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靜默既長且震耳欲聾,然後艾司蒙又更靠近一些,她的呼吸在他的嘴唇碰到她的耳朵時梗在喉中。
不要這樣。她的嘴唇形成字型,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只有急促的呼吸聲。
他以面頰輕輕拂過她的,像貓那般磨蹭。不要這樣,她一邊無聲哀求,一邊強忍著撫摸他的脖子、感覺他絲般頭髮的慾望。
她準備了所有的武器要對抗攻擊,但這不是攻擊。他的氣味、身上散發出來的暖意,以及皮膚相輾的感覺,形成了無可抗拒的魔法,將所有的武器轉向她自己。全身的肌肉都揪緊起來,痛苦地向她抗議,想要掙脫理智和自我控制。
而且,他知道;她從他的瞥視中看得出來。他很清楚他造成的影響,並在一旁等待著。他沒有移動,幾乎沒有呼吸,然而逐漸累積的壓力清晰可見。
意志力。他們正用意志力在打仗,他的力道比較強。黑暗的、雄渾的、無止無盡的攻過來,她極力阻擋來勢,但是成效有限。
她天生軟弱,罪惡存在她的天性中。
他既強壯又美麗,她想要他。
他的嘴唇拂過她的面頰,保證他會很溫柔。這保證打開了她心中的一條縫,呈現出她不讓自己看見並感覺的空虛。她一直把自我隱瞞得很好,直到現在。
她舉手,碰觸他的袖子,本能地攀附著他,好像那痛苦的寂寞是波濤洶湧的大海,而他強壯的身體是她唯一的生命線。
這時,他才好似她真的溺水般將她從腳凳上拉過來,進入他宛如天堂的懷抱。
這一次,當他的嘴與她的相遇,其中不再有火熱的懲罰。這一次,好似也感受到她的空虛,他以歡愉將之填滿。他緩慢而感性地與她嬉游,如此可口的遊戲……如此溫柔。不再是火焰,而是溫暖、自在和悠然的。
世界平靜溫柔了下來,像搖籃曲般帶領她,當他的舌頭輕輕誘哄時,她首次張嘴歡迎他深入。上次她嘗到的是火,強勁駭人的火焰嚇得她立刻恢復理智。這一次,不再有來自黑暗慾望的熊能熱火,這次的黑暗是溫暖的,充滿性感的甜蜜……他的舌頭有如天鵝絨的撫觸,不疾不徐地探索、愛撫,與她的柔軟遊玩,偷走她的秘密,暗示他自己的。
受了疊惑的她,無言地透露了太多;很快地,她也要求太多。想要更多暖意,她更貼近了些。她想要他的力量與重量,想被壓平、想被征服。他不疾不徐的舌頭,得到的回答是更多的要求:需要我,佔有我。
然而,他依舊遊玩,好像擁有全世界的時間,好像一個深入的、慵懶的吻可以持續到永遠。當她越來越絕望、與渴求更多時,他卻毫不心急、毫無需求。
不,唯一的需求或許是讓她求他,良心邊緣的一個聲音如此警告。
這時,她也發現了,發現了他的用意。他像抱小孩似的輕輕地擁著她,但是他們不知怎地已經在地毯上,她正放蕩的與他交纏,攀附著他。而且,渾身火燙。因為他持續地慢慢加溫,她在不知不覺中已因慾望而燃燒。
毒藥,樊世曾經警告她。如此甜美……愉悅。果然如此。
彷彿人做成的鴉片,樊世曾說。
而她被下了藥。
她掙開,跟不情願的肌肉掙扎,勉強坐起來。
他也慢慢坐起來,狀似無辜的藍眼注視著她。
「你……是故意的。」她微喘著說。
「當然,我不可能剛好吻到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故意要讓我昏頭轉向,失去理智。」
「當然,」他的平靜讓人抓狂。「我相信你若頭腦清楚,絕不會跟我做愛。」
「愛?」她重複他的話。「做愛?」
「不然還有什麼可能的目的?」
「那不是你要的。」要自己記住他所謂的「愛」只是通稱的通姦,她搖晃著站起來。「你只是想——證明一些事,給我一個教訓。」
「我想不出我能教你什麼,你結婚已經十年,該知道的應該都很熟練了。」他抬頭對她微笑,男孩的、無害的微笑;但閃過那如午夜深藍眼中的,不是純真而是奸詐。
「顯然沒有你一半熟練。」她說。
「其實大家都一樣。」他像貓般靈巧地站起來,不像她,到這時都還虛軟無力,變成橡膠的四肢隨時可能癱軟。
「然而,你的意志力仍然讓人敬畏,」他繼續說。「難以征服。真讓人懊惱,只是一個吻,你也抗拒得這麼厲害。」他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她。「你生氣的時候比較容易,可是那時我也生氣,事情一點也不會愉快。下回,我要讓你生氣,但是自己保持冷靜。」
她的眼睛睜大,這個惡棍不只在計劃下一次的陰謀,甚至大言不慚地描述。
「不會有下一次。」她竭盡所能以最冰冷的口氣說,可是她的心依舊如雷怦跳。如果他鍥而不捨,她要怎麼辦?她其實並不瞭解他是怎樣做到他想做的一些事。
「這第一次已經不該有,」她匆匆說著走向壁爐。「你這樣太不專業,也欠缺考慮——我的意願。如果上回我說的還不夠清楚,我再說一次,我不想要任何情愛關係,跟你或任何人人都不要。不是也許會,或者改天,而是全部不要,絕對不要,一點都不要。」
他點頭。「我瞭解,你這抗拒很大。」
「不是抗拒,是『拒絕』,請你聽好!」
「我聽到了,我的英文沒有那麼差,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她一定得讓他完全理解。「那就好,既然這件事說清楚了,我要給你的跟薛本尼有關的事也說完了,你可以離開了。」
「是的,你已經給了我許多值得思考的東西。」他那從頭到腳的審視,看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的確,」她說。「薛本尼,領針,你得找出它是否屬於樊世。」
「艾凡瑞應該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我會安排他大約三天後來訪,畢竟他若太快就來,會顯得有些奇怪,是吧?這樣可以嗎?」他說。
「我的約會簿並沒有那麼滿,隨時歡迎。」她僵硬地說。
「我明後天晚上都有事,然後我必須跟陛下吃個飯,可能凌晨都走不開,如果他談興正好。反正,除非我有值得討論的事,我是說案情的討論,你大概也不希望我回來。」
她點頭。「那再見了。」她撫平裙子,避免跟他握手。
他鞠躬。「再會,望你好夢香甜。」
☆☆☆
大維果然在亞穆說的三天後來訪,也一如預期的找他討論,輕微的尷尬(只有艾凡瑞)之後,尼克到侯爵的車上去取回畢樊世的箱子。此刻,侯爵正將箱內的東西排在書房桌上。
「她沒有把它們丟掉,真是聰明,」亞穆放下他剛拿起來檢視的表。「許多物件年代久遠,做工精美。這批收藏非常值錢。」
艾凡瑞似乎沒有在聽,他看著空空的小箱子發呆。
「少了什麼東西嗎?」亞穆問。
侯爵驚訝地抬起頭。「有時我真覺得你可以聽見我在想什麼。」他說。
「我只是善於觀察表情,」他說。「你的眼光像在尋找東西,而且不太滿意。」
「它不重要,而且也可能只是弄丟了。一隻領針,形狀有些曖昧的。」侯爵說。
「好吧,剩下這些應該可以換一大筆錢,供她在沒有接工作的期間開銷。」
她靠什麼生活?他突然愧疚的想,並要自己記得注意她的財務狀況。
還有畢樊世的。那男人靠「二八」俱樂部的收入生活,但那裡已經被他毀了。畢樊世帶到英國的錢如果不多,一定曾重拾他威脅勒索的專長,而以他奢華的生活方式,受害者肯定不只一個人。
「我只希望畢夫人不曾看到那只領針,」艾凡瑞說。他拿起一本《香閨》,一翻開就皺起眉頭。「也不曾看到這個。她拿這些東西給我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要看哪裡。什麼作者的書不好收藏.偏要收藏薩德侯爵。」他猛地把書合起。「還有這本《潔絲汀》。樊世真的很虛偽,認識整整兩年,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大概也沒人知道。」
「你是指他跟男人的關係嗎?」亞穆探問。「應該很少人知道。畢樊世謹慎的事不多,這大概是其中之一吧。」
侯爵起身在室內踱步。「但是如果你知道,」他說。「別人也可能猜到,這表示一定有人在猜我和他的關係。我最常跟他在一起,你難免會想。」
「這跟你我的友誼沒有關係,」亞穆說。「不管男女,我最近都沒看到你對任何人有興趣。除了我沒見過的一個女孩。」
侯爵突然停住。
「伍蘭蒂,」亞穆說。「凱洛夫人的妹妹。你好像對她有興趣,至少,每次有人提起她的名字你都很留意。」
「我沒有——我沒想到我這麼明顯,」艾凡瑞臉紅了。「你又說對了。不過,有興趣也沒有用,他們認為我不合適。不,這樣說還太輕描淡寫。我剛表示我有興趣,她立刻被送去杜賽特的什麼姑婆那裡。不過,這也難怪,」他的聲音充滿苦澀。「凱洛夫人鄙視樊世,而我是他最親近的同伴。她的行為或許乖張,但是很保護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