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漱玉
來到榻前,孟朔堂小心翼翼地安置孟青姐,讓她躺下,輕緩溫柔的動作彷彿是在呵護他最珍視的寶貝一樣。
孟朔堂這番舉止行徑看得眾人是瞠目結舌,百思不得其解。
「別光在那邊發呆,還不快去請大夫來!」孟朔堂一聲令下,喚醒出神的眾人。平日都是孟青姐在發號施令,今日情況特殊,換了個人指揮,大夥兒居然也自然服從了起來。
「喔,是是,我們馬上去!」明月等人回神,趕忙出去張羅,屋內只留下含香跟孟朔堂照顧昏迷的孟青姐。
孟朔堂一直坐在床畔,看著孟青姐,一句話也不說。
「孟公子,孟公子……」含香喚了孟朔堂幾聲,但他卻無回應。
「孟公子,可否請您先出去?我要幫青姐……」含香再出聲催促,她要替孟青姐梳洗更衣。
「讓我陪她一會兒,好嗎?」好半晌,才見孟朔堂轉頭,對含香要求道。
含香不明白孟朔堂為何會這樣要求,但是他眼底的柔情讓含香見了為之一震,遂停住了動作,不再說話,就這麼靜靜立在後頭等著。
一雙大掌輕輕撫上那張細緻的容顏,撥開貼在她頰邊的發,眷戀的眼光一再地在孟青姐臉上游移,眼底的情感滿溢;室內寂靜無聲,稍久才聽見孟朔堂彷彿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大掌離開孟青姐的小臉,轉握住她的柔英,輕輕地將她的掌心翻轉過來,右掌心一顆如蓮子般大小的紅艷胎記映入眼簾,霎時情緒激動,幾難自已……
右掌心的胎記正是他未婚妻蘇淨荷所有,相仿的面容以及相同的胎記,證實了孟青姐就是蘇淨荷……
孟朔堂捧住她的右掌心,臉頰移進,用唇細細吻著,經過蓮荷綻放的四個盛夏,他堅持苦尋,蒼天見憐,今天他終得一夥宿願,再會佳人……
將她的掌心覆在臉上,兩行溫熱的淚水滑落,孟朔堂喃喃喚著:「淨荷,淨荷,真是你!!我的淨荷,這輩子……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聽不清孟朔堂口中的呢喃自語,但語氣裡的真摯情感卻讓含香動容,她用衣袖拭去滑落的淚水,悄悄走出映荷水榭,將空間留給孟朔堂與孟青姐。
原來冷漠的漢子一但動情,竟是比水還柔的真情!
「就暫時讓他陪著青姐吧。」離去前,含香心想著。
孟朔堂靜靜陪著孟青姐,包覆她小手的大掌不曾稍離,一顆心全懸在她身上。
他不知道這幾日她究竟受了多少苦?她的額角不時泌出汗水,整個人也因高燒而陷入極度昏迷,眉頭深鎖,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水……水……」
耳邊傳來孟青姐嘶啞的嗓音,孟朔堂立刻倒了水來,扶起她讓她靠在懷裡之後,將茶水含入口中,以口就口的方式,連續餵了幾口,才見她緊蹙的秀眉略微伸展,茶水的溫潤稍稍舒緩了她的不適。
屋內靜寂,並無外人在場,此刻將她摟在懷中,孟朔堂再也捨不得放下,深情地凝望著她的睡顏,輕輕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不給……不給!蓮苑……是我的……心血,我什麼都沒有……只有蓮苑,你們還要……來搶,霸道……霸道……」
聽著她昏迷中的呢喃自語,孟朔堂忍不住紅了眼眶,心也為之揪緊、發疼。
她那雙纖弱的肩膀是如何撐起蓮苑這片天的?
「淨荷,當年你離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今天你會變成蓮苑的主持?而我……這個該死的未婚夫,四年來與你同處一地,卻全然不知你的訊息,你更不願與我相認,足見當年我傷你有多深……」
「朔哥……不要我……誤會我……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蓮苑……我好怕,好累……一個人好累……好累了……」
彷彿是在回應孟朔堂的疑問,昏迷中的孟青姐在呢喃夢語中喚了過往她對孟朔堂獨有的稱呼,淚水悄悄自眼角滑落。
「淨荷,別怕,別怕,我在這兒。」
他的唇在她臉上輕點,吻去她的淚。看著這個令他癡戀的人兒,滿腔情意似潮水奔騰,再難控制,孟朔堂吻上孟青姐的櫻唇,將他對她的心意傳達給她知道。
在他懷中的孟青姐依舊不省人事,但此刻在她夢裡,她夢見了她愛了十六年的男人正溫柔地對她傾訴情衷……
室內旖旎情潮澎湃未歇,忘情的孟朔堂沉溺在孟青姐溫潤軟甜的紅唇裡,幾乎不能自拔。
情難自抑,留戀佳人櫻唇上的柔情,輕柔輾轉,逗留許久,轉而來到她白嫩細緻的頸項輕啄,深深吻著,烙下他對她深刻的愛意。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耳邊傳來孟青姐細碎的嚶嚀,孟朔堂才像突遭雷擊般,恍然清醒。
他額角泌出汗,極力克制,壓下幾欲奔騰的情慾,暗罵自己該死。
這番由他主動的溫情纏綿,讓孟朔堂驚覺蘇淨荷對他的影響有多深!單單是她甜美的紅唇及細緻的頸子,便足以讓他激狂,差點想與她共赴巫山!
他愛她,他要她,但他更要她回應他的愛,生生世世,纏綿不休。
霎時薄唇逸出一抹訕笑,「孟朔堂啊孟朔堂,外傳你不近女色,原來也只是幌子一個。」
將孟青姐放回床上安看好,孟朔堂在她唇上留戀地印上最後一吻後,柔聲對心上人說道:「淨荷,我的蓮兒,蒼天有眼,讓我再度與你相遇,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你了。我愛你,一定要你回到我身邊,不惜任何代價,淨荷……」
依依不捨地望了她最後一眼,隨手取走一件孟青姐慣穿的外衣,又在桌上留字條之後,孟朔堂才離開映荷水榭。
即便要他傾盡所有,他也在所不惜。這次他絕對要用他全心的愛嬴回蘇淨荷的心,將這株娉婷清荷重新迎回他的生命中!
之後,含香跟明月帶大夫到映荷水榭之時,孟朔堂早已不見人影。只見他在桌上所留的字條寫著:孟青姐在牢中受了刑求,幾天來滴水未進,身子虛弱,務請善加照料。有任何需要,請知會孟朔堂一聲,孟府織造定當全力協助。
哎呀呀!從蓮苑答應寧波王爺封苑設宴之後,這段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著實令人匪夷所思,摸不著頭緒。
孟朔堂、蓮苑,還有她們最敬重的孟青姐,這三者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往事與秘密?明月和含香兩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玉兔東昇,夜過大半,經過大夫的治療,孟青姐服過藥,出了一身大開,體質向來不錯的她,在深夜時分清醒了過來。
「謝天謝地,菩薩保佑,青姐終於醒過來了!」明月高興喊著。
「青姐,來,先喝點水。」明月端水過來,含香扶起孟青姐,餵她喝下。
溫熱的茶水入喉,帶來舒適的暖意,不知為何,孟青姐腦海裡突然跳過一幕畫面,依稀記得是昏迷中殘存的夢境,夢裡的她虛軟枕在孟朔堂懷裡,由他以口度口的方式餵她喝水,然後喝完水之後便是輾轉纏綿的熱吻……
臉兒驀然一熱,螓首微搖,她扼住思緒,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是這幾日的無妄之災,讓她慌亂無助,才會想起孟朔堂吧?
夢中的他待她那般深情而溫柔,與現實中的他正好相反。若說夢境是反應真實的內心,那今日之夢豈不是她長久以來的期盼?
一思及此,孟青姐的臉更熱了!經歷這場意外,她再也不否認自己的情感,即便當年孟朔堂傷她至深,她依舊情繫於他,無法忘卻。
這輩子她是捨不下對他的情,也忘不了他的人了……
「青姐,你是不是又發燒了?怎麼臉兒紅紅熱熱的?」明月見狀,擔心問著,手背立即貼上孟青姐的額頭。
「沒……沒事,我的燒已經退了。」孟青姐慌張掩飾瞳底閃爍的侷促不安。
「嗯,幸好沒再發燒。青姐,想不想吃點什麼?我去廚房張羅去。」
「幫我煮碗粥,好嗎?」在牢裡滴水未進,她的五臟廓已經空了好些天了。
「沒問題,我立刻就去。含香,青姐就麻煩你照料了。」明月說完,人便往廚房為孟青姐煮粥去。「青姐,你知不知道這次是誰陷害你的?怎麼會突然間被抓進牢裡關起來?」含香取來濕手絹,邊替孟青姐擦臉,邊問道。
「是徐家。他們用下三濫的方式勾結官府,扣我一個誣蔑皇親國戚的大不敬罪名,要逼我交出蓮苑,並將所有財產充公。我不肯,蘇州知府便對我動用私刑,逼我簽下了讓渡書……」這幾日的牢獄之災,實在不堪回首。
昏暗潮濕的地牢裡充斥著令人作嘔的氣味,蘇州知府貪婪的嘴臉令人望之生厭,惡毒無唐的言語、痛徹心扉的鞭擊,幾乎要擊垮她堅強的心……
諷刺的是,在傷心無措的時刻裡,她惟一想起的人居然是那個傷她最深的薄情未婚夫孟朔堂。「可惡可惡!蘇州知府真是個昏官、狗官、大渾蛋!」含香氣得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