儘管自己裸睡慣了,但他卻沒料到有天會恨死這項習慣。他的哀號哽在喉嚨裡不敢吐出來,再看向睡在身邊的天芸,他很快地環顧四周……
很好!不是他腦筋打結或是慾求不滿,根本是這丫頭爬上他的床。
暗吁口氣,他小心翼翼拉高她的被子,想看看該在她身上的,有沒有被自己半睡半醒中給剝了下來。
哪知他什麼都還沒看到,天芸就緩緩睜開眼,害得穆豐洹尷尬地瞧著她,掀起的被單不知該放下還是再扯高些。
「嗨,早安。」天芸揉揉眼,打個呵欠。
「……早。」穆豐洹若無其事收回手,偷偷拉開彼此距離。
「我們這樣算不算一夜情呀?」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的天芸,也不著痕跡的偎近他。
穆豐洹瞠目結舌。「注意你的措詞。」
「好吧。」她只好換套說詞。「那……『像不像』一夜情?」
「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哪裡來的一夜情?」他惱火地吼叫,捶了她頭頂。「你這臭丫頭,好的不學,淨是搞鬼!」
「那你剛剛手在幹什麼?」一早就被人扁個包的天芸,沒好氣地問:「想侵犯我喔?」
「沒有!」穆豐洹回絕得很快,完全不給她一點面子。「你想都別想我會侵犯你!」
「啊……是唷。」
他忍不住翻個白眼,這是一個女孩應有的反應嗎?「你的口氣讓人聽起來覺得很可惜。」
「一點點、一滴滴的機會都沒有?」天芸再湊近他,瞇起眼問。
穆豐洹瞪眼,捏起她的面頰。「你饒了我吧,難道沒人告訴你爬上陌生男人的床,是件很危險的事嗎?」
天芸鼓起兩頰。「我一早醒來無聊嘛。」
「就算悶死也不行!妳不可以一早爬上男人的床,任何男人都不行!」
「為什麼?」
「因為男人……」差點全盤托出的穆豐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跟個不經人事的小丫頭說話,忙踩煞車。「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行!」
「那爸爸呢?」
穆豐洹楞了,腦海畫面跳到她抱著臉上貼著「爸爸」卷標的男人睡在一塊,差點岔了氣,心頭酸刺得很。「勉強可以。」
「噢,那你呢?」
「應該……」順著她的話,穆豐洹險險說出不該說的話,在驚覺後猛地扯開嗓門大吼:「我又不是妳爸爸!」
以為他會上當的天芸又嘟著嘴。「好可惜唷,沒得逞。」
「你腦袋裡別淨裝些算計人的鬼點子。」穆豐洹敲敲的她額頭,那口氣聽不出責備的成分,倒是多些溺愛。
「放心,我只想算計你。」她笑得很甜,像尊可愛討喜的瓷娃娃。
「別忘了你現在正踩在誰的地盤上。」用這種笑容就想打發掉他?穆豐洹雖然不想臣服在她的魅力之下,可理智卻率先叛變出走。
「我曉得你不會跟我計較。」天芸像只小貓蹭著他,穆豐洹不禁皺起眉頭,她會不會對他太過放心?好歹他也是個身心發展健全的男人呀!
穆豐洹伸手頂住她的額頭,拒絕她再靠近。「我裡面沒穿,你可別趁機吃我豆腐。」
「我知道你有裸睡的習慣。」她早見識過了。
「那你還敢上我的床!」他狂吼,這女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
天芸吐吐舌,做個淘氣的鬼臉。「我故意的。」她怎能說是因為他的睡顏吸引人,才令她忍不住靠近。
面對他的包容與溫柔,天芸沉溺在其中,多年以來,她總想找個真能疼愛自己的人,又或者該說,這也是天底下所有女人的希望。
「要調皮玩鬧,也該有限度。」穆豐洹板起面孔教訓人,真不瞭解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生氣了?」
「沒有!」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摸摸他的頭,天芸就像是在安撫暴跳如雷的獅子。「就是因為相信,所以我才放心。」
穆豐洹低吟一聲,沒空理她的動作,滿腦子都被她口中的「信任」,給壓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他出手了,豈不是落個辣手摧花的惡名?
趁他不注意,天芸飛快的在他臉頰印上一吻,又一溜煙地跑出房間,僅剩穆豐洹楞在那張大床上。
穆豐洹沮喪的坐起身,克制住那突如其來湧上心頭的情慾,不是他道行太淺,要不就是那丫頭的魅力太吸引人。
按著鼻樑,他不停告誡自己:他們的生活圈天差地別,個性也南轅北轍,她的來歷不明,更何況她有大好的青春,不該被他這種在塵世打滾太久,渾身沾滿銅臭味的男人給耽誤。
穆豐洹歎口氣,明白無論如何說服自己,她在他面前也仍舊是個女人,一個道道地地的可愛女人。
寬敞簡約的辦公室內,湛言手捧著卷宗,流利的報告各項工程款項,以及著手進行的企劃方向,但眼前的男人卻明顯的心不在焉。
「簡而言之,未來十年,由於傳統產業的復甦與振興,造船、煉鋼將會是未來最具發展潛力的投資,而董事會也決定……」湛言瞳眼閃過狡詐的光芒,想知道他究竟出神到何種境界。「駁回這項提議。」
「嗯,很好。」穆豐洹不知又瞄了腕表第幾次,雖不耐卻未表現出來。
「這麼說來,總經理也同意董事會的決定了,真可惜,這還是你辛苦很久的企劃,我會好好回復的。」他收回捲宗,冷冷看著穆豐洹。「接下來……」
「是,請繼續。」精神已呈放空狀態的穆豐洹,仍很制式的響應。
「人事部的經理因為母親過世,請三天假,公司想向會計部請款……」
「好好好,紅包多少都可以,按規矩來。」
「喪假三天。」湛言傾身提醒大白天就在發夢的上司,淺淺一笑。
「喔,很棒呀,恭喜恭喜,記得幫我送個禮物過去,你打算紅包包多少?」
「是白包!」湛言大吼一聲,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的神遊已經到達非人的境界了。「人家辦喪事已經夠難過了,你打算送什麼禮物過去?棺材嗎,還是師公、整組的誦經團?」
穆豐洹這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的失態。「你挑,哪個實用就送哪個。」他埋首在演示文稿內,藉以掩飾心虛。
湛言翻個白眼。「夠了吧你,你到底從我進門後什麼時候就開始神遊?我告訴你,如果不想聽就先講一聲,浪費我多少口水,曉不曉得講話很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