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彤樂
大勇抓下昏在他馬背上的陌生男子,正要叫人,就見大開的門裡跑出一串人。
「你!放下我們家少爺!」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搶過昏迷中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著,轉眼消失在大門內。
大勇看著突然空出來的手,再看看寨主,只見寨主「喔」一聲,若有所悟的樣子,接著就鎮定地等人來招呼他們。
一名總管模樣的老人客氣地迎向前來,「不知各位何事指教?」
左衛明做過簡單的介紹、報明來意後,老總管領著他們穿過清幽雅致的庭院,來到大廳,躬身一揖。
「請在此稍待片刻,我家老爺一會兒就來。」說罷退下,幾個僕人奉上茶水,靜靜退至門外。
「寨主,這是怎麼回事?」大勇疑惑地問道。
「看來我們救了風老爺子的公子。」真是巧啊,幸好他們恰巧經過那裡,不然這風公子曝屍荒野也沒人知道。
「喔。」大勇愣愣地點頭。他生得一臉精明相,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傻愣子,所幸他武藝不凡,一身銅筋鐵骨,不然早被人坑死了。
「玲兒,醒醒!」左衛明拍拍猶在懷中睡得香甜的女兒,「醒醒!」粗指掐住粉嫩的臉頰,往外拉扯,「玲兒!」
一張粉嫩小臉都變形了,左玲瀟才柳眉微蹙地慢慢睜開眼。
左衛明見她醒了,鬆開摧花的手指,放她下地,替她整理凌亂的衣裳,殷殷叮囑,「玲兒,妳可要乖乖待在這裡,要是偷溜或給人家添麻煩,看我怎麼罰妳!」他嚴肅地說著,卻抹不去眼底的溺愛。
左玲瀟迷迷糊糊地胡亂點了頭,「爹,你什麼時候來接我?」摸摸發疼的臉頰,「爹,你幹麼捏得那麼用力?我臉腫起來了啦!」紅紅的臉頰控訴著爹親的狠心。爹老愛用這招叫她起床,教她連賴床都不敢,就怕醒來後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大饅頭。
左衛明對她的抱怨充耳未聞,誰讓她這麼難叫醒,他這招屢試不爽,不好好利用怎麼行?
「看妳什麼時候有點長進啊!」他故意這麼說,好逼她用心學習;其實他哪捨得放她一個人在外太久?頂多一個月,他就會來接她了,但這可不能給這丫頭知道,不然她哪有心思學習。
「什麼?!那我不就永遠回不了家了!」她摀著臉大叫,把候在門外的僕人嚇得抖了下。
左衛明撫壓額角,「妳就這麼確定妳會沒長進?」深吸一口氣,「好吧,只要妳把字練到『清晰可辨』的程度,讓人送到寨裡給我,我就來接妳。」她的字在寨裡號稱「鬼見愁」,她不羞,他這做爹的都快沒臉見人了!
「啊?又要練字喔?」她最討厭練字了!坐在椅子上不能亂動,就為了抓支筆畫來畫去,這有何樂趣可言?她苦著臉,好像天快塌下來了。
「對!這最簡單了。不然妳做篇好文章來也行。」左衛明不疾不徐地說。這更難了,他不信她有這份能耐。
果然──「好啦!」左玲瀟不情願地回道,做文章她更不行,爹明知道,還故意這麼說,看來她只能咬緊牙關練字了。
「這才乖,妳要好好用功,不可以惹事喔!」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嚀,女兒實在太會瞎搞了。
「人家才不會惹事!爹,你就這麼不相信人家嗎?」她明亮的眸子盯著爹親,好不委屈。
這下子,不只左衛明,連一旁的幾個人都鄭重地點點頭,表明他們對她惹事功力的肯定。
「靜書!連妳都點頭?!」左玲瀟不敢相信地大叫。她承認她偶爾會出點小差錯,可是連好友都吐她槽?!這還有天理嗎?
馬靜書無奈地搖搖頭,「那妳說說看馬廄怎會少了三匹馬?」
左玲瀟小臉漲紅,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吃烤蕃薯,又想到馬廄裡茅草最多,就到那裡堆茅草、生火,怎知馬兒怕火,嚇得衝破柵欄,她攔也攔不住,轉眼間,整個馬廄的馬全跑光了,她呆呆坐在地上想著,完了!爹就出現把她罵了一頓,還罰她抄《大學》十遍,害她幾天出不了房門。
後來大家數數找回來的馬,發現少了三匹,其中還包括她自己的愛駒「追月」。她也很傷心啊!可是爹又氣得罰她再抄《中庸》五遍,她才是最可憐的人耶!
眾人見她說不出話來,又是一陣搖頭。
「我──」左玲瀟不服氣,想說點什麼來挽救她所剩不多的名譽,一道和善的聲音打斷了她。
「左寨主。好久不見。」
左衛明起身對來人拱手一揖,「風老爺子。」
年近六十的風承統,微微發福的身子看來健康硬朗,臉色紅潤,眉宇之間帶著濃厚的書卷味,言談之間充滿儒雅之氣。左衛明是他多年前偶然識得的朋友,他佩服他盈胸的浩然正氣,管他是不是盜匪,都樂意與他相交。
「多謝諸位救小兒一命。你們是在哪兒發現他的?」他感激地對眾人笑笑,躬身行個禮。他就這麼個兒子,要是有個萬一他就絕後了!
「旗山山腳,我們正好下山來,碰巧救了令公子,風老不必客氣。」左衛明有禮地回答。就算不是朋友之子,在外見到有困難的人,幫上一手也是應該的。「令公子還好嗎?」
「受了點傷,得靜養一陣子。」風承統掩不住擔憂,神情憂鬱。他舒口氣,緩下憂心,轉頭看看偎在左衛明身邊男子裝扮的女娃,「這位是?」
左衛明拉拉左玲瀟的衣袖,「這是小女,要麻煩風老一陣子了。」他日前已寫信取得風老爺子的同意,拖了多時,總算把女兒送到風家。
左玲瀟收到爹親的暗示,乖乖福身行禮,模樣端莊嫻雅,「風老爺子好。」裝裝樣子她還會,哈哈。
虎子咕噥,「這會兒倒像個大家閨秀了。」平時在寨裡可是粗魯得很。
這話傳進左玲瀟耳裡,氣得她咬牙切齒,又發作不得,撐著笑臉,「虎子哥,你想喝我燉的雞湯嗎?」聲音甜美可人。
虎子一聽,臉都白了,連忙搖頭,大腳向後猛退一大步,「多謝小姐好意,虎子身體好得很,不用進補了。」
左衛明受不了地再拉拉她的袖子,「玲兒。」
風承統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這嬌小的女娃挺有趣的,小臉紅通通的充滿生氣,晶亮的大眼閃耀著光彩,古靈精怪的模樣煞是可愛。
「讓您見笑了,」左衛明歉然一笑,「這孩子調皮得很,還麻煩風老多多調教了。」
風承統和善的臉上滿是笑意,「哪裡,我家裡沒女兒,看見這麼可愛的女娃,高興都來不及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說罷,微笑地問左玲瀟,「小女娃,妳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啦?」
左玲瀟聽風老爺子稱讚她可愛,正對眾人擠眉弄眼,忽聞問話,臉一變,又是乖巧的模樣,「風爺爺,人家的名字很好聽喔,玲瓏的玲,瀟湘的瀟,今年十七歲。」
她嘴甜地喚一聲「風爺爺」,叫得風承統心花怒放,樂得呵呵直笑。「好!好!好名字!」
唉,看來風老爺子也要拿她沒轍了。左衛明暗歎口氣,這丫頭就會裝乖拐人!「虎子,大勇,你們留下來看著小姐。靜書,麻煩妳多擔待了。」
左衛明轉身告誡左玲瀟,「不要又胡鬧!不然罰妳抄《論語》!」
左玲瀟小臉一皺。《論語》很多耶,爹是想要她的命嗎?「我會乖的啦!」
左衛明和風承統又聊了一會兒,留下虎子、大勇、馬靜書和左玲瀟四人,帶著其餘幾人向風承統道別,便回寨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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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的午後,鳥兒快活地在枝頭上朗聲啼鳴,春風吹拂花園裡嬌艷的花朵,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景致。
左玲瀟跟馬靜書在房裡努力寫作業,滿桌子的紙張、滿地的廢紙團。
「唉!怎麼這麼多啊!寫都寫不完!」左玲瀟抓著被她寫到掉毛的毛筆,小臉滿是哀怨,走到小几旁倒杯茶潤潤乾渴的嘴,開始閒聊,「靜書,東廂為什麼老有大夫進進出出啊?風爺爺生病了嗎?」
她們和虎子哥、大勇哥住在西廂的客房,每隔一天風爺爺會到西廂的書房,花一個上午教她們吟詩作對,然後交代下兩天份的習字帖。
她看風爺爺健步如飛,臉色紅潤,不像有病在身,怎麼老看大夫提著藥箱來來去去?進出東廂的僕人也都憂心忡忡,那凝重的神色讓人看了就難受。
馬靜書持筆的手頓了一下,「母」字成了「毋」字,她懊惱地瞪了無辜的筆一眼,「小玲,妳真不知道?」她真懷疑她在裝傻,就算她在路上睡得不省人事,不知道她們救了風公子,在大廳裡也該聽到寨主問候風公子的傷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