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又遠又近的悲傷距離

第16頁 文 / 染香群

    他成了新美國棉的代言人,就為了他聽見「棉」這個字,滿溢出來的愛與溫和。

    但是,今天的拍攝工作,卻很不順利。

    至勤的確很努力,但是全身滿滿的暴戾之氣,卻拍不出新美國棉的純淨和柔軟。

    「不拍了!下工下工!」其它的人喃喃的抱怨著,議論著,走出攝影棚。

    烈哥轉身離去,至勤乏力的將頭靠在手臂。

    冰冷啤酒使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默默的接過,喝著至勤原本不喜歡的啤酒。

    「剛打架?跟誰?」烈哥丟了幾片OK繃,至勤的指節或整或破,有的烏青,有的又流血。

    「一個混蛋。我真想殺了他。」大口喝了幾口,一不小心嗆到,咳得臉都青了。

    「不會是副總監吧?」烈哥想到陰森森的良凱,不禁頭痛。

    「為了她身上纍纍的瘀青和抓傷,我應該將他凌遲。」怨毒的,至勤從牙縫幾出這句話,忿忿的開了另一罐啤酒。

    她的貓(三十二)

    「阿?」烈哥握扁了啤酒罐,有些失措,「難道…不會是他對穆小姐…呃…那個…」

    「不要說出來!」至勤吼著,「不要說出來…烈哥…我怕我控制不住,會對你動手…」

    「這個…自己的女人被人家傷了,的確是會氣死人的…」烈哥輕輕咳了一聲,「但是你不可以怪穆小姐,知不知道?女人家已經夠傷心了。反正你們也不會結婚,拿這種事情指責人家太沒品了…」

    「我從來沒有怪穆棉。野狗要咬她,她能有什麼辦法?」若不是怕穆棉沒人照顧,他是很想乾脆殺了那傢伙,「誰說我不會娶穆棉?等我當完兵,就跟穆棉求婚。她答應等我的。」

    烈哥搔搔頭,「至勤,穆小姐是很好,但是她大你這麼多…」

    「跟和我年齡相稱的人結婚,就會幸福嗎?」至勤大膽的直視烈哥的眼睛,他一時語塞。

    是阿,能保證嗎?

    「或許無法保證。」

    「是阿,我知道。」

    心事重重的回到家裡。看見穆棉胡亂丟在桌子上的藥袋,痛心的感覺一點一滴的爬上來。

    那天穆棉回到家來時,他正好在廚房做果凍。聽到穆棉進來,探頭出來看,她已經衝進浴室裡洗澡了。奇怪的是,常常被至勤碎碎念,滿地丟衣服皮包的壞習慣,居然沒有犯。

    等果凍涼了可以放冰箱,穆棉居然還在浴室裡。

    「穆棉?棉?吃飯了沒有?我幫妳留菜囉…棉?妳還在洗澡?不要睡著了,棉?!」

    「我沒睡著,」大約是浴室的回音效果吧?她的聲音怎麼悶悶的?「就好了…快好了。」

    奇怪。至勤覺得有點不對勁,熱好了咖哩和湯,穆棉出來,穿著白棉睡衣,規規矩矩的扣著扣子。

    「怎了?眼睛紅紅的?」

    「隱形眼鏡啦。揉的。」穆棉低頭開始吃飯,為了舀湯,寬鬆的長袖子褪到手肘,一大塊的烏青,把至勤嚇了一大跳。

    「怎麼了?!」不管穆棉慌著躲,發現左手也有相同的烏青。

    一圈,後手肘又一個深深的青印子。就像是被人強迫的抓住雙手似的。

    「發生什麼事情了?」至勤火大起來,「為什麼呢?良凱在幹嘛?他不是要送妳回來嗎?…………」

    望著不肯說話的穆棉,他愣住了。

    「難道是良凱…」

    「不!不是,不是!不是!」穆棉急著分說,至勤怔怔的,突然野蠻的扯掉她睡衣的鈕扣。

    「住手!至勤,別鬧了…」她的脖子整片整片的烏青淤血,有的是殘暴的吻痕,有的是深得幾乎出血的齒印。

    「鬧?」他氣得指尖都發冷,「那個混蛋∼我馬上去殺了他∼」

    「不要…」穆棉拖住他,懇求著,「真的不是,不是不是…」

    「不可以說謊。」至勤一想到良凱居然這樣傷穆棉,只想要殺了那個混蛋。

    「……………」默不作聲了一會兒,穆棉輕輕歎了口氣,「我虧欠他也不少了…」

    「再虧欠也不是這麼還的。」至勤漲紅了臉,拚命忍住在眼底打轉的眼淚。

    穆棉害怕嗎?那個時候?有沒有喊我的名字?是不是希望我去救她?

    還有多少我看不到的傷口?

    他緊緊的握住拳頭。

    若是可以,我想殺了他。一開始被他可愛的臉龐騙了的良凱,被打了幾下就招架不住,但是被打得這麼慘,他卻在狂笑。

    「你打阿!繼續打阿!」良凱嘴角流著血,吼著,「就算打死我了,穆棉還是跟我睡過了!」刺耳的狂笑,惹得至勤眼睛發紅,緊緊咬住牙齒,免得自己失控。

    豁出去的他,連珠炮似的污言穢語,不停的重複穆棉和他之間的過程,誇張的形容穆棉的歡叫,和淫蕩的舉止。

    慢慢的舉起拳頭,狠狠地命中鼻樑。至勤很明白,他沒打斷良凱的鼻骨,只是流下來的鼻血,可以讓他暫時閉嘴。

    「你雖然認識穆棉這麼久,事實上,你不瞭解穆棉。」盛怒離開了至勤的臉,慣有的冷漠像是面具似的,「對於任何違背自由意志的人事物,都只會引起她的不悅。」

    將良凱摜在地上,「我知道穆棉。雖然我還沒碰過她。但是我知道,她才不會屈服在強暴犯的手下。但是我也知道,不管是不是強暴犯,你對她來說,都是不願傷害的人,所以…」踢中良凱的肚子,讓他吐出來,「所以,這樣就好,不能取你性命。」

    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情,但是打從他一離開,就開始後悔了。

    怎麼就這樣放過他?起碼要電擊棒伺候一下,就像香港警察對付強暴犯做的「行為治療」。

    穆棉比往常早到家。憂心忡忡的朝至勤的身上看了又看,擔心的拉了他的領口,又尋著他的手。看見或整或破的拳頭,她的眼淚,開始在眼底打轉。

    「你怎麼…這樣不可以…」鼻子強烈的酸意,幾乎讓她流淚。

    「不小心跌倒的。」

    「胡說!」穆棉哭了出來,急急的找了藥箱出來包紮。

    「你不該找良凱打架。」包好了,穆棉低低的說了句話。

    「我又沒打良凱。」至勤心底想著,我只是打了個禽獸,可不是趙良凱。

    不知道怎麼安慰哭泣不已的穆棉,至勤只能抱緊她。

    沒關係,沒事的。我在妳身邊,一直都在的。輕輕搖晃著身體,讓穆棉緩緩的停住哭泣。

    她的貓(三十三)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不讓穆棉掉眼淚。被打得幾乎站不起來的良凱,抱著肚子,精疲力盡的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將門鎖起來。對於驚嚇的同事上司,完全無動於衷。

    趴在桌子上,沒有一點力氣。這麼多年的愛戀,終於到了盡頭。穆棉雖然沒有追究,但是她看著自己的眼光,卻充滿了恐懼。

    不要這樣看著我,穆棉。我愛妳,我愛妳阿…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

    這眼光我抵受不住…

    所以,至勤發狂似的拳頭,他不大覺得痛,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大家都一起死好了。大家都不要得到。他發現自己敘述的能力是這麼的強大,強大到自己幾乎都相信了。

    但是那該死的小鬼,卻一點兒也不肯信。

    或者說,居然沒打算追究穆棉被侵奪的事實。

    什麼都結束了。血管裡的血液,急促的流著,潺潺的連自己都聽得見。

    行屍走肉似的回到家裡。電話響了很久很久,他一直不想去接。響了好幾次,他終於拿起電話。

    「幹嘛不接電話?」羅絲不怎麼高興,「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一直積壓著的眼淚,突然崩潰。他嚎啕起來,嚇到了羅絲。

    延後了回家的時刻,羅絲盡快的趕過來。替良凱請假,照顧他,給他安慰和支持。

    為什麼…我那時候會答應跟羅絲離婚?半昏半暈的依在她的身邊,覺得強烈的愛苗又開始滋長…

    但是羅絲卻只輕笑了一聲。

    「良凱,你有戀屍癖。」

    「胡說。」良凱有些恚怒,可恨羅絲總不願意將他的話當真。

    「真的呢,因為你老喜歡抱著過往的屍首眷戀。我和你一起生活的時候,你只心心唸唸的眷念遠在北部的穆棉,等我離開了你,你才開始眷念我們曾有過的美好生活。」羅絲輕輕爬梳他凌亂的頭髮,「今天是穆棉確定不要你了,你就回過頭來想著我的好了。」

    溫暖的東風穿堂而過,飄來茉莉淡淡的芳香,混著羅絲身上的一生之水。

    恍惚了一下。穆棉擦向日葵,卻喜歡在辦公室插上大把的玫瑰。羅絲偏好香水百合。

    這兩個女人,都偏好花香。但是他住的地方完全沒有味道。也不知道可以把花香帶進來。

    他的生活,得由她們的香來填滿才行。但是香氣終歸飄渺。

    「是我不好…」他握住羅絲的手。這些年打工勞動,閒暇她又喜歡蒔花種菜,不復往日嬌嫩。這長了幾個繭又微粗的手,卻讓他覺得分外有安全感。

    「妳不是屍體。」他平靜下來。

    憐愛的看著他,羅絲摟著良凱,將他梳上去的頭髮披下來,原本精明幹練的臉龐,一下子顯得稚氣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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