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肖瑤
「我從不上花舫!」歐陽澧墨嚴肅聲明。
「啐,誰相信你,這揚州煙花勝地,不論腰纏萬貫的富家公子,或是以文采風流自命的名士、擊劍任俠的浪人,若沒有到此一遊,就不算是風月場中的好漢,這可是書中說的。」陸菡如振振有詞地反擊。
歐陽澧墨氣得冷沉著臉,鼻子不屑冷哼。
「咳、咳,陸姑娘,你相信澧墨吧,他從不上煙花地,多年來像一個苦行僧似的,如果不是親眼見他吃肉喝酒,我和師父都以為他出家為僧了。」這時,段項鵬好心為師弟出言作證。
「段兄,小女可否請求一事?」陸菡如忽轉話題。
「只要不是要我帶妳上花舫,其他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知是……」他可不想死在師弟的辟天拳下,他自知武功遠遠不及天資奇高的師弟。
陸菡如受不了的說:「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陸姑娘?聽著挺彆扭的,叫我菡如吧,聽著順耳多了。」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段項鵬揶揄的瞥了一旁黑沉著臉的師弟。
「我說段兄,這揚州有什麼勝地值得一遊?」難得歐陽澧墨放她出來,怎麼說也得好好玩玩。
「嗯,揚州好玩的地方不少,如城北依山傍水處,有隋時建的『蜀岡十宮』勝景,值得一遊!」
「真的?太好了,我一定要遊覽一番。」陸菡如興奮地道,這些勝景在現代早已消失無蹤了。
「我一會兒帶你們前去遊玩一番。」段項鵬不減熱情地道。
「不,我自己去,你們可以給我派些人跟著,至於你們就不用跟來了,累得我又變成猴子。」
「此話怎麼說?」段項鵬和歐陽澧墨聽她再次提到猴子,不解的望著她。
「你們長得太出色、太引人注目,害我就像動物園中的猴子般任人用目光視殺。」
「噗!」段項鵬失笑出聲,歐陽澧墨臉色更是好看不到哪裡。
「一會兒我們出行時,可坐馬車代步,這樣就沒事了吧?」
也是,有馬車坐著去可省腳力,也可防止「視殺」。
「好吧!這些點心打包帶著,我在車上吃,不准浪費。」
「是!」
接著陸菡如埋頭大快朵頤,歐陽澧墨依慣例的幫她剝蝦皮剔魚刺夾到她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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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馬車裡的陸菡如,透過窗子看著外面風景。
歐陽澧墨騎馬在旁,段項鵬沒有跟來,想起在董家樓吃飽喝足下樓時,歐陽澧墨倏地拉住他領到一邊咬耳朵喁喁私語片刻,段項鵬就消失不見了,她好奇的問起時,歐陽澧墨只是淡淡地說一句:「他有事!」
忽地馬車停住,陸菡如奇怪的掀起車簾,見歐陽澧墨下馬過來抱她下車,在她來不及回神時便一手抱她躍上他的馬,狂奔幾十里,來到揚州郊外。
歐陽澧墨摟著她下了馬,將馬繫在河邊的柳樹之上,與她攜手而行,入目的美景讓陸菡如心神俱醉。
長江水在植滿青翠柳樹的兩岸間流過,萬道霞光平鋪江面,閃著令人眼花撩亂的水光,極目遠處,是起伏的迭翠層巒,環繞如鏡江面,而她置身的岸上,翠竹蒼松,林木郁蔥,蔚然秀戲,真如神仙境地。
望著前面的長江美景,看著這讓她穿越一千三百多年時空的河流,陸菡如神思飛躍,想著自己離奇的遭遇,想起自己和親友分隔在兩個不能跨越的時空裡,忽然間,她感到惆悵、失落和寂寞。
歐陽澧墨似有所覺,扳過她的身子用力摟她到自己的懷中,俯頭重重吻住她嬌艷欲滴的朱唇,似是要用力的擦去她心頭的失落和不安。
嚶嚀一聲,陸菡如便迷失在他的索求中,心中的失落和不安全部消失,她伸出雙臂,用力的摟緊他的頸項,柔順的回應。
天地全化為虛無,只剩兩顆心靈彼此需索與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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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突如其來的一陣輕咳穿透兩人的情愛迷霧。
歐陽澧墨疾射出柳枝,釘在十丈外傳出聲音的一棵樹幹上,樹上的人忙施輕功躲閃到另一棵樹,免成肉靶。
「嘖嘖,小師弟,你火氣很大喔!」段項鵬戲謔的笑聲傳來。
「你方才瞧見什麼?」歐陽澧墨拳頭緊握怒眼瞪著他。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見師弟面色不善,段項鵬連忙擺手搖頭。
「你來幹什麼?」
「我也不想來啊!只是師父有命,叫你速帶陸菡如見他老人家。」段項鵬輕鬆躍下地,卻沒膽走過去,心知肚明前面的火種危險性多高。
「師父?」
「是啊,他老人家在前面江上等著你們。」可憐他這跑腿的差點跑進黃泉。
「你可以滾了。」
段項鵬飛躍上樹,閃晃一下便消失無蹤影。
歐陽澧墨低頭看向懷中人,見陸菡如雙頰生暈,粉唇紅腫,眸光似水,努力遏制再與她纏綿的衝動,他嘶啞著聲音道:「我們一起去見師父吧。」
「嗯。」她酡紅著臉輕輕點頭。
歐陽澧墨一手緊摟住陸菡如,忽地拔高身形,飛躍上一旁停候多時的愛馬,揚蹄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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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奔馳不久後,歐陽澧墨忽地勒住馬,陸菡如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江下泊著一葉輕舟,橫在離岸五丈許處,船上坐著一個只能看到背影,身穿道袍的人。
歐陽澧墨摟著她忽然一個縱躍,便輕落在輕舟另一端,歐陽澧墨對著閒適坐在船頭的人恭聲道:「師父。」
陸菡如定睛往船頭看,只見一名滿頭銀髮的老人留著五縷長鬚,面容古雅樸實,身穿寬厚道袍,正閉目凝神垂釣,頗有出塵飄逸的隱士味兒。
老人似聽不到歐陽澧墨呼喚,仍然一動不動的閉目坐著,陸菡如看他腳旁的竹簍仍是空空如也,心想這老人家可能要等到釣上首尾大魚時才有工夫理他們吧。
陸菡如坐在船板上,隨著江波輕伏,四望空闊一片的天水一色,不禁輕歎出聲。
她的衣袂頭髮在風中微微飄動,歐陽澧墨怕她著涼,拉下披風罩著她,陸菡如回他甜蜜一笑。
前面的老人仍是不動如山的坐在船頭,釣竿魚線依然文風不動。
歐陽澧墨不敢打擾師父,一手摟著陸菡如坐在船板上靜靜等待著。
幾乎快好幾個世紀過去,陸菡如見這老人家的手中釣竿依舊毫無動靜,心想這老人家釣術真是有夠差勁的,於是瞥向船頭的老人,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她輕聲道:「老人家,釣魚自然是以得魚為樂,可得魚失魚,全在乎寸心之間,簍中就是無魚也有釣魚妙趣,何用計較得失?比如眼前,一江春水、一葉扁舟、一竿獨釣,唯我獨樂,如果執著想得魚,會錯過得魚外的許多妙趣!」
老者聞言終於轉頭張眼朝他們望來,陸菡如對上老者的眼睛,心裡一顫,她從未見過那麼一雙明亮的眼眸,深邃莫測,包含著引人神往的智慧,令她生出倚賴孺慕的奇妙情緒。
隱山老人靜靜地打量她,半晌後,他撫鬚和顏道:「姑娘此言妙矣,看來我小徒弟沒白等十五年。」
「師父!」歐陽澧墨起身恭敬的行禮。
「墨兒,你要多向她學習,剛才她一句話你要謹記於心,得與失全在你寸心之間。」
「師父,這話什麼意思,與如兒有關嗎?」歐陽澧墨語氣焦急的問。
「她不屬於這世界,總會回去屬於她的地方。」隱山老人淡淡道。
「不!這裡就是屬於她的地方,我不會失去她的。」歐陽澧墨強壓下狂湧的驚慌沉聲道。
「她身上的磁性在這世界越來越弱,勉強留下她,會害了她的。」
「師父!我絕不能失去她,告訴我,有什麼法子可以留她?」歐陽澧墨臉色發白,急切地求助。
老者搖頭不語,轉向陸菡如,「姑娘,妳怎麼說?」
「請前輩叫我菡如或小如吧。」陸菡如學武俠電視劇的稱呼對方前輩,希望沒有稱呼錯,她瞟了一眼老者,見沒有異色,方安下心。
「好的,我就叫妳小如吧,小如,妳覺得妳屬於哪個世界呢?」
看來這充滿智慧的老人早已知道自己不屬於這時代,陸菡如囁嚅道:「我不知道,我能選擇嗎?」
「嗯,世上千事萬物,包羅萬象,自然存在著不可控制的神秘力量,可是只要妳有心,是可以選擇的,一切在於妳的心。」
「心?」
「對,妳受哪個世界吸引,對其有更強烈的感情,我想妳是可以選擇的。」
「我原來的世界有疼愛我的哥哥,我不想離開他,父母雙亡,在世上他只剩我這親人了,可是,這裡……」陸菡如抬頭深情的凝視歐陽澧墨,「有澧墨,我也捨不得離開他,我想,我會選擇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