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華甄
「休得無禮!」他大吼一聲,當即掀翻了桌子,厲聲警告。「今後誰再說到在下的夫人時,留神各位的嘴!」
然後不等眾人從驚詫中回過神來,他喚來幾個僕人,替在座賓客換座,自己則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中憤然離開了酒樓。
他知道這下他又為自己惹來了一大堆閒話,可是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傅悠柔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他發誓,今後他絕對不再容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侮辱他的妻子,除非他沒聽見,否則他一定會像今天這樣毫不客氣地回敬他!
他的舉動當天就傳遍了長安城,自然,駱府也得知了。
「哈哈哈……姑爺終於為姑娘出頭了!」
當消息傳到傅悠柔耳朵裡時,她正與青紅廂房裡做針線,青紅開心得大笑。
丫鬟快樂的情緒感染了傅悠柔。
與青紅不一樣的是,她的高興不光是他為自己出了氣,而是她體會到了駱冠凌對她的感情,因此對他以前的表現也就不再那麼計較了。
老天知道,她是多麼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得到圓滿的結局啊!因為,她已經喜歡上了這個表面上總表現得冷冷的,而骨子裡卻是溫柔多情的夫君!
不過,聰明的她同時也明白,駱冠凌心中依然對她的殘疾有障礙。只要那個心結未解,他就會一直對她若即若離,那麼他和她的感情就不可能穩定長久。
她真心希望自己的夫君能以她為傲,並像接受她身體的其他部分一樣坦然接受她的殘缺,如果他不能做到這點,那麼她就不能輕易地放出自己的感情。
她的要求不多,只是公平的對待,而目前他對她是不公平的。
「哦,姑爺來了!」就在她神遊之際,青紅突然低聲說:「奴婢先迴避囉。」
傅悠柔沒來得及回應她,因為駱冠凌已經走進來了。
平日他從來沒有在這個時間來找過她,所以傅悠柔感到好奇。
「妳還好嗎?」駱冠凌走到她身邊,在距離她約三步的地方停住。
傅悠柔看著他,微笑著點頭,而她的心卻很痛──因為他目光中的遲疑。
難道他在後悔為了自己而得罪朋友嗎?還是後悔因此表露了他的真感情?
「我來告訴妳,我要離開幾天。」駱冠凌說話時眼睛一直迴避著她的目光。
聽說他要離開,傅悠柔的眼睛一黯,但笑容仍掛在嘴邊。
駱冠凌繼續說:「是到洛陽去驗貨……估計三、五天後就回來。妳、妳自己多注意身體,出門要小心,不要太晚回來。」
傅悠柔點點頭,笑容不減。
駱冠凌的目光終於轉到了她的臉上,先是她的紅唇,然後落在她的眼睛上。
他們的目光緊緊地膠著在一起,空氣裡充斥著緊繃與激情的火花。
可是他很快就移開了目光,不帶感情地說:「晚上睡在大床上。」
然後他掉頭匆匆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傅悠柔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她才不會去睡那張大床!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睡在椅子上還是草窩裡,她只在乎他對她的態度。
此刻,沮喪和挫敗令她渾身無力,彷彿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駱冠凌的冷漠抽走了。
她無力地放下針線,將臉靠在屈起的雙膝上,嘴裡發出了無聲的歎息。
她明白了,要得到她的夫婿的心,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可是,這一生,她只會嫁一次,因此無論成敗,她都得奮力一搏!
第六章
駱冠凌一去數日不回,駱府卻來了傅悠柔不樂見的人──樊苗苗。
晚餐時,當樊苗苗不經通報逕自來到飯廳時,傅悠柔大吃一驚。
而樊苗苗一進門,就當著駱老爺和傅悠柔的面,跪在駱夫人的面前。
「姑媽,我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總是和您頂嘴,現在我會改正,您不要不喜歡我,不要再把我送回家去,好不好?」
此刻的樊苗苗與二十天前大鬧婚宴時相比,確實顯得乖巧了許多,也瘦了許多。
駱夫人歎了口氣說:「苗苗,妳是我樊家唯一的女兒,姑媽怎麼會不喜歡妳?可是妳長大了,總是要許配人家的,妳爹爹、哥哥們已經在考慮這件事,姑媽又怎麼能留妳長住呢?」
一聽姑媽說要她嫁人,樊苗苗眼裡充滿了淚水,瞥了傅悠柔一眼,毫無顧慮地說:「我不要嫁給別人,我只喜歡表哥,從小就喜歡!若非姑媽將我送走,表哥娶的人一定會是我!」
聽到她的話,傅悠柔表面上平靜如常,可內心卻有如萬箭穿心般難受。
想起那日茶樓上,駱冠凌的朋友們所說的話,她無法不心生疑慮:苗苗那麼自信的神態,那麼肯定的語氣,那麼淒苦的眼神,是因為她一廂情願地希望嫁給駱冠凌呢?還是他們之間早已有了某種默契?
如果是後者,那麼駱冠凌對待她態度上的反反覆覆就有了憑據,那麼,自己算什麼?真的只能成為他的「侍妾」嗎?!
駱夫人面對侄女固執的想法,則是暗自歎息:畢竟還是任性的丫頭!
她看了眼平靜坐在一邊的兒媳,對樊苗苗好言相勸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妳表哥已經娶妻,他們相處得很好,妳就不要再打擾他們。姑媽不逼妳馬上回去,等過幾天妳兄長自會來接妳回去。」
「不要,我已經給爹爹和哥哥留了信,說我要在姑媽家,他們整天忙生意,根本就顧不上我!」
聽她這麼說,駱夫人也不好說話了。哥哥跟兩個侄子都太顧著生意,確實忽略了這個自幼喪母的女孩。況且男人粗心,總以為滿足她的要求,由著她的性子,讓她高興就行,可是,女孩往往更需要家人的關心。
她無奈地說:「那就先住下,看妳爹爹怎麼說吧。」
玫娘當即喚來個小丫鬟,讓她照顧樊苗苗住下。
還是和原來一樣,樊苗苗依舊住在北院駱老爺夫婦院子的廂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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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苗苗的到來給駱府帶來了不少生氣。她是個愛動好說、性格外向的女孩,儘管她保證再也不頂撞駱夫人,可是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沒兩天她就忘了,因此駱府中又時時可以聽到被逼急了的駱夫人的「河東獅吼」。
「苗苗,『雪球』要捉老鼠,妳不可以把牠關在自己的房裡!」
「姑媽真是的,捉老鼠又用不了一整天,讓牠跟我玩玩不行嗎?」
「苗苗,告訴過妳不可任後門敞開著,妳為什麼總是不聽?」
「後門去芙蓉園最近,關著多不方便。」
「妳給我閉嘴!否則我馬上讓人把妳送走!」
駱夫人最後這一句話總能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每當她這麼說時,樊苗苗會立即住口,再不高興也會毫無異議地按照姑媽的指示去做。
「妳不要笑我!」
一次,當傅悠柔看到她們的爭執又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而忍不住露出笑容時,樊苗苗立即將火氣轉向了她。「幸好妳是個啞巴,否則妳會比我更慘!」
面對她的怒氣,傅悠柔並不生氣,依然微笑。
從小就知道自己無法在唇舌上贏人分毫,於是微笑成了她自我保護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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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外出接貨的駱冠凌怎麼也沒想到會一去就是半個月,每天忙碌的奔波中,他卻時時想著家,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急切地想回家。
就連隨他同來的興旺等人都笑他成親後變得戀家了,忠陽更是取笑他心裡全是他的夫人。
他未作解釋,但心知他們的話沒錯,導致他思家心切的原因確實是他那名不副實的娘子。
現在,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感情,他在乎她!
離開她的這段日子裡,他才真正明白她早已潛入他的心底,融入了他的思想。他與她早已是分不開的整體。
晚上聽不到她的呼吸,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他便難以安睡;白天見不到她的笑臉,聽不到她的鈴聲,他則感到空虛。
她會不會又去看戲忘記回家?會不會固執地睡在椅子上,像他一樣跌下地?
他後悔離家前沒有好好交代青紅要強迫她睡到床上,外出時要早點回家……
而隨著對她的思念與擔憂的加深,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對她的缺陷有厭惡或失望的感覺,現在他唯一渴望的就是早日回家,早日見到她,早日讓她成為他實至名歸的夫人!
難道是分別讓他清醒?這真是他始料未及又令人心情雀躍的變化!
可是當他終於回到家時,迎接他的卻是一場大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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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雪球』!」
整個駱府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都在喊著同一個名字。
「娘,怎麼了?」
「啊,冠凌,你回來了?」正急於尋貓的駱夫人看到兒子回來,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但即刻又被焦慮所取代。「快幫娘找『雪球』,牠已經失蹤一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