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公婆說的是

第5頁 文 / 唐絹

    「小姐,不必急著這一時啊!」丫鬟那尖刺的嗓音又響起。「咱們先回去好好地計畫計畫,設想周全了,再把她整得生不如死,這樣豈不是更痛快?」

    「嗯,也對!」嚴家小姐爽快地附和丫鬟的意見,但仍忍不住喃喃抱怨。「我真弄不懂大哥的心思,何必為了區區一株牡丹,就答應娶這個女人?!難道在大哥心中,寶卉連株牡丹都比不上麼?」

    梁玉慈用力咬緊下唇,吞下幾欲衝出口的憤怒。那個人是為了得到「姚黃」才會娶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把她當成是梁府派來的牡丹師傅,那不就得了?」丫鬟很快地接口,口吻十分尖酸刻薄。「更何況,這段日子咱們也不會無聊了,有個可以取笑戲弄的對象,不是挺好玩兒的嗎?」

    「對呀!還是妳機靈……」嚴家小姐像是非常滿意丫鬟的提議,決定暫時放過她,兩人的聲音逐漸偏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這、這……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梁玉慈氣得全身發抖,難以平復心中那熊熊燃燒的怒火。

    嚴府的人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了?若是因為她身上的殘疾,他們不喜歡她、對她冷嘲熱諷也就罷了,反正她從小到大,在外頭受的冷言冷語也沒有少過。可是他們居然在背後計謀如何欺侮她,還將她看作不滿意便可隨意退回給商家的東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雖然不會武功,也學不來潑婦罵街的口才,但要她呆愣愣地隱忍委屈,打落牙齒和血吞,那可是萬萬辦不到!

    握緊了雙拳,她暗暗在心中做了決定──

    就算死皮賴臉地賴在這兒,她也絕對、絕對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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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未亮透,和衣歪倒在床榻上睡著的梁玉慈便醒了過來。她搥搥僵硬酸疼的身子,就著曚曚的晨光環顧昏暗的新房,發現偌大的室內依舊只有自己,無奈地嚥下一聲歎息。

    看來,昨天小姑和丫鬟說的都是真的,她的夫婿根本不願與她圓房,甚至早在迎自己進門之前,就已經隨時做好將她休離的打算了……

    她穿好繡鞋站了起來,不等陪嫁的丫鬟服侍,便自己動手更衣梳洗。

    瞧這天色,時辰應該尚早,她從容地由銅罐裡倒了些清水盥洗後,挑了件鵝黃色的短襦,配上暗紅絲裙和橙色薄紗披肩,再將一頭及腰的烏髮盤成簡單的高髻,雙唇略為點上一些嫣紅,便大功告成。

    她將褪下的嫁衣整了整,正要收妥讓丫鬟拿去清洗,轉身的時候,卻忽地袖口掉出一個小小的東西。

    梁玉慈頓了下,彎腰撿起那個小巧精緻的熏香袋──

    這是嚴靖雲親手交給大哥,當作定情之物的……她嗅著香袋傳出的宜人檀香,心裡卻發起冷來。

    從大哥手中接到這個香袋的時候,她是多麼欣喜,現在想來,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

    雕花木門突然傳來幾記輕敲,她回過神來應聲,陪嫁的貼身丫鬟春屏便推開門走了進來。

    見是春屏,梁玉慈收起所有不愉快的心思,故意調侃地笑道:「怎麼這時候才來?是昨兒個認枕睡不習慣,還是嚴府太大,妳迷了路?」

    「才不是呢!」一提起這個,春屏便沒好氣地癟嘴。「嚴府的總管好霸道!不由分說地,就硬要我掃完前院才肯放人,也不怕會擔誤到奉茶的時辰。」

    梁玉慈沒有說話,但心裡知道,一個總管不可能膽子大到擅自動用她的人,這恐怕也是出自嚴家主人們的旨意。

    「不礙事兒的,我自個兒也能梳洗打扮。」她安慰自己,也安撫仍是氣呼呼的春屏,要這貼心的丫鬟檢視她的妝容。「怎麼樣,我的衣裳會不會太花俏,上的妝會不會太素了?」

    「小姐真愛說笑,妳怎麼穿都好看,怎麼會太花太素呢?」春屏終於笑開臉。

    「還叫我『小姐』啊?該改改口啦!」她刮刮丫鬟的鼻子戲道,雖有半分開玩笑的意味,但其中有多少心酸,就只有她自己明白。

    空等了一整夜,那個身為她丈夫的男人都沒有出現,儘管已經拜過天地高堂,可是沒有圓房,自己就不能算是嚴府名正言順的「少奶奶」……

    「也對,該叫妳『少奶奶』了。」春屏俏皮地吐吐舌,連忙更正。

    她勉強地扯唇笑了笑,轉移話題似的吩咐道:「去把帶來的茶葉拿來,時候也不早,該到大廳去奉茶了。」

    春屏由一口大箱子中翻出一罐洛陽城最上等的茶葉,便領著主人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梁玉慈利用灶房現有的食材,很快地做了一些搭配茶水的點心,放在花樣雅致的漆盤上,到大廳行向舅姑奉茶的大禮。

    只是她才出現在門口,原本熱鬧充滿話聲的大廳便陡然靜了下來,在場的三個嚴家人像是不歡迎她似的,紛紛拿批判的目光盯著她瞧。

    梁玉慈深吸了一口氣,裝作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些詭異的眼神,柔聲道:「爹、娘,玉慈給你們奉茶來了。」

    她依照禮法,恭恭敬敬地將茶水和點心端給嚴家老爺與嚴母,也一一奉給小姑和夫婿。

    當她走至嚴靖雲面前,親手端起茶杯遞給他,那位應當是她夫婿、她此後最親近的男人,竟然連看也不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接過杯子。

    梁玉慈蹙了蹙眉,心中那股不服輸的倔強性子被徹底挑起。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故作乖巧地退到一旁垂手斂目,等著公婆開口說話。

    他以為這樣對她視若無睹,把她打入冷宮,她就會不堪如此虐待,主動訴請和離,任他再去尋找下一個倒楣鬼麼?門兒都沒有!

    她堅強地直起背脊,只是,就算再努力要無視那些帶有惡意的視線,他們冷冷的目光依舊像千百根針般,狠狠扎刺在她身上。

    「嗯,這茶不錯。」彷彿像過了好幾個時辰那般久,嚴母總算淡聲說道。「不過就是被泡的人糟蹋了,這茶浸得太老,味兒都跑掉大半。」

    明明是上好的茶葉,也泡得恰到好處,她卻睜眼說瞎話,煞有介事地嫌棄。

    雖然不是什麼中肯的建議,但春屏怕主子聽不分明,仍是湊在梁玉慈的耳邊複述了一遍。

    「是,媳婦兒知道了。」她點點頭,溫順地應道。

    輪到嚴家老爺發表意見,眾人的視線挪到他身上,赫然發現他正一臉陶醉地品嚐著點心。

    「噢,真是人間美味……」嚴家老爺忍不住逸出讚歎,忽地察覺從旁邊橫來一記瞪視,他連忙正襟危坐,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媳婦兒,硬是在雞蛋裡挑出骨頭地道:「模樣生得不太好,生得這副福薄相,能為嚴家傳下子嗣麼?」

    嚴靖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爹,怕就怕她肚皮兒是大起來了,不過並非嚴家的種啊!」言下之意,就是在諷刺自家大哥根本不會碰她。

    春屏臉色霎時鐵青一片,可是她身為丫鬟,沒有立場發作,又不知該怎麼給小姐轉達,只能維維諾諾地支吾著。

    其實,剛才的對話她縱使聽不清楚,也能從他們的唇語讀出內容,只是大夥兒都誤會自己是個聾子,她也就將錯就錯,把一切惡毒的批評當作耳邊風,端著甜甜的笑臉望著公公和小姑。

    嚴靖雲噙著微笑,瞅著眼前這個明明遭到猛烈炮轟,卻兀自笑得粲然的新婚妻子,眸底的漠然揉入一絲輕蔑。

    看來自己當初對她敬而「遠」之的決定,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瞧她這副遲鈍蠢笨的模樣,連別人的臉色也不懂觀察,他見了就覺得厭煩,更遑論對她激起丁點興趣!

    不過,說句良心話,梁玉衡總算沒有誆他太多事情。這小妮子的手藝確實是不錯,個性也還算溫和乖巧,原來除了栽植姚黃之外,她也能有其他用處。

    他極其刻薄地暗忖,冷眼覷著娘親和小妹聯手欺壓新婚妻子,一點都沒有出面緩頰的意思。

    瞪著忿忿不平、欲言又止的春屏,嚴母再度發難。「我從方才就看妳不順眼,一個下人,在這裡摩蹭個什麼勁兒?還不給我下去!」

    她就是故意要遣走春屏這貼身丫鬟,刻意孤立梁玉慈,讓玉慈獨自承受所有人的攻擊──

    「夫人,少奶奶她──」春屏當然也知道嚴母的用意,護主心切的她不依地開口,還沒說完便被主子擋下。

    「好了,我能夠自己照顧自己,妳去歇歇吧!」梁玉慈溫柔地笑道,不讓嚴母繼續把炮口轉向這忠心的丫鬟。

    如此一來,偌大的大廳便只剩下她一人孤軍奮戰。面對四人八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她忍不住無聲歎息。

    「昨兒個她蓋著紅蓋頭,我沒能好好地瞧清楚……」春屏走後,嚴母更是肆無忌憚地冷嘲熱諷。「現下仔細一看,她這皮相生得倒挺好,也不曉得會惹出什麼事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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