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雙雙
可是醫生也沒什麼好法子,他只留下了一瓶藥水,說是加在水杯裡給他喝能減輕他嘔吐的症狀,還建議在病人高燒時用酒精替他擦拭全身降低體溫。
莫克是個難纏的病人。那天晚上他的體溫升高時她試著聽從醫生指示替他擦澡,她先用酒精擦拭他的胸膛及手臂,接著轉向他的腿。他似乎睡著了,但是當她觸及他的腿時,他幾乎翻下床。
「讓我安靜地死去,安琪,快滾出去。」
他粗嗄的咆哮沒有影響到她,因為她正為他傷痕纍纍的腿驚愕不已。一道粗大的疤痕自小腿肚一直沿伸到腳踝。安琪不知道他如何受的傷,但是他曾經驗過的痛苦撕裂了她的心。
受了這麼重的傷後,他還能走路簡直是個奇跡。看著他的傷疤,安琪只能這麼想。莫克扯過被子遮住他的腿,再次要她離開他的房間,雖然這一次的聲調緩和疲倦得多。
她的眸中有淚,她想他可能也看到了。她不想讓他知道那是看到他的腿引出的反應。莫克是個驕傲的人。同情對他來說等於是侮辱,而且他顯然對腿上的傷很介意。
安琪決定轉移他的注意力:「你這樣說我很難過,莫克。若是你繼續用這樣的口氣對我說話,我就要哭了,但我不會走的,你把我罵哭了我也不會走的。現在請把你的腿伸出來,我要幫你擦澡。」
「安琪,如果你不走,我發誓我會把你扔出窗外。」
「莫克,昨晚你都沒反對我幫你擦澡,為什麼現在你又突然惱怒起來?還是你的體溫又升高了?」
「昨晚你就替我洗腳了?」
「沒錯。」她睜眼說瞎話。
「你見鬼的還洗了哪裡?」
她知道他在問什麼,回答時她試著讓自己別臉紅:「你的手臂、胸膛和腿。中間沒有動,現在別和我爭了。」
莫克認輸了。他低聲詛咒著閉上眼,安琪將毛巾浸透酒精,接著輕柔地清洗他的雙腿。
她維持一貫的鎮靜,直到替他蓋上被子,才發現他一直在看著她的動作。
「現在,」她吁了一口氣,「你該覺得舒服多了吧?」
回答她的是一個憤怒的表情。她站起來轉過身去,不讓他看到她的微笑,接著端一杯半滿的水回到莫克身旁。
她把水遞給他,他醒了,她可以離開一會兒了。就在她轉身欲走時,他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
「你有什麼事嗎?」他問,聲音仍因憤怒而瘖啞。
「沒什麼事。」
「那就留下來陪我說說話。」他挪開腿拍拍床沿。
安琪坐下,她的雙手交疊在膝上,並且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黏在他裸露在被子外的胸膛上。可這實在很困難,讓她開始生他的氣,他的身材不該那麼吸引人的:「你沒有睡衣嗎?」
「沒有。」他一向習慣裸睡。
「那你就蓋好,莫克。」她忍無可忍,親自動手幫他蓋好,好了,這下他可沒辦法誘惑她了。
可他卻好像知道她想法似的,而且故意和她作對般推開被子坐起來,背靠著床頭板,打一聲大大的呵欠:「天,我覺得快要死了。」
安琪紅了臉,天啊,他現在露得比剛才還多。安琪急急把視線調高,看到了他披散開來的頭髮:「你為什麼留這麼長的頭髮?都長到你的肩膀了。看起來很野蠻。」她微笑地補充,使他不至於誤會她是在侮辱他,「真的,那種頭髮使你看起來像海盜。」
他聳聳肩:「長頭髮提醒我自由的感覺。」
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他沒有進一步解釋。他轉移了話題,要她為他說說生意方面的現況。
「李森有沒有打電話來?」
「你是說你的合夥人?」
「是,他叫李森。」
「有,他有打電話來,」她回答,「我告訴他你的狀況,他很為你的健康擔心,他叫你好好休息,還強調請你千萬在完全好了後再去上班,他說醫生剛證實他的妻子懷孕了,所以不想讓某些病菌有機會沾染到她。至於工作記錄,他每天晚上都傳真給你,顯然他是個謹慎的人,他說電子郵件不太安全。我都不知道你們倆已在海外開設了分公司,不久你們就會橫跨全世界了,嗯?」
「或許。現在告訴我你都做了些什麼,你沒出去吧?」其實莫克真正想知道的是,她有沒有去見那些該死的丈夫後選人。
她搖搖頭:「我一直在照顧你。莫克,現在你身體不好,我不能放著你不管。」
她熱切的語氣令他開心起來:「真的?」
她點點頭:「我們就像一家人不是嗎?令尊是我的監護人,而我試著當你是哥哥……」
「見鬼了。」莫克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他在生什麼氣?她疑惑地睜大眼睛:「你不喜歡我把你當成哥哥?」
「你說對了,我是不喜歡。」他說得毫不猶豫。
她的表情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莫克以一種深沉難測的表情瞪著她。該死的,連發燒也不能減輕他對她的慾望,如果他能把她當成妹妹的話他就不會這麼悲慘了。看來只有等他死了、埋掉了,他對她的渴望才能消除。
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吸引力。她端莊地坐在他身邊,穿著應該是最不挑逗的白色長袍卻依然漂亮得緊。她的衣領直扣到頸顎下,他卻認為那個款式好性感。她的頭髮也是;今晚她沒有將它綰在腦後,而是如瀑地披在肩頭。她用一種他認為全然誘人的動作將頭髮撥至肩後。
他怎麼可能讓她把他當成哥哥!「不到一星期前你才考慮過要我做你未來的丈夫,記得嗎?」
他的滿不講理激起了她的火氣,她提高了音量:「但是你拒絕了,記得嗎?」
「別用那種口氣對說話,安琪。」
「那你就別不講理,莫克。」
他歎一口氣,他們倆都累壞了,他告訴自己,當然這就是他們的脾氣如此火爆的原因。
「你美麗而且富可敵國,安琪,你幾乎是個公主了。」他又說道,「而我……」
她替他說完:「是條惡龍。」
「好吧,」他衝口而出,「就是條惡龍。公主是不會嫁給惡龍的。」
「你今晚的火氣可真大。」
「我的火氣素來就大。」
「那麼幸好我們不會結婚,否則,你會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團糟。」
莫克再打下呵欠:「或許。」
她站起身:「你需要睡眠。」一面俯身摸摸他的前額,「你仍然發燒,不過不像昨晚那麼高了。莫克,你不喜歡聽別人說『我早告訴過你了』這句話吧?」
「正是。」
她微微一笑:「很好。我記得曾告訴過你懷疑的天性會使你惹上麻煩,而我真說對了,是不是?」
他沒有回答她。她也不介意,能取笑到他已使她心滿意足:「你就是要親自證實莫凱是否真的生病,現在看看你自己。晚安,惡龍。」
莫克的發燒肆虐了七天七夜。第八天早上醒來時終於覺得又像個人了,並且明白自己的燒退了。他奇怪地發現安琪在他床邊。她衣著整齊地扒在他床邊睡著,頭髮披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他下床時她甚至動都沒動。莫克略事梳洗,換上一條乾淨的長褲,接著踅回他的床前,將安琪抱起來。雖然身體虛弱,抱她卻毫不吃力,對他來說她輕得像空氣。莫克將她抱進她自己的房間放上床,再替她蓋好被子。
這麼折騰她都沒睜開眼,顯然是因為缺乏睡眠而精疲力盡了。他知道他生病的這個星期她日夜守候在他的病榻旁,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天,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承認他欠了她的人情,但他現在對她的感覺遠遠不止是感激。她開始在他心中有了份量,而這個事實令他不安,他試著找出減輕她在自己心中份量的方法。現在不是他和任何女人扯上關係的時候。時機全然不對,他非常確信他不會為任何女人放棄他的理想和目標。
不過安琪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他也知道如果他不盡快躲開,事情就來不及了。可惡,整個情況是如此複雜。他的心中充滿了各種矛盾的情緒。他不能娶她,他一再這麼對自己說,但是一想到她將會嫁給其他任何人就令他的胃糾結抽痙。這感覺幾乎讓他以為他的病還沒痊癒。
莫克終於逼自己離開她的身畔,先到浴室梳洗了一下,再進入書房。他至少積壓了一個星期的工作,而且需要等量的時間才能將所有的數據登錄入電腦。他希望自己能像往常一樣一栽進工作中就無法思考其他事,至少工作可以幫助他抵擋安琪對他的影響力。
可是,有人做完了所有工作。莫克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的賬目。紀錄顯示著直到今天為止的所有進出貨數據桌上還放著所有談好的合約,只等他簽名。他花了一小時複查所有的文件是否正確,接著查閱電子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