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漱玉
徐少文氣急敗壞,邊穿衣邊咒罵,瞥見小妾的肩膀在抽動,怒火更熾,他大聲咒罵:「他娘的,敢笑老子!還不立刻給我滾出去,離開徐家!哼,以後再讓老子看見你,老子就宰了你!」
小妾挨罵,嚇得差點沒哭出來,趕忙三步並作二步,草草穿好衣服,便奔出門離去。徐少文餘氣末梢,人雖然走了,還是不斷咒罵。
沒多久,門邊傳來另一道畏畏縮縮的聲音:「啟……啟稟……少爺……」
「吵什麼吵!你是全家死光了是不?沒看見本少爺心情不好啊!」
「呃……屬下……知……知道,可這事很重要,一定要稟告少爺啊!」
「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此刻的徐少文早已氣得七竅生煙。
「是。剛剛從府裡逃出來的僕人來報,說……說……一下人看徐少文陰沉的臉色,嚇得嚥了嚥口水壯膽,才敢繼續往下說:「官府說貴妃娘娘利用權勢毒殺皇嗣,還勾結蘇州知府,意欲扳倒寧波王爺,聖上大怒,將貴妃打入冷宮,並下令封了徐家。事發突然,老爺子已被官差捉走,臨走前他趁機差僕人來報,叫少爺您快走,因為官兵很快就要到別館來抓你了。還有,老爺說這次的事都是一個叫孟朔堂的人策劃的,老爺子要您想辦法殺了孟朔堂報仇。」
「可惡,你是死人啊!這種事恰不早說,你想害死本公子嗎?!」徐少文怒斥,罵完,快速收拾細軟,便要策馬離開別館。
臨離去前,徐少文的神色轉為陰狠,眼光一移,望向南方咬牙切齒道:「孟朔堂,你真是可惡至極!利用這勞什子湯拐走我五萬兩銀子,害得我家資金周轉不過來,又四處搜集證據,告我姐姐一狀,如此趕盡殺絕,滅我徐家!哼,我徐少文還有一口氣在,這筆債我一定要你拿命來抵!」
徐少文惡毒的誓言,隨著風吹,無聲無息散在清風中……
蓮荷盛放,清新絕艷,時光在翩翩蓮影之中流逝。從映綠湖之約後,又過了將近一個月。
這陣子以來,孟青姐和孟朔堂的關係一日比一日融洽『親近』他遵守那日在映綠湖許下的約定,不曾再催促她承認身份,兩人之間似朋友又似情人的相處方式,讓孟青姐既喜愛又珍惜。
她明白他嘴上不說,實際上卻早已用他對蘇淨荷的方式待她。他寵她、疼她、一切順她心意,對她言聽計從。在她面前的孟朔堂,跟平日的孟府織造少東簡直就是兩樣人,連跟隨孟朔堂多年的護衛馮定看了,都大呼不可思議。
她不得不承認,她早就原諒他了,而且她的心也動搖了。
隨著一日日的相處,對於兩人的未來,她同他一般渴盼著。他和她之間越來越心有靈犀,往往眉眼間一個凝視,舉手投足時一個不經意的微笑,就能明瞭彼此的意思,心兒怦怦跳得厲害呵。
她渴望待徐家之事完了,他赴江北求得她雙親和大哥的諒解,履行承諾取來瑤光琴,她便點頭承認,恢復她是蘇淨荷的身份。
一想到自己,孟青姐唇畔不自覺地漾出了柔笑。哎呀,近來她發怔出神傻笑的次數越來越多了,多到明月和含香這兩個沒大沒小的丫環都敢明目張膽地取笑她。幸好,和孟朔堂在一起時,都是他看她看到出神,被她取笑,儘管心已全倒戈在他身上,但女人總是有小小的虛榮心,喜愛被捧在手心上。在她的朔哥面前,是她佔了上風,她愛煞了這種受他呵疼的感覺呵!
馮定和宋婉玉半個多月前成親了。回想婉玉出閣時,那一身鮮艷欲滴的紅,喜氣洋溢,引人嚮往;那一副待嫁女兒含嬌帶怯的幸福模樣,當婉玉遞出自己的手,交到馮定手中時,那一刻,孟青姐雖然看不見蓋在紅蓋頭巾之下婉玉的神情,但那一幕仍讓她感動得紅了眼眶;從新人緊緊相系交纏的手,她知道他們對彼此的信任和情意是如何之深。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婉玉是幸福的,她知道自己所嫁的是一名值得她托付終身的良人,所以放心將未來交付;馮定也是幸福的,他知道他所娶的是一位值得他珍惜廝守的佳人,所以誠心以餘生相迎。
這番相知相許,互許要共度一生的深厚情意,教孟青姐如何不動容?
那日在廳堂上,她的心事盡寫在她的眼波流轉之間,教他全看個分明。隔著賓客和新人遙遙相望,他給她一個期許又期盼的笑容,讓她羞紅了臉。他看她的眼神彷彿是在問著:「不久的將來,我倆是否也有這麼一日?」她先是不語,故意捉弄,勾得他神情益發急切,而後回以溫柔一笑,輕輕點了頭,他看了,眉色皆飛舞。
無聲無言,無人知曉,只在彼此交會的眼神裡許下約定,他和她互望凝視的笑,如今想來,依舊讓她臉蛋酡紅,心頭怦然呵!
料理徐家的事進行得如何?她問了,他微笑不肯說,只說容他賣個關子,但他也央求她要做好心理準備,因為離她點頭這一日,不遠了。
沉思間,明月來報,說寧波王爺突然來訪。孟青姐一聽大喜,趕忙差明月先去前頭張羅,她簡單整理儀容,換了套盛裝,便前往前苑恭迎恩人。
臨出映荷水榭前,孟青姐乍然想起,孟朔堂今日亦與她有約,算算時間,也快到了。她知道他對於她和寧波王爺之間的深厚交情頗為吃味,兩人獨處時,也不喜她談及寧波王爺時的眉飛色舞,儘管他曉得那是純粹的感激,但他就是不喜她多談,看他有時為了這事兒而鬧彆扭,就讓她好氣又好笑。
步行間,孟青姐提醒自己:待會兒得交代明月,孟朔堂來時,就告訴他說她有貴客來訪,請他改天再來,省得萬一他又打翻醋罈子,得罪了寧波王爺,那可就不好了!
蓮苑,映荷水榭,荷畔亭。
清風輕拂太湖岸,波光瀲灩,湖景明媚,清荷巧手撫琴,盛情相迎貴客。
日那日脫離牢獄之災至今已久,青姐總算盼到王爺得空,可以好好向王爺答謝您的救命之恩。」孟青姐說罷,向寧波王爺揖拜致謝。
「呵,以咱們的交情,這點事情算什麼。更何況因為你無妄被陷害入獄,而牽扯出一樁陰謀,今日本王就是為這件事而來,說來也算是為你報喜來的。」
「哦?是什麼喜事兒?青姐洗耳恭聽。」
「你入獄一事全是徐家布莊搞的鬼,此事孟府織造少東孟朔堂提供了本王不少證據和消息。說來這徐少文後是大膽,與徐貴妃姐弟狼狽為奸,濫用權勢……」宮中的權力鬥爭,寧波王爺娓娓道來。
此次孟青姐被陷害入獄,乃是徐貴妃買通當今聖上的隨身內侍偷蓋玉印,假傳密令所致,經過孟朔堂多日秘密積極搜證,將證據交給寧波王爺,王爺私下返京,循線追查,不但真相大白,更揪出徐貴妃恃寵而驕,長期以來為保住其權勢,不擇手段,私下迫害數名曾懷孕的嬪妃和宮女,毒殺未出生的皇嗣,種種惡行終難逃天理,在此次全數東窗事發。
「聖上為此大怒,下旨將她貶為庶人,打入冷宮,老死宮中,撤除徐家所有爵位榮華,家產充公,罪及三代,貶為奴籍,事件主謀徐少文也被判充軍五年……」
孟青姐聽完寧波王爺所言,竟有些怔仲,忽然回想起當年之事;原以為自己已認了命,不在意的,因為老天保佑她投水而覓得新生,在太湖畔的蓮苑另起一片天;如今恩怨情仇盡解,她的心徹底敞開釋懷,孟青姐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心裡其實存在著深切的恨意……
「只可惜徐家被官方充公時,消息事先走漏,讓徐少文給跑了……」
「無妨,無妨。孟青姐感謝聖上,感謝王爺,替我報了這個仇,多謝王爺,多謝……」話說完,淚也跟著落下。是激動感謝的淚水,孟青姐盈盈拜倒,向寧波王爺真誠道謝。徐家敗亡,她數年的積怨沉冤終能得雪……
「青姐,別多禮,快講起。本王說過了,能替皇家剷除包藏禍心的徐貴妃,這事說來還是托你之福呵!」寧波王爺移步向前,欲攙扶孟青姐起身。
雖是遭徐家陷害,受無妄之災,如今徐家敗亡,終於出了一口氣,不過孟青姐的反應似乎大了些,好似她和徐家曾有過深仇大怨似的,看她的模樣,倒教寧波王爺有些納悶了。
「謝王爺,青姐多謝王爺!」孟青姐滿心感激,深深一拜之後,才讓寧波王爺攙扶起身。
說來也真巧,任誰都沒料到,孟青姐前頭才掛心的事兒,後頭就跟著發生了!雖然她細心事先想到,並交代明月知會孟朔堂說取消今日之約,但孟朔堂時有心血來潮的隨性之舉,今兒個他偏不走大門,一如重逢初時被孟青姐取笑的壞習慣,從小徑翻牆溜進映荷水榭,想給她來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