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幸好,她不是唯一的白癡,幾個鐘頭後她起床著裝,決心下樓去吃早餐時想。她不能讓艾司蒙毀了她,若連胃口都因他而失去,她就是更徹底的笨蛋了。
黎柔尚未坐下,嘉伯前來告知,凱洛夫人到訪。幾分鐘後,菲娜來到早餐桌旁,在露莎烘烤的巨大鬆餅上塗著厚厚的奶油。
「我相信你會第一個想知道,」她說著。「大維今天下午要去諾伯瑞莊,尋求我大哥的同意,允許他追求我妹妹。」
這只是一種形式。只要菲娜說可以,大維就過關了。黎柔替朋友重新再倒咖啡。「看來你已經同意他不是墮落的魔王。」
「雖然不是魔王,但也並非完全無辜,不過他的誠實倒是值得讚賞。而且,風度夠好、態度也夠鎮定。」菲娜加著糖。「因為我很直接的說:樊世說,他對他的後庭非常瞭解。『那麼他又說謊了。』侯爵大人平靜而有禮地回答我。所以我也平靜有禮的問,是否還有其他人有這方面的瞭解,因為我不會把妹妹交給這種娘娘腔的狗。婚姻已經夠困難了,不必平添這種複雜性。」
「複雜性。」黎柔毫無表情的重述,謀殺也算其中之一嗎?
「唉,我知道這些男孩在學校的情況,不然畢業後的歐陸之旅也會發生。」菲娜若有所思的嚼著鬆餅。「禁忌的果實永遠最香甜。家父會說,男孩就是男孩嘛。但,不能成為習慣,這是底線,逮到丈夫跟女僕在一起已經夠可怕了,如果是馬伕或倒夜壺的小廝——」
「我很理解。」馬伕、服務生、街頭男孩……她只覺得噁心。
凱洛夫人繼續邊吃邊說:「他勇敢的承認幾年前喝醉之後有一次這樣的經驗,但他保證那是唯一的一次。然後他有禮的問我,還有什麼事讓我困擾?我問他:『你能保證我妹妹在你手中是快樂並安全全的嗎?』他變得傷心起來,我不應轉述他那些真情流露的話語,總之他無可救藥地愛上蘭蒂,而她也認為太陽的存在只為照耀他。真噁心。那個加蓋的盤子裡有香腸嗎,親愛的?」
「培根。」黎柔把盤子給她。「你曾提到束襪帶事件嗎?」
「我把整個故事告訴他。」菲娜拿了三大片培根。「他顯然並不知情,臉色唰地變白。最後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只說:『沒有人會再污蔑她,凱洛夫人,我向你保證。』所以嘍,我還能怎麼說?我要他改口叫我菲娜,並建議他盡快取得諾伯瑞的同意,然後在蘭蒂把我姑婆謀殺之前,趕去杜賽特。」
黎柔在朋友享受培根時,輕笑了兩聲。「他們將要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她說。
「他也許會邀請艾司蒙當伴郎,」菲娜說。「說到他——」
「我們沒怎樣。」
「我離開後,事情怎麼樣?一定很隱密,因為我沒有聽到任何耳語。」
「因為沒有任何事值得耳語。」
「你們對視的樣子,就像大維和蘭蒂在那場致命舞會時那樣,看起來好痛苦。」
「全是你的想像,」黎柔說。「一如你想像大維是想染指蘭蒂的可怕變態。」
「其實我擔心的是那些讓妻子被迫染上的可怕疾病。至於怪異的行為,蘭蒂本身也不是什麼乖乖女,不然怎會讓樊世有機可乘。」
菲娜吞下最後一口鬆餅。「或者是我太天真,樊世在床上也像在外面一樣殘忍?」
「正如我昨晚一再告訴你,也希望你自己去發現的,大維不是樊世,」黎柔說。「根據你的描述,大維很紳士也很誠實的回答了你所有的問題。這是我們所認識的很多男士在男性氣概受到質疑時做不到的,尤其還是跟畢樊世這樣水蛭似的害蟲——」
「我也知道那樣問有被砍頭的危險。」菲娜揩揩嘴角。「說真的,侯爵大人沒有把我從馬車丟下去也算是個奇跡。但,這也是我相信他的原因。他像個男人般接下我的攻擊,也以男人對男人的方式直接回答,不像有些人被揭發弱點時,立刻變成受傷的動物。當然,樊世是少見的,他是反手更用力重創你的弱點。這種事他非常擅長,總是挑你最受不了的點大開殘酷的玩笑,盡情的取笑並捉弄。天哪,多麼可惡的豬。」她的聲音低沉下來。「他都死了,還帶給我們這麼多煩惱,還在對我們的思緒和生命下毒。任何東西只要被他碰觸,就會倒霉。因為他,我差點毀了妹妹的幸福。我應該對他的手段非常瞭解,卻還是聽信他的謊言。我看著他毒害那麼多人,尤其是你。」
「那些都過去了,」黎柔不安的說。「你也做出了彌補。」
「但是,對你還沒有過去,是吧?」
「當然過去了,」黎柔說。「我也盡力做些彌補,薛本尼夫婦現在非常恩愛,大維和蘭蒂將要訂婚,而——」
「而你還活在畢樊世的陰影之中。」
「我沒有——」
「樊世不要你跟任何男人享有任何快樂,」菲娜打斷她的話。「尤其是跟艾司蒙。」她起身過來蹲在黎柔身邊。「根據你丈夫在我取笑他跟艾司蒙的事後,他對蘭蒂的行為,以及他在我耳邊說的大維的壞話,我相信樊世也在你心中對於愛和做愛下過不少的毒,而且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在艾司蒙出現後更加重了劑量。」
「你老是繞著艾司蒙出不來,」黎柔不大自然地說。「你對他比對大維更不瞭解,然而自從認識這個帶詛咒的法國人,你就一直鼓勵我跟他發生關係。你邀他去諾伯瑞莊,在我逃走後讓他追著我回來,而且每次見到我一定要談起他。然而你對他的個性並不比月球人更瞭解。我有點覺得你只是要樊世好看,如今樊世都死了,但你還在向他示威。」
「能讓他增加一些永恆的痛苦,我是不會反對的。」菲娜拿起黎柔的手貼在臉頰上。「增加一些處罰也是應該的,他對你和很多我關心的人都這樣不好,」她輕聲說。「當我睡不著或心煩時,我會想像他在地獄裡飽受折磨,就覺得很安慰。」她微笑。「我嚇到你了嗎,親愛的?」
深深的、而且心寒的嚇到了。黎柔心底迅速出現一個問題:樊世死前那晚,菲娜在哪裡?她本來應該在諾伯瑞莊,卻第二天才到。
「要不是我知道你說話一向誇張,我真會被嚇到。但是,只為了滿足你的報復慾望而走向自我毀滅,並不會讓我感到安慰。」
「我只說我不會反對增加他的痛苦,」菲娜輕聲修正。「我保證我不會真的向一個死人報復。他對每個人下毒,結果也死於他最愛的毒,多麼有詩意的正義,不是嗎?這樣的結果,我已經很滿意了。他的死後就交給魔鬼吧。」她放開黎柔的手站起來。「同樣的,我也希望你能找到適當的人。你並沒有錯,自從看到艾司蒙我就很確定你們合適。我無法解釋,只能說……命運吧。」
第十三章
黎柔以頭疼為借口,提早離開施夫人的牌聚。馬車在夜晚的車流中緩慢行進時,她想起和當晚,艾司蒙為了調查第一次私下見面時,他的嘲諷之語:線索都冷了……要調查的人一大堆……可能要耗上他的後半輩子。她真希望當時聽進去了。
她突然希望她從未在那個致命的一月天離開諾伯瑞莊,她希望她留在那裡,未曾回家來多管閒事。那正是謀殺樊世的人希望她做的,也是菲娜哀求勸誘她做的。
「整件事真是討厭極了,」她輕聲抱怨。「如此如此的討厭。」
樊世剛死時,她常被裁縫師和前來問悼的人打擾,使她無法深思在腦中徘徊不去的念頭,現在那些打擾都結束了,只剩菲娜說起「詩意的正義」時那怨毒的眼神。
菲娜絕對有動機,而且跟大維和薛本尼一樣強大。她甚至比兩位男士更有腦袋和魄力去為妹妹報復,連個性都更像。
證據都是間接的,但是很討厭。
許多人都知道黎柔要去諾伯瑞莊與菲娜的家人住一個星期,這是在那場致命舞會的幾個星期後就安排的。樊世那如一支軍隊般眾多的敵人,每個都可以利用黎柔不在家的時候下手。兇手可能是任何人。
但,安排黎柔不在場的是菲娜,而且她又在最後一分鐘要黎柔跟她的表妹先行上路。有人在樊世的鴉片瓶中下毒的那晚,菲娜很晚才抵達諾伯瑞莊。
從未頭疼的菲娜,宣稱頭疼而必須吃些鴉片躺下來休息,傍晚時她舒服了些,便也啟程前往諾伯瑞莊。這是她的故事,嗯,她的不在場證明,黎柔改個說法。
那其實都沒有關係,大維如果可以獲得原諒,菲娜當然也可以,樊世是人人得而誅之的豬玀,何況他已經死了。正義已經獲得伸張。
英國人的正義不過如此,她的道德感不過如此,賀德魯那樣努力培育她成為正直的人,結果也不過如此。她只學到虛偽的正直,表相之下她仍是白樵納的女兒。一旦速成的道德感不方便了,便被她丟到腳下踩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