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琴情
「她為什麼那麼傻?為什麼要跑到那裡去?為什麼!?」鄺品綺嗚咽的低喊。
巫浚麒身子一僵,想到昕瑜在落崖前說的話。「她……」他低語:「她已經不想活了,她認為自己已經是個殘花敗柳……」
「什麼!?」
巫浚麒把經過情形說給鄺品綺聽。
「說到底,都是我的錯,我明知道不對勁,卻還是疏忽了,讓昕瑜跑出去!」
「這不能怪你!」鄺品綺難過的搖頭。她望向另一張床上的女兒,緩緩的站起身走向她。
「浚麒,你是愛她的,是不是?」站在女兒的床邊望著女兒良久,鄺品綺突然問。
「是的,我愛她。」巫浚麒沒有猶豫,堅定的說著。
「那麼,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可以答應我。」鄺品綺抬起頭,眼神鎖住巫浚麒。
「伯母請說。」巫浚麒沒有第二句話。
「小瑜一直有個夢想,她想在下雪的日子嫁給自己愛的人,她有告訴過你這件事嗎?」
「有。」巫浚麒點頭。那個午後,他們談愛情、談雪、談夢想、談幻夢中的戀愛。
她說,她希望能和她最愛的人一起在飄著細雪的日子在雪中漫步,在她的夢中,他們會牽著手踏遍世界每一個浪漫的地方,然後在一個最浪漫的地方,完成他們的婚姻大事。而這個最浪漫的地方,就是飄著細雪的地方。
是的,她從沒真正接觸過雪,但是她愛雪。就像她從沒接觸過愛情,卻愛上他。
「中國有一個習俗,未出嫁的女孩不能供上祖先牌位讓人祭拜。」鄺品綺傷心的落淚,「如果小瑜真的……真的走了,我希望你可以娶她。」
「伯母……」巫浚麒心裡有數。
「伯母的意思是……冥婚?」巫浚麒蹙眉。
鄺品綺見他的模樣,心頭一窒。
「你不願意?」
「我是不願意。」
鄺品綺失望的點點頭。「沒關係,我瞭解。」
巫浚麒看著鄺品綺失望的神情,知道她誤會他的意思。
「伯母,我不要冥婚,我要現在娶昕瑜。」
什麼樣的婚禮是在醫院舉行,新娘是個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的病患,新郎則是一身傷痕,滿身繃帶?
四周沒有歡愉的氣氛,觀禮的人個個臉色凝重,哀戚的氣氛瀰漫在整個加護病房內。
經過證婚後,簡單的婚禮很快的結束了。巫浚麒握著鄺昕瑜的手,相交的兩手手指上的鑽戒相互輝映著。
「哥……」巫浚琪哀傷的望著哥哥。她瞭解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她,她也會為所愛的人這麼做。
「今天是我結婚呢!你們該恭喜我的。」巫浚麒微笑的看著他們。
「浚麒,你為什麼非要……」從頭到尾,惟一反對的人就是巫父,即使婚禮已經完成,他還是覺得他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
「爸爸、媽媽,對不起,沒有徵求你們的同意,但是你們應該能瞭解我為什麼這麼做,對不對?」
「我懂,我當然懂,可是……結婚不就是希望能白頭偕老、永遠在一起生活嗎?可是她……」巫父欲一言又止。
「爸爸,相愛的人當然都希望永恆,你和媽媽也很相愛,你們能攜手到白頭是幸運的,但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擁有剎那的相聚時間,對我們來說就是永恆了。」巫浚麒低低的說著。
「我說不過你!不過我告訴你,痛苦的不是死去的人,而是活著的、還有記憶的人。」巫父說。
「好熟悉的一句話,好像在電視廣告看過喔!」宋皇儀故意說著,想要改變一下氣氛。
「怎麼?不行嗎?」巫父瞪大了眼。
「當然可以啊!一句話要成為名言,就是要有人不斷的抄襲、重複,久而久之它就會變成名言。伯父你的責任重大喔!」宋皇儀笑著說。
「你這個臭小子!」巫父低斥,真是不給他一點面子。
「可以讓我們獨處嗎?畢竟今天可是我的新婚之夜呢!」巫浚麒露出溫和的笑容。
「拜託!你還想洞……喂喂!你們幹什麼架著我?我還有話要說耶!」
巫父邊喊著邊被宋皇儀給架了出去。
巫母和巫浚琪搖頭歎氣的跟在後頭。
「媽媽,如果有人問起爸爸,我可不可以說我不認識他?」巫浚琪說。
「爸爸?你哪有什麼爸爸,我怎麼不知道?」巫母接口。
整個加護病房在他們離去後冷清下來,巫浚麒抬頭看著鄺品綺。
「媽,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巫浚麒問著鄺品綺。
「你後悔嗎?」鄺品綺流著淚問。她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形下將女兒嫁出去,這根本不是喜事,反倒像是一出淒涼的悲劇電影。
「媽,我剛新婚,你就問我這個問題,不覺得太早了一點?」巫浚麒試圖把氣氛弄得輕鬆點。
「浚麒,不要強迫自己掩飾哀傷,你這樣讓我看了好難過。」
「媽,別這樣,其實我並沒有掩飾什麼啊!我真的很高興,真的。」
「可是小瑜她就像你父親說的,根本就……」
「媽!」巫浚麒打斷她,不讓她說出來。「我早就說過,不管我和昕瑜能做多久的夫妻,我都心甘情願,一個月也好,十天半個月也行,甚至是一天或是一個小時,我都無怨無悔!」
「浚麒……」鄺品綺感動的嗚咽著。
「媽,不要哭,今天是昕瑜結婚的日子,你應該高高興興的才對啊!還是你不滿意我這個女婿?」巫浚麒開玩笑的說。
「浚麒……」鄺品綺突然抱住他「我就把小瑜交給你了。」
「媽,謝謝你。」巫浚麒輕輕抱住她。
「不,別說謝謝,是我該謝謝你。」鄺品綺放開他,擦著眼淚。「有幾句話我一直沒告訴你,現在就一併說了吧!你在這種情形下娶了小瑜,我真的非常感謝你,往後如果小瑜真的走了,你就再找一個吧!」
「媽!」巫浚麒沒料到她竟會這麼說。
「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好好養傷吧!」鄺品綺離開加護病房,讓他們有獨處的時間。
「媽!」巫浚麒叫住她。
鄺品綺在門口停了下來,沒有回頭。
「還有事嗎?」
「昕瑜將會是我惟一的妻子。」巫浚麒緩緩地道。
他看著鄺品綺抽噎的跑出去,他知道她聽到了。
「昕瑜,我說的是真的,你是我惟一的妻子,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不管你是生還是死,你都會是我巫浚麒惟一的妻子。」他望著病床上依然緊閉雙眼的鄺昕瑜,心裡隱隱抽痛著。
「昕瑜,你為什麼還不醒來呢?三天過去了,冷傲說你若能醒過來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了。昕瑜……快點醒來吧!等我們傷養好了,我帶你去環遊世界,帶你到各國看不同的雪世界,我想你一定會很開心的。」巫浚麒自欺的說著。自始至終,他一直不能接受鄺昕瑜就要離開人世的事實。
床上的人突然低吟一聲,巫浚麒立刻俯下身,仔細的看著她臉部神情的變化,她要醒了嗎?
床上的人緩緩的張開眼睛。
「昕瑜!?」巫浚麒輕撫著她的臉頰,柔聲的喊著。
「是……你嗎?浚……麒……」鄺昕瑜的聲音虛弱且含糊不清。
「對,是我,是我,昕瑜。」巫浚麒靠近她,讓她能更清楚的看見他的唇語。
「浚麒?浚……麒?我……我……」鄺昕瑜突然變得激動,她劇烈的喘息著,似乎快喘不過氣。「昕瑜,別激動!」巫浚麒見情況不對,立刻按鈴求救。「昕瑜,看我,我就在這裡,昕瑜。」
「浚……麒……」她的雙手費力的抬起,在空中摸索著。
巫浚麒立刻抓住她的手,避免她傷到自己。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巫浚麒焦急的喊著。怎麼回事?她好像……
鄺昕瑜安靜下來,她反握住他的手。「浚麒……好暗……我看……不到你,我聽不到……你……」她好害怕。
巫浚麒震驚的看著她,不會的,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地奪去了她的聽力,現在又奪走她的視力?
「麒……」鄺昕瑜低喃著,她覺得喘不過氣來,好像有股力量要將她吸去,而她就要陷入在這樣的黑暗裡了……
「昕瑜?昕瑜!?」巫浚麒注意到她漸漸微弱的氣息。
這時,冷傲匆匆趕來,看情形立刻展開急救。
看著正在與死神搏鬥的鄺昕瑜,巫浚麒心如刀割。
求求你,昕瑜,撐下去,求求你撐下去啊!
冷傲抹掉汗水,吁了口氣轉過身來。
「她……」巫浚麒立刻上前。
「暫時穩住了,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她隨時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可能是下一分鐘,也可能是下一秒鐘。」冷傲據實以告。
「她的眼睛……」
「看不見了。」
「為什麼會這樣?」巫浚麒不敢相信,她的眼睛是他們溝通的惟一管道啊!不管是手語或是唇語,都必須用她的眼睛來看,如今竟連眼睛都失去了!?
「她的腦部受傷很嚴重,視神經受到嚴重的損害,看不見是理所當然的;她的下半身,應該也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