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唐絹
梁玉慈驚叫一聲,硬生生地收回已經跨出去的纖足,卻因此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狼狽地摔進扎人的樹叢中──
「小心!」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屬於男人的有力臂膀圈住了她,將她扯進一副溫暖的厚實胸膛。
她愣愣地倚在他的胸前,一時之間回不了神。男人身上特有的體味和衣袍上的熏香揉合成他專屬的味道,隨著呼息飄入鼻端,也醺醉了她……
怎麼會這樣?她確定自己並沒有摔著,為什麼還會感到頭暈目眩,虛軟得幾乎站不住?
嚴靖雲摟著他的小妻子,訝異於她的瘦弱嬌小。
她明明餐餐都準時跟著大家用膳,雖然吃得不多,可也不至於這麼不長肉吧?她吃的那些東西究竟都到哪兒去了?!
他……他怎麼還不放手?「呃,相公……」旁邊還有個眼睛瞪得老大的觀眾,梁玉慈不由得滿臉通紅地拍拍他,要他放開自己。「你可以放開我了,我自己能站好的。」
話聲一落,嚴靖雲的確是放開了她,可是那一雙大掌在抽離她的手臂和背脊之後,卻改往其他地方探去!
「啊啊啊!」梁玉慈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因為、因為她那有名無實的丈夫,居然撫上了她的腰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毛手毛腳起來!
「靖雲,你們夫妻倆要親熱,也得挑挑地方吧?」豐腴女人曖昧地掩起嘴兒,嬌滴滴地調侃道。「既然我要的東西都選好了,就勞煩你送過來啦!」語畢,她便瀟酒地擺擺手,轉身離去。
嚴靖雲瞪了女人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繼續進行探索的舉動。
雖然那女人的離去讓梁玉慈鬆了一口氣,但是夫君那肆無忌憚的碰觸卻又令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到底在做什麼?該不會是要懲罰她差點毀了貴重的姚黃,所以,才突然色心大發,要她拿身子來抵吧?!
「你、你你到底想怎樣?!」梁玉慈抖著嗓子問道,一張臉已經因為滿腦子不可告人的妄想,而漲紅到發紫了。
嚴靖雲壓根不理會她的扭捏慌亂,將她上上下下摸個滿意後,才抬起臉來,不滿地開口──
「妳為什麼這麼瘦?」她剛嫁進來的時候,身子似乎還更強健一點,怎麼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就憔悴成這樣?思及此,他心裡的愧疚更盛。
咦?梁玉慈錯愕地僵住。「你……喜歡胖一點的女人?」在還沒意識到之前,這句話就這麼自然地從她口中迸了出來。
天啊天啊天啊──她剛剛說了什麼?她用力摀住不聽話的嘴,巴不得地上能冒出個大窟窿讓自己躲進去。
真是羞死人了,她怎麼會就這樣把心裡的話給問出來啊?!
可是……他這是在關心她嗎?梁玉慈偷偷瞥了同樣愣住的男人一眼,心裡隱隱抱著希望。
「妳這樣瘦巴巴的,人家見了,會以為咱們嚴府虐待妳,不讓妳吃飯。」嚴靖雲的臉上也因為這句不假思索的問話而染了一絲赧色。為了掩飾自己的動搖,他故意惡聲惡氣地道。
可是,她也拿自己吃不胖的身子沒轍啊……梁玉慈無辜地眨眨眼,發現他口氣雖差,但表情卻極不自在。
見她瞅著自己不說話,嚴靖雲的臉色又壞上一分,惱羞成怒地凶道:「不是說還忙著?妳要在這裡蘑菇到什麼時候?」
這一瞬間,梁玉慈見到他那明顯的困窘神情,她赫然明白了──這男人,原來也會害躁呢!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除了冷淡及輕蔑以外的表情,她忽地感到一陣欣喜,像是堅持了許久,終於挖掘到寶藏,連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揚了。
原來他剛才是真的在擔心她的身體啊……一想到自己總算不再被當作不存在,她幾乎壓不住從胸臆間泊泊湧出的笑意。
嚴靖雲瞪著她那「囂張」的盈盈笑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一點都不介意。
比起她那像是吞忍一切委屈的壓抑哭法,他倒覺得她略帶嬌憨的甜美笑容,以及對牡丹說心底話的傻氣模樣,看來順眼多了。
娶她進門的時候,明明決定要對她敬而遠之的,但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總是被她多變的樣貌吸引住目光,壓根就沒辦法徹底無視她的存在……
花圃裡驀地刮起了一陣風,強勁得連地上的枯葉都被吹起,衣著單薄的梁玉慈立刻打了個哆嗦。
嚴靖雲皺了皺眉頭,還沒來得及細想,身體便已早一步做出反應──
「在這裡等著。」最後一字的話音還未落下,他已施展絕佳輕功一躍而去,留下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梁玉慈。
不過片刻,嚴靖雲又回到原地,手上還多了一件寬大的袍子。
他不由分說地將袍子披在她瘦小的肩上,這體貼溫存的舉動讓梁玉慈雙頰倏地飛上兩朵彤雲,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眸中的柔光。
今兒個吹的到底是什麼風啊?他怎麼突然……變了個樣兒?不再把她當成擺脫不掉的牛皮糖,反而開始關心她、在意她,就像……就像一個丈夫對待自己的妻子那樣……
注意到她訝異的視線,嚴靖雲又不自在了起來。
他是怎麼了?就算對這女人心懷歉疚,也不必這麼噓寒問暖的吧?!
「再不快點回去,倒楣的可是妳。」他仰首看了看天色,故作冷淡地道。
聞言,梁玉慈跟著抬頭觀望天色,才瞧了一眼,她便驚訝得差點合不攏嘴。
都巳經是這個時候了?!「啊──糟了!」她整張臉頓時垮了下來,撿起一旁的椎帽,便要從他身邊跑開。
瞅著她慌亂焦急的背影,嚴靖雲不覺漾起一抹微笑,伸手扯住陷入慌亂的她,將她攔腰抱起。
「抓穩了!」說著,他提氣單足一點,就帶著她躍上最近的屋簷,飛快地在空中移動──
感受著掠過臉頰的冷風,梁玉慈緊緊環抱著男人的頸項,忽然覺得他的體溫密實地圍繞熨燙著自己,就連心窩都跟著暖了起來。
她逸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忍不住更加偎進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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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有話要跟你說──」用過午膳後,嚴靖雲正要回到織坊巡視,卻被自家小妹一把拉住。
「什麼事?」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問道。
「你和那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嚴靖月雙手插腰,橫眉豎目地質問:「你怎麼會和她一起回來?還有,她身上那件袍子是你的吧?」
被問及連自己也理不清的心緒,嚴靖雲沉下臉來,淡淡地道:「沒有什麼,不過是借她一件袍子罷了。」
嚴靖月蹙起柳眉專注地觀察大哥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麼端倪。
大哥怎麼會突然對那個女人展現善意?什麼「不過是借她一件袍子」,過去她費盡心思要湊合他和寶卉,就不見他這麼慇勤地對待人家!
「你不是一直很想快些休了她,做啥對她那麼好?」忽然,她瞇起雙眼,懷疑地道:「大哥,你該不會是……心軟了吧?」
沒有想到送梁玉慈回府的事情會被小妹撞見,嚴靖雲雖不想被誤會自己與那女人有什麼,但也找不出話來解釋自己當時這麼做的理由。
「妳在胡說些什麼?」他扯起薄唇笑了笑,視線卻悄悄移開。「別淨纏著我,坊內還有事在等著。」
聽見他這敷衍打發自己的話語,嚴靖月眉頭的結揪得更緊了。
儘管一點都不相信他的否認,但她還是乖乖地退出一條通道讓他離開。
她敢肯定,梁玉慈那個女人絕對在大哥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他才會變得這樣古怪!
當時正好經過長廊、親眼目睹大哥親暱地抱著那女人從屋頂躍下的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哥不但沒有像平常一樣,不屑跟那個女人共處一室,反而還跟她摟摟抱抱,用幾近溫煦的目光望著梁玉慈!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她懂什麼媚術或巫術,才讓大哥一夕之間換了個人似的?!
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大哥一定會被那女人騙得團團轉,說不準最後連他們這些家人都不願認了!她非得想辦法阻止才行……
嚴靖月苦思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臉色凝重地往兄長離開的方向望事一到如今,也只有請「她」過來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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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第一道曙光射入房內的同時,嚴靖雲便立刻醒了過來。他沒有起身,繼續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豎起耳朵聽著四周的動靜。
沒有多久,隔壁廂房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人也已醒來,正下床添上衣衫。
他髓著那些細微的聲音,不自覺地在腦中勾勒出畫面來──
兩人雖然隔著一道牆,但是耳力敏銳的他仍是能從各種聲響,猜出她的所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