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吉兒
方才溫馨的氣氛煙消霧散,裘小初立刻爬起來,到一邊收拾散落一地的私人物品。
衛征海反而好笑了起來。「原來大學生都在草坪上親熱啊。」
她撇撇嘴,掩飾尷尬。「少見多怪。」
「萬一情慾沸騰時,沾到狗屎怎麼辦?」
「你管人家?」裘小初沒好氣地把原文書往他肚子一敲。「快起來服勞役!」
他翻跳起身,發現她把所有的書本雜物都放在他手裡。
「這什麼意思?」他明知故問。
「很簡單,你跟我轉了一天,不能有始無終:你拉壞了我的書袋,你就要代替我的袋子,幫我把東西抱回家。」
「你都把書袋背在身上,要不要順便把我也背在身上?」他故意問。
「找死啊你?」一記銳芒瞪過來,要他把皮繃緊。
她率先轉過身,帶頭向前行,因而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男人望著她,俊臉上浮起溫柔的笑意。
第四章
凌晨三點。
衛征海走向一輛路邊停放,看似不起眼的舊轎車,手指輕敲車頂。
車窗隨即搖了下來,探出一顆頭。「衛先生,早安。」
「辛苦了,有什麼動靜嗎?」他手肘靠著車頂,朝那棟破舊的老公寓拾了拾下巴。
自從知道裘小初住在這種省錢不要命的地方,他隨即安排兩個精悍的屬下,徹夜守著,不再讓心懷不軌的賊偷,把搶錢要人的鬼主意打到她身上。
「剛才有個大個子想上樓去找裘小姐,我們已經將他請出來。」
他知道,凡是被他們動手請出的傢伙,將有好一陣子要跟內傷結下不解之緣。
「做得好。」衛征海點點頭,再拍了拍車頂。「今晚到此為止,你們先回去休息。」
屬下依他之言,驅車離去。
他來到公寓樓梯口,三點半,準時又輕悄的步伐從上而下踏行。
她出來了!
他迅速站到光亮處——一盞暈蒙的路燈下,等她自動發現他。
誰知小初趕時間就是趕時間,二話不說,一路往前,目不斜視,徹底把他當作黏在路燈上的附屬品,連瞄都沒有瞄一下。
真是敗給她了!
她實在很擅長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個兒在她心中佔據多「少」的份量。
幸好,他從不接受被漠視、被當作空氣的待遇。
「裘、小、初。」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站在她身後,開口喚道。
聽到他的聲音,她僵了下,吸足一口氣,雙肩聳起,滿臉不悅地轉過頭來。
「你又來做什麼?」礙於人們都在好眠,她不便大聲發作。「你今天想從我家門口開始跟蹤嗎?」想到昨天的遭遇,她恨不得踹他幾腳。
然而,在氣得牙癢癢的當兒,不知為何,又有一點點的心跳怦怦。
他走向她,堅定的步伐帶著隱藏極佳的親密侵略,眼神熠熠有神,充滿了傲然男子的氣魄,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彷彿在預告,他會永遠走進她的生命裡。
小初全身的肌膚不自覺躍起了興奮的顫慄,卻又不得不別過臉去,刻意裝酷。
「別這麼凶。昨天晚上,我們相處得很愉快。」
她很不給面子,轉身繼續走。「昨日事,昨日畢,你沒聽說過嗎?」
「沒有。」他手臂有意無意碰著她的肩,配合她的步伐,一起往前走。
他看來愈悠閒,她心口的奔跳就愈激烈。這傢伙玩過商場上最詭譎的生存遊戲,是翼海集團的當家之一,他會閒到來散步——在凌晨三點半?
少來!他當然是有目的的。
定不到一個街區,她再也沉不住氣,一掃平時冰冷的姿態。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她站定,板起臉,轉過來審問他。
沒想到細看之下,先嚇一跳的人卻是她自己——天哪,他的臉怎麼了?
路燈下,她看到,昨晚被她十指蹂躪過的俊臉,青一塊、紫一塊,可見她個子頗重……
奇怪,昨天拿他的臉來練「鐵沙掌」,明明就練得很爽啊!怎地現下心裡卻不舒服了起來?看他這樣,好像有點……捨不得?
捨不得?這種情緒對她來說,柔軟得太陌生,她有點被自己嚇到了。
「你的臉醜死了,不會拿藥塗一塗嗎?」她用很沖的口吻,掩飾內心的衝擊。
「要塗哪種藥?」他故作正經地問,其實暗爽得很。
小初一向冷眼看人間,決心跟週遭的人劃清界限,他何其有幸,能得到她夾槍帶棍的關懷?
相處過後,他已經知道,她並不像外表所見的不近人情。在她心裡,仍有小女人的柔軟溫情,只是刻意被層層包裹在刺蝟殼下,不用心挖掘,就會忽略。
幸好,他是個有毅力的男人。
「隨便,反正不塗也不會死。」她冷冷瞥他,話鋒突然一轉。「不知道要塗什麼,就用『小護士』推一推,把瘀青揉散。」
她蹙起眉,可以想像,等他揉開瘀青,那張俊臉會變得比現在更可怕。
活該,他自找的!
「你揉了以後,最好別亂走動。」呿,不都說是他自找的嗎?她的嘴巴幹嘛那麼好心,還提醒他不要出去嚇人?
「你怕我昏倒?」他故意問。
歷經過熱血歲月的他,怎會不知道瘀青推散之後的「暈開效果」有多恐怖?
「我怕別人被你嚇得昏倒。」她沒奸氣地應。「現在幾點了?」
「三點五十分。」
「完了,我會來不及,都是你害的,你這個掃把星!」她撒腿就要狂奔。
他硬是把她扯回來,恰然地承受她殺人似的目光。
「我已經繞過去告訴老闆,你大約會晚到半個小時。」
「你竟敢自作主張,替我請假?」她張牙舞爪。「這半小時的鐘點費誰來給?」
「我。」
她想掐死他!「我又沒為你做什麼,幹嘛要收你的錢?」
「你昨晚幫我的臉部肌肉『馬殺雞』,光憑這點,你就值一筆豐厚的打工費。」
想起自己曾坐在他身上大笑,久久不止,還讓他拉進懷裡,被誤以為是正在親熱的學生情侶,她心口就一陣不規律的躍動。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板起臉,裝冷淡。
她的俏臉板得愈硬,他就愈有逗弄的興致。
「我帶這個過來給你。」他拎起手上的暗色物品,湊到她眼前。「我唸書時的專用背包,用來賠償昨天那個書袋。」
她愣了一下。
「這種東西晚一點拿來也無所謂。」反正她本來就沒指望他會賠。
「你今天還是要趕場打工上課,沒個堅固的提袋不方便。」
「我有塑膠袋。」
「但沒有我的背包好。」他相當堅持。
就為了這點小事,他三更半夜不睡覺,特地跑到這裡來堵她?
陌生的暖流淌過小初心頭。她一時傻住了,不知該說什麼。
他順過她耳邊的短髮,輕觸小巧的耳垂。「不必太感謝我。」
她像是被灼到,縮了下,他偏偏故意慢條斯理劃過她的耳弧,才收回手。
他在挑逗她的感覺神經,但她也不會示弱!
「既然要送,幹嘛不送個名牌包?現在不是有什麼櫻花、櫻桃、鸚鵡包嗎?」她用抱怨,掩飾剎那間語言機能的失調。「至少我還可以拿去拍賣換點錢。」
哪來的鸚鵡包?聽都沒聽過!「如果我給你名牌包,你會收下?」
她頓了下,悶悶地搖頭。
該死的他,什麼時候猜透她的反應了?是,她是缺錢的小窮鬼,但還沒那麼貪心,她不會見錢眼開。
她氣得想踹自己一腳。可惡,都窮到快被鬼抓去了,還這麼硬氣,真是天生勞祿命!
「那不就結了。」他聳聳肩。「千萬不要小看這個背包,它雖然不起眼,不過耐重、耐髒、防水,最重要的是——它是ALLPass的吉祥物。」
他拎著背包,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有這麼神?」她挑高一道眉,非常懷疑。
「保證你大吃一驚。」
她呿了一聲。「不好意思喔,我不想太炫耀,不過我的成績一向不錯,AllPass對我來說,標準太低。」她都是靠好成績來搶獎學金,貼補家用。
「你到底要,還是不要?」他俯下臉,瞇眼跟她四目相瞪。
陡然拉近的距離,眼神相會擦出的火花,讓她小小地驚喘一聲,隨即抑住。
「拿近點,讓我看看。」她故作鎮定,伸手摸摸材質。「跟你一樣又醜又怪。」
他硬是搶過她手中的塑膠袋,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倒進背包裡,然後把她帶轉半個圈,動作看似蠻橫,手勁卻很輕柔—;至少她不覺得自己是被拉來扯去,反而像被舞伴帶著旋舞。
「乖乖背上。」他動作俐落,三兩下就把背帶套進她手臂。
「喂!哪有人這樣強迫中獎的?」
他再將她帶轉半個圈,捧住她的臉頰,湊近她。
「你慢慢會知道,我喜歡『強迫你中獎』的事可多了。」他邪惡笑說。
這句話似有無盡深意,聽得她胡思亂想。「強迫中獎」指的不是「那個」嗎?
慢慢慢,她在想什麼?她放著一小時八十塊的時薪不賺,向來停空的腦子淨在遐想些有的沒的,而且還是跟眼前這個男人有關……她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