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吉兒
「我不知道。」他緩緩開口。「我知道的是,我遇到一個小女生,她很凶悍,見面就先給我一掌,但從沒有女人給過我如此驚奇的感受。我追查她的下落,不只因為好奇,而是她那雙充滿戒備的眼神讓我著迷,我知道她的境遇不好,這讓我心痛,我知道她負累很重,讓我想保護她,非常非常想,我甚至想將她永遠圈住,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她低下頭,傻瓜也知道他指的「小女生」是誰。
但,這話並沒有摻糖啊,為什麼聽了心裡卻甜得不得了?
「聽說,男人只有對心上人才會產生強烈的保護欲。」
他玩著調情的遊戲,知道生嫩如小初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而他願意出盡百寶,只為勾動她那顆遲鈍的芳心。
他莫測高深地睥睨她。「你說,這是愛情嗎?」
「我……這……很晚了,我想去睡覺了。」小初溜下椅子。
他快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大掌壓下她的後腦勺。「別忘了晚安吻。」
這個晚安吻是全新升級版,他的舌頭長驅直人,采進她的蜜腔。他不再讓她自由嬉戲,而是像烈火一樣,索取她所有的甜蜜。
「咳咳。」一陣嚴肅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纏綿。
小初睜開迷濛雙眼,嬌喘不息;衛征海抵著她的頭頂,粗重的喘息拂過她的柔髮。
她看看四周。糟糕,她什麼時候側坐在他的大腿上了?她的手臂還交纏在他頸後?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嗯哼。」第二道不友善的聲音,提醒他們有第三者的存在。
衛征海慢條斯理地收回在她身上探險的長指,小初的臉兒突然變得紅艷。他他他、他怎會染指到那裡去?她怎麼都沒發現?
她抬起頭,正好看到衛展翼以殺人似的目光,看著他們交纏在一起。
「我……我回房去睡了。」雖然落荒而逃,讓她看來更像心存不善的壞女人,但她沒臉再待下去,誰會喜歡親熱時被人撞見啊?
親熱?對,他們那樣就算在親熱了耶。天哪,快逃!
「SweetDream!」衛征海的嗓音一路追著她。「對了,小初。」
她不得不停下腳步,聽他要說什麼。
「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但我知道,剛剛我們做的事,是只有戀人才醞釀得出的陶醉氛圍。」他笑得溫柔。
溫柔是為她,但溫柔也是把刀,擺明了不把衛展翼放在眼裡。
打架小初在行,但面對太詭譎的場面,她就不行了,很孬地躲回客房。
衛展翼立著,等胞弟給他一個解釋。
他沒多表示,只淡淡說了句——「明天我會把中控鎖的密碼換掉,出去後請記得關門,謝謝。」
他還不打算把小初的身世告訴大哥,只怕大哥聽到一半,就要她捲鋪蓋走路,同時,他也十分不悅大哥在親密時刻貿然闖入,還執意打擾。
為了小初,他不惜豁出去,跟大哥做最頑強的對抗。
該是讓他學會,尊重個人隱私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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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初,請進。」
進入翼海集團當日班小妹的第五天,所屬部門的美女上司把小初找進辦公室談話。
美女上司坐在位置上,看著面前清瘦的小女生,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坐下。
「你到職三天了,有沒有什麼工作上的問題?」她曾是衛征海的紅粉知己之一,也當面看到小初甩了衛征海一巴掌的經典畫面。
但奇也怪哉,自那之後,衛征海就不那麼熱絡跟朋友共聚時光。
這個小女生是直接影響他轉變的原因,而她也被他請托過,多多照顧小初。
衛征海的請托是這樣的:「小初是個很特別的人,她有過很不愉快的過去,所以無法輕易對人產生信賴,特別是男人。我比較在意的是,她不太會建立人際關係,習慣獨來獨往,身邊也沒有朋友。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她一把。」
自她認識衛征海以來,從沒聽過他如此認真、如此謙虛的請托。
好奇之餘,她決定義助一臂之力。
「工作上的問題啊……」小初喃喃。
「我不是說,你分內事沒做好,而是你有沒有覺得需要協助的地方?」
「有。」小初正色地問:「請問有沒有整天打字、全部對著電腦的工作?」
「對小妹這個職位來說,沒有。」看她垮下臉,她很好奇。「怎麼了嗎?」
「沒什麼。」她挫敗低頭。
日班小妹的工作,並不像她當初所想的那麼簡單。
上工之前,她以為她會得心應手。想想以前做過那麼多工作,哪件難倒了她?
但這一件,真的敦她為難了。打字、跑腿、影印、發送資料,乃至於泡茶泡咖啡,不管項目再多、細目再雜,她都游刀有餘。
比較麻煩的是,她發現她每天要跟很多人說話。
以前在早餐店,她只要面對沉默的食材:在自助餐店,有口罩隔絕,她專心打菜即可;在小說出租店,她負責刷條碼、排書,沒有人會跟她多聊一句。
但這個部門的氣氛融洽,員工向心力很強,也互相關切,她多了非常多必須開口講話的機會。
光是答話,就已經超出她半年的說話量,遑論大家有時會聊開來,這時她不答腔總顯得特別詭異。
「給你一個前輩的建議,小初,試著跟周邊的人相處,他們都是很有趣的人。」
「我也知道,但我就是……」她澀澀開口。「不善交談。」
「敞開心胸,試著微笑,你會發現,跟別人說話一點都不難。」
小初走出上司辦公室後,繼續投入忙碌的工作。
不能說這幾天的嘗試,沒給她帶來改變。
她早上可以奢侈地多睡三個小時,不需趕著去早餐店打工。日班小妹的工作雖然瑣碎,但總固定在同一個辦公區,她不需到處奔波,追著錢跑。
她忽然多出大把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或打個小盹。
她不再在回家的路上,感到疲憊:心力交瘁,被分秒必爭壓迫,卻連腳步都難以拖動。不再在漸漸變冷的冬天,極力抗拒低血糖起不了床的毛病,就為了要赴清晨的打工。她甚至有了周休二日的假期!
雖然恥於承認,但她……很喜歡目前安逸的生活,不用老追著時間跑。
如果有一天,這種幸福不再了,她還能甘於過往的生活嗎?
她打了個寒顫,要自己別胡思亂想,專心工作。
下午五點,因為要趕赴夜間部課程,她必須比其他人提早離開。
小初完成手邊的工作,整理奸背包,想起美女上司的話——
試著微笑,你會發現,跟別人說話一點都不難。
她全身冒冷汗,心口又發熱,忐忑不安極了,提著背包,站在走道前,鼓起今生最大的勇氣,皮皮剉地開口:
「各位,我……我要去上課,所以先離開了,大家再見。」
嘴裡像含了鹵蛋似的,一句話講得不清不楚。她正要快閃,卻聽到同事們的回應:
「掰掰,路上小心!」
「上課要專心啊。」
「上完課早點回家喔,現在治安不是很好哩。」
小初揮揮手,迅速閃進電梯裡,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過去禁錮她的繭破掉了。她總以為沒有人關心她,即便有,也是利字、色字當頭,是要來欺負她、看扁她的。
但她終於明白,過去她所認識的,不過是世上的一小撮人,那些人本性卑劣,見到單薄無依的母女檔總想欺一欺,就算不能佔實質便宜,口頭上虧一虧也爽。
然而,除了那一小撮人以外,大部分的人還是好的。
一簇希望火光在她心裡燃起,小初決定,敞開心胸,交定了這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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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過得很愉快嘛!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生活,就是你要的嗎?」
一串嚴厲而刻薄的話語飆向小初。
小初下了課,回到衛征海居所,正要打開中控鎖,就聽到衛展翼的冷嘲熱諷。
「我的確過得很愉快,也不負您的希望,死命地巴住了衛征海。」她渾身是刺的特質不可能說改就改,一被觸動,仍能立即反應。
反正人家已經當她是壞人了,她何不順勢演下去?
「你沒有半點羞恥心嗎?」衛展翼對於「自家人」以外的對象,都採取高度警戒的態度。
「可能是在窮到沒飯吃的時後,被我拿到當鋪當掉了吧。」她似笑非笑。
其實她心裡很感歎,她不怪衛展翼惡言相向,反而相當羨慕這是一個非常團結的家庭。衛展翼對她的敵意,不啻是另一種關懷衛征海的方式。
想必衛征海也尚未將她的身世,告知衛展翼,否則他的態度應該會更惡劣。
他不說,她也不想大肆嚷嚷,誰知道衛展翼大人會把她視為何種毒蛇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