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彤樂
她好奇地到處聞來聞去,想找出味道的來源,讓風竹沄也給她一個,以後就不怕玩累了不能再玩。
風竹沄見她滿屋子亂轉,圓圓的眼睛睜得老大,小鼻子不住抽動,好像一隻可愛的小狗,心裡不覺溢出柔情,靜靜凝視她專注的身影。
左玲瀟一個轉彎,閉起眼睛,將知覺集中在鼻子上,小心翼翼地前進,直到碰上一堵溫暖的牆。
如獲至寶的笑容在她臉上展開,她緩緩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又跑到風竹沄懷裡,她疑惑地看入他含笑的眼眸,小手下意識地揪住他的衣袍,「怎麼會是你?」
「我怎麼了?」風竹沄扶住她纖瘦的肩,俯視懷中嬌俏的人兒。
迷惑的神情、寫著信任的晶瑩大眼、輕輕噘起的櫻紅小嘴、緊緊攀住自己的白嫩小手,她可知此刻的她是多麼的迷人、多麼的教人心動?
心中情潮洶湧,撼動他的自制力,他想緊緊抱住她,對她傾吐心中的情意。
「有一股好聞的味道,怎麼找著找著,就到你身上了?」左玲瀟手一緊,踮起腳尖,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使勁嗅著。
紅暈染上風竹沄的俊臉,他不自在地僵直身子,任她在懷裡鑽來鑽去。
鼻端傳來她的少女芳香,柔軟的身子若有似無地在他身上磨蹭,情慾瞬間襲上了他,令他不由自主地戰慄,他想退開身子避開她純真的挑逗,她卻如影隨形地貼上來。
風竹沄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下搭在她肩上的手,不去想她在他身上造成的影響,在腦海中搜尋最嚴正刻板的先賢訓示,試圖找回光明如鏡的神智。
他絕對、絕對能夠控制自己,他在心中告訴自己。
她還是個孩子,斷然不知自己正在挑逗一個男人,他不能失了風度,放任情慾去嚇壞她。
「真的是你!」研究完畢,左玲瀟興奮地抬起小臉宣佈,卻見風竹沄臉撇向一旁看著窗外,一副忍耐的樣子。
她擔心地摸上他的額頭,「你生病了嗎?怎麼臉紅得像猴子屁股?」
風竹沄低喘一聲,連忙退開身子,嗓音低啞而緊繃,「我沒事。」
「真的?」明明臉紅得像火燒,還一身的汗,真的沒事?
「真的。」妳別再靠近我就行了!俊美的臉皮隱隱抽動。
「呼!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難怪我一進這書房就覺得好舒服。」左玲瀟掛著甜美的笑容,又往他靠近一步。
風竹沄趕緊背對她掩飾自己的窘態,逃避她天真卻危險的接觸,他絕對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
他走向書桌,安穩地在桌前坐下,卻不穩地拿起茶壺倒茶,斷斷續續的茶水自精緻的茶壺流出,幾滴茶水濺上桃木實心的桌面,淺淺的水漬在午後陽光的照映下反射點點閃光。
風竹沄看著那些水珠,恍惚間,只覺得顆顆水珠都是她明亮的大眼。他敲敲額際,拋開心中的遐想,長指扣著桌沿,藉著規律的節奏重拾冷靜。
左玲瀟跳到他桌前的椅子上落座,伸手給自己倒茶。
風竹沄在桌前坐下,也給自己倒一杯,「妳說要畫花?」
左玲瀟邊喝茶邊從包袱取出畫紙和筆墨,「嗯。你說畫什麼好?」
「妳有沒有喜歡的花?」他移開桌上的公文,空出位置給她。
「有啊,喇叭花。」左玲瀟忙碌地布紙研墨,漫聲應道。
風竹沄一愣。喇叭花?她可真與眾不同!「還有呢?」
「蒲公英。」終於好了!她靠向椅背,吁口氣,再拿出一本《花譜》遞給他。
蒲公英?風竹沄搖搖頭,翻看手中的《花譜》,「我爹最喜歡菊花,說是菊花遇寒不凋,情性堅貞,不然就梅花,立在大雪中,一身風骨傲然,身姿綽約。」
「啊?好像很無聊耶!」說到不怕冷,她才厲害,她冬天還到湖邊玩水耶!那畫她自己好了。
「無聊?」花也有無聊的?
她正經八百的回答,「對啊,那些花好單調,不像喇叭花彎彎的花形,也不像蒲公英毛茸茸的,還會飛。」
他蹙眉,「那妳想畫什麼?」總不能真畫喇叭花和蒲公英吧?
左玲瀟轉著杯子想了許久,靈機一動,「把這四種都畫進去!」有風爺爺喜歡的,也有她喜歡的,兩全其美。
「這四種花不在同一個時令,不會同時出現的。」她異想天開過頭了吧?
「沒關係,我是要畫花,又不是要學時令,風爺爺不會見怪的。」她無所謂地聳聳肩,開始在腦海裡構圖。
她喊爹風爺爺,那他不就此她大一輩?他還以為自己是大哥哥,但其實是叔叔嗎?的確,他都快三十,差不多可以當她爹了。
難得他找到想攜手一生的人,卻是這樣的結果,果然是不可能嗎?他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深思與惆悵。
罷了。既是如此,他還有什麼好說的?就伴在她身邊,直到她回寨子……
左玲瀟持筆的手在畫紙上量量距離,取出《花譜》仔細研究花的姿容,深吸口氣,下筆慢慢繪出花形。
風竹沄大掌輕撫藏在心口的紙張,默默的看著她線條柔和的側臉,在心中描繪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回憶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將她深深烙印在心版上。
即使他們沒有緣份相守一生,往後的日子裡,他也會永遠記住她、永遠在心中回味他倆相處的情景。
左玲瀟專心地畫著,偶爾抬眸偷看他。
總覺得在他身邊比較靜得下心,週遭的事物也顯得更賞心悅目,畫畫這苦差事也變成樂事一樁,連茶都比較好喝……咦?上回在他房裡喝茶也是這樣?怪了,他是茶仙轉世嗎?
「畫好了!」左玲瀟放下筆,滿意地對畫作點點頭,覺得這是她學畫以來最好的一幅作品。
風竹沄自沉思中回神,「這麼快?」才不過一刻。
望眼看去,她竟畫了一棵上面有著梅花、菊花、蒲公英和喇叭花的大樹!茂密的枝葉點綴著四種花,真是……莫名其妙。
唉!難為爹了!
「因為跟你在一起,靈感一下子就跑出來了,當然很快就畫好啦。」左玲瀟無心機地說,笑意盈盈。
「是嗎?」跟他在一起?風竹沄直視她,在心裡細細品嚐這美妙的五個字。
看著她寫著依賴與信任的小臉,突然間,他很想要求她永遠陪伴在他身邊;只是,她的依賴,是他想要的那種嗎?那種情人間的依賴與眷戀?
她笑得燦爛,用力點頭,「嗯!不知道為什麼,跟你在一起,心情就好平靜。」
他低歎一聲,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感覺,大概是他無爭的性子使然吧。
算了,不要再想了,順其自然便是,「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吧。」他站起身,幫著她收拾東西。
「嗯。我肚子好餓,不知王嫂今天做什麼菜,好想再吃燒鴨喔!」左玲瀟口水直流,一臉嚮往,「我昨天畫了燒鴨,風爺爺說我畫得滿像的喔!」
風竹沄手上一頓,「燒鴨?」那有何可畫?
怎麼他也一臉驚訝?「對啊,那燒鴨好好吃,我就先把它畫下來再吃,反正都是畫嘛,可是風爺爺說不行,然後就叫我畫花。」她回頭打好結,壓平包袱上凸出的稜角。
想來是因為好吃吧?風竹沄失笑搖頭,真想看看爹當時的表情。
左玲瀟抓起包袱,背在肩上,率先走出書房,「走吧!我快餓死了。」
回程上,左玲瀟拉著風竹沄聊天,滔滔不絕地訴說寨子裡的趣事,把寨子裡的生活說得活靈活現,開心的笑容不曾停歇。
風竹沄對她的那些搗蛋事跡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一揮適才的陰霾,頻頻驚呼、大笑,對跟她一起生活的人甚是同情和……羨慕。
向晚的霞光中,頎長的身影耐心地傾聽身邊嬌小的人兒滔滔不絕的話語,清朗的眸子印上她揮手擺腳的嬌俏身影,直達心坎,俊臉因她耀眼的丰采,漾出柔情繾綣的笑容。
第六章
莫竟庭遞給風竹沄李家一事的報告書,「李、張兩家已依律判刑,家產充公,他們囤的貨明天會在官差的監控下賣出。」
風竹沄長指敲著桌面,漫不經心地問:「惡整張家的人知道了嗎?」
「官府也在查,不過毫無頭緒,混入張家的人身手不凡,沒留下一點痕跡,查起來倍感辛苦。」莫竟庭見他神色悵然,「你有心事?」
長指遲疑了下,隨即繼續敲著,「不就李家的事?」
「是嗎?」明明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左姑娘還好嗎?」莫竟庭一語雙關,若有所指地瞄向他。
長指停止動作,風竹沄慨然一笑,「還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相交多年,知他最深的還是他。
「我不知她好不好,我也幾天沒見到她了。」不知她的「四花樹」帶給爹什麼樣的震撼?
私心裡,他希望她多留在家裡一段時間,然而那日聽她說起家中生活,看得出來她很想念寨子裡的人事物,何況他也知道她很想擺脫煩人的課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