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希枒
被人戳破內心最隱密的角落,官雲漾的心口開始抽痛。
她害怕心再被刨開一次,所以才會這麼畏畏縮縮。
幫唐惟天拒絕過太多人,她害怕相同的命運會落在自己身上。
「唉……你不懂的……」千言萬語,最後只剩下一聲歎息。
「你要自我放棄也好,那樣我的大師就能落得清閒。」看她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愛德華氣到收回對好友的關懷,放她自生自滅。
在氣氛最低迷的時刻,電腦螢幕突然傳來聲響,提醒她新郵件的到來。
官雲漾懶得看寄件者,直接開啟郵件。
偌大的螢幕上只出現一行仿古的中文字──
饕餮降臨
她先是愣了一會,看到寄件者時渾身像是被通了電,整個人都麻了。
「怎麼會……」她握住滑鼠的手微微發抖。
她寄了十幾封信給裴玦,回覆的四封都是洋洋灑灑的千字廢言。現在居然沒通知就丟來這顆四字核子彈,她的這位盟友還真有道義啊。
但最大的問題是,她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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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鄉的旅程中,唐惟天一句話都不說,不是板著臉扮石像,就是用殺人的目光凌遲裴玦。
下了飛機,他乾脆撇下裴玦,自己招輛計程車直奔唐家大宅。
踏進家門也不理會旁人的招呼,怒氣沸騰的闖進書房。
他知道那兩個狼狽為奸的爺孫現在一定窩在書房裡等著算計他。
「你們這兩隻該死的老狐狸與惡狼到底在想什麼?!大腦退化成跟狗一樣嗎?」一踹開門,立刻爆出他醞釀很久的怒吼。
房內的人不受影響,依然故我的喝茶下棋。
「爺爺,你孫子的生物學得不錯,知道狐狸跟狼都是犬科動物。」唐慕河放下一記白子,隨口說道。
「嗯……腦袋沒硬化成石頭,是該慶幸了。」老人家沉吟了一會,在角落堵住孫子的攻勢。
「我不是回來讓你們消遣的!」唐惟天握緊拳頭,克制那股想打翻棋盤的衝動。
「慕河,問問你的兄弟,這次回家來要吵什麼?」唐老爺摸著下巴,思索著下一步棋。
唐慕河聽到爺爺的指示,俊美的臉轉向門口,笑面迎人。
「親愛的弟弟,爺爺要我問你,你這次闊別數個月的返家,是想要什麼樣的糖吃呀?」
舒緩的男中音由音樂家的嘴裡發出,多了一份迷人的韻味。
但聽在唐惟天耳裡,卻永遠是嘈雜的噪音。
「不必叫得這麼噁心,我們的關係並不好。」唐惟天硬著臉撇清關係。
如果可以決定自己的出生,他寧願不當人,也不要投胎到唐家被這兩隻衣冠禽獸凌虐!
「就算你老是叛逆愛反抗,你晚我一個月生在唐家卻是事實。」唐慕河優雅的啜著茶,笑得很無害。
這副吃人不吐骨頭的嘴臉讓唐惟天恨了二十多年。
打從他們懂事開始,他就逃不開被唐慕河欺壓的命運。
若說裴玦是善用偽裝、狡猾使壞的青蛇,唐慕河就是不屑作假、總是用看似民主其實獨裁的手段,明著作亂的惡狼。
而受害者總是反應直接的他。
「現在是你們悠閒下棋的時候嗎?」他咬緊牙關,努力將暴力細胞壓抑,先處理大事要緊。
「的確不是時候。有個野人在耳邊亂吼,心靜不下來,不能好好思考。慕河,今天到此為止,這局算爺爺輸。」唐老爺看棋盤上大勢已去,及早收兵。
「我相信如果再走下去,爺爺一定會找到扭轉的機會,只可惜有人壞了興致。」唐慕河意有所指的看了堂弟一眼。
那一眼差點讓唐惟天把牙齒咬斷。
「你們爺孫倆的雙簧說夠沒?只會在這種沒意義的事上逞口舌之快,遇到真正嚴重的事卻反應遲鈍!」他吼出這些日子來的不滿。
「慕河,你有感覺嗎?你的堂兄弟不只生物好,連國文也進步了。」唐老爺端起茶杯,有了新發現的說。
唐慕河看向門邊的堂弟,目光曖昧。
「是啊,現在講的話是貨真價實的出口成章了。應該是有高人指點過吧?」美麗的薄唇緩緩勾起,笑容裡藏著深沉的算計。
受不了他們事不關己的態度,唐惟天噴火了。
「你們是沒有危機意識或是不關心念盈?怎麼可以允許那種荒謬的事情發生呢?!」火山一爆發,唐惟天所有的憤怒一齊湧上。
「我?荒謬的事?」硝煙味瀰漫的空間裡,突然飄進一抹溫柔的清香。
「念盈!」一聽到聲音,唐惟天迫不及待的回向門口,終於見到他這輩子最珍愛的女人。
「二哥,歡迎回家。」唐念盈緩步走到他面前,絕美的臉上掛著愉悅的笑容。
唐惟天感動的抿直了嘴,緊緊抱住她。
「這個家裡只有你是一股清流,會笑著迎接我。」
在他的分類中,唐家的女人是特別的存在,不同於外頭那堆蠶寶寶似的女人,而他潔白無瑕的堂妹當然是最寶貝的一個。
「雖然基本學力進步了,可是眼睛好像還不大靈光。」唐老爺風涼的聲音打散了兄妹倆相見的所有感動。
「唉……有進步是好事,我們不能強求了。」唐慕河跟著一搭一唱。
多虧他們的提醒,唐惟天才能從幸福的重逢中回到現實。
他放開念盈,氣勢萬千地走到棋盤邊。
「現在念盈來了,我們的帳可以好好算個清楚。」
「慕河,你那個野人兄弟,現在不敲石頭改行做生意了嗎?」唐老爺沒被他的氣勢嚇到,悠哉品嚐他的頂級烏龍茶。
「不適合。就算唐氏再有錢,也負擔不起原始人的敗家。」唐慕河搖頭反對。
「你們夠了吧!」唐惟天認清了事實,這對爺孫是打定主意要玩死他,跟他們耗下去只會傷害自己。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奢望他們的反省自覺,直接攤牌。
「我確定是你們的大腦衰退,否則怎麼會答應念盈跟裴玦訂婚呢?」
「訂婚?」唐老爺挑起灰白的眉看向唐慕河。
「有嗎?念盈。」唐慕河把球傳給女主角。
唐念盈沒應聲,默默舉起兩隻手,纖長蔥白的十指上沒有任何被套牢的痕跡。
「唉……到底是誰的大腦衰退呢?」事實擺在眼前,唐老爺感慨萬千的歎道。
「爺爺,這也不是新聞了,大家早有共識。」唐慕河心有慼慼焉。
「怎麼會?可是裴玦說……」受到打擊的唐惟天愣愣地看著唐念盈無辜的俏臉,頓時無話可說。
「終於輪到我說話了。」就在唐惟天發傻的同時,裴玦突然從唐念盈身邊冒了出來。
「你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到罪魁禍首,唐惟天的憤怒與羞辱壓縮成和箭,一字字射向那個笑彎綠眼的青蛇。
「唉……」裴玦無奈的先歎口氣。「這就要怪你沖得太快了。」
「說清楚!」他受夠這群人老是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他只要一個答案。
感知到火山即將噴發的危險,裴玦反應很快的接下去。
「當初在西西里我告訴你,我決定訂婚,但那只是我的決定,念盈沒有答應,其他人也不知情。」
「你──」唐惟天明白自己又被騙了。
「你不該這麼衝動的,一聽到消息就飛回台灣,還把我丟在機場。」裴玦不忘抱怨,微笑的臉上卻看不出有任何不滿。
「你──」唐惟天握緊拳頭,要不是礙於念盈在場,他一定會好好幫她教訓這個卑鄙的男朋友。
「家教不嚴,多包涵。」唐家老大爺開口為家醜道歉。
「沒關係,我習慣了。」裴玦寬宏大量的不計較。
「你──」唐惟天被夾攻,氣到沒力。
「爺爺,情況有點嚴重,我親愛的弟弟好像連話都不會講了。」唐慕河故作擔心的嚷著。
所有視線全集中在那個冒煙的火山頭上。
唐惟天憤恨地環視包圍著他的這群野獸;平常時候,一個就已讓他疲於應付了,現在全聚集在一起,他只有被分屍的份。
「你們……好!」深知自己鬥不過,唐惟天腳跟一旋,打算眼不見為淨,回義大利過平靜的生活。
「據我所知,在台灣的唐家人好像都正朝這裡來。如果你捨得讓唐家奶奶、伯母撲空的話,大可行李一提,甩頭走人。」裴玦語氣輕鬆的說。
唐惟天回頭瞪他。
「你這條該下地獄的蛇,居然四處通風報信?!」
「是你在機場把我拋下,身邊沒現金的我只好打電話跟唐家人求救。」裴玦說得很無奈。
「你──」氣極的唐惟天什麼事都不想管,一個轉身又要殺出去。
一隻纖細的小手及時扯住他的衣擺。
「二哥,你不多待幾天嗎?」唐念盈水汪汪的大眼寫滿了期待。
唐惟天怎麼捨得拒絕親愛妹妹的要求?
肩膀一放,火氣消了一些。
「我先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再好好聊聊。」他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