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青悠
他淡淡一笑,「我在等待狐狸露出尾巴。」
「莫名其妙,懶得理你。」她翻翻白眼,把頭撇向窗外。一會兒又覺得氣悶,伸手抓過他的手機玩遊戲,然而手指總是不聽使喚,GameOvey了好幾次後,她惱怒地把手機又摔回去。
他斜睨她一眼,「會摔壞的。」
「摔壞就摔壞,難道你還買不起新的嗎?」
「不可理喻!」
「對,我就是不可理喻。」她像是在找架吵,「我又沒求你娶我,是你自己非要負責的,後悔的話就直說好了,你以為我會在乎嗎?」
他把車開上一條林蔭小徑,停車熄火,搖搖頭喟歎:「我不以為這世上還有你在乎的事。」
她眨眨眼,看著他下車繞過車頭走向她這邊,拉開門。
「下車。」
叮噹瞟了瞟他伸到面前的勁瘦手掌,冷哼一聲,「這算什麼?上帝之手嗎?你想要拯救我?哼,別白費工夫了,我是無藥可救的。」她撇過頭嗤之以鼻。
杜飛麟不再囉唆,抓住她的胳膊拖出車外就往肩上一扛,大步往山上走去。
叮噹大怒,狂亂地扭動身子槌打著他的背,然而聲音卻壓得極低怒斥:「杜飛麟你這個混帳,放我下來!」
他冷笑,「你不是一向嗓門最大的嗎?今天是怎麼了?你在怕什麼?害怕驚動滿山的神靈嗎?」
她忽地閉上嘴,改成狠狠的掐他腰間的肉。
他咬牙忍痛,一聲不吭地進了基地,沿著邊緣走向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
第九章
一個小小的墳墓,一塊小小石碑,刻著三個小小的字——李樹人。
杜飛麟放下叮噹,「這地方你應該很熟悉吧?」
「你幹什麼?」她啞聲問,「你不是要去祭拜你父母嗎?為什麼帶我到這裡來?」
「因為我要你以本來的面目去見我父母。」
她勃然大怒,「杜飛麟,你真以為你是救世主嗎?別以為你丟過幾個麻袋就是在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嗤,一個小小麻袋,裝得盡天下的不公嗎?」
杜飛麟緊盯著她的臉,她的嘴角在微微顫抖,她的眼裡隱隱有淚光閃爍。
他知道自己來對地方,她的層層面具已開始在剝落。
「李樹人……」他輕念著碑上的名字,「你能告訴我李雲生為女兒取這名字的意義嗎?」
她蹲跪在地,伸指一筆一筆劃著那碑上的字,許久才緩緩地道:「李老伯在領到女兒的屍體時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沒想到我樹了十年的木,到頭來卻樹不好一個人。」
他蹲在她身邊,也伸手輕撫墓碑。「那麼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說?如果有的話我願意當聽眾。」
她抬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他,彷彿要看到他心底深處。「你先告訴我,你這樣費盡心思調查我,究竟是出於對我的懷疑還是興趣?給我一個答案。」
他抬頭迎視她的目光,耳語般低喃:「我給你答案,你給我什麼?」
「天堂或者地獄。」
他笑道:「我不入地獄誰人地獄?天堂哪有我容身之地?」
「正好。」她臉上也浮現一個微笑,卻很苦澀。「地獄就是我的家。」她閉上眼,許久再睜開時,目光悠遠深邃,飄向十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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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所有同學都回家,只有叮噹無家可回,便留在學校。大年初一那天,陽光很暖,她的心情很好,決定獨自上街迎接新年的到來。
街上很冷清,人人都在家過年,走了很久只有一間咖啡館在營業,門上的風鈴隨著門的開合發出叮噹叮噹的脆響,她被鈴聲吸引,便微笑著走過去;然而門口卻有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不停地在那進進出出把門開了又關;她不想自己的好心情受到影響,便搖搖頭轉而走向另一條街。
當她拐過一個彎,一輛轎車從身邊緩緩駛過,停在前頭一幢建築物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名腦滿腸肥的胖子。
突然,眼尖的叮噹瞧見巷口銀光一閃,隨即衝出一名少女,尖叫著:「壞蛋,你去死吧!」
一把尖刀插向胖子的胸口。
叮噹怎能讓人在自己眼前行兇?她立即街上前一個飛踢阻止了那少女,隨後把她制伏,並扭送警察局。
少女便是十六歲的李樹人,她在警局狂叫那胖子是該死的強姦犯,然而沒人相信她,因為少女在這之前就先後在好幾個地方告過那胖子,其間還曾被送往精神科檢查,每一位醫生都開具證明,指她患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
本著負責到底的精神,叮噹把李樹人送進精神病院;之後胖子也送感謝信到警校,讓她得到校長親自頒獎的最高榮譽,叮噹於是更加堅定自己的信仰。
一個月後,李樹人在精神病院割腕自殺,留下一封血書寫滿了「我恨你」,至於她恨的究竟是叮噹還是那胖子?那就不得而知。
被榮譽沖昏頭的叮噹此時仍未意識到什麼不對勁,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親眼目睹那胖子卸下道貌岸然面具後的獸行,才開始猜測事情可能另有蹊蹺。
她暗地走訪李樹人就讀的學校,得知她是個品學兼優、心地善良的好學生,之後又拜訪李雲生,得知李家三代並無精神病史,緊接著便展開對胖子的調查。
然而那根本就不能叫作調查,而是一場艱苦的戰鬥,阻力來自四面八方,包括警方高層,到最後甚至變成威脅;但她愈挫愈勇,頂著壓力幾度出生入死,終於拿到足以把那該死的胖子送上法庭的證據。然而還未來得及遞出,證據即被人偷偷銷毀。
那一刻她如陷入冰窟,因為她知道這是警校內的人幹的,或許是校長或許是教官,也或許是某位同學,她已不想再去查證,只覺得悲憤莫名;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也在剎那間崩潰,那套所謂正義的制服終於被她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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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故意酗酒打架以發洩內心的不滿是嗎?」
叮噹點頭,「然後我就被除名了。這是一個教訓,告訴我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正義!」
杜飛麟歎了口氣,「那胖子是誰?」
她冷哼道:「你不是讓他兒子後庭開花嗎?」
他一凜,大驚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一個小小的警校學生竟敢跟市長作對,你不想活了!」
「是啊,我是不想活了。」她閉上眼,咬牙忍下那一陣陣戰慄的痛楚。「十年前他還不是市長,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官員,就已經隻手遮天。你知道樹人為什麼會自殺嗎?那是因為她在精神病院受到種種非人的折磨,不得已才用死來尋求解脫。」她的眼眶發紅,熱淚盈眶卻始終不曾讓它掉下來。
杜飛麟凝視著她因痛苦而止不住抽搐的面龐,不由得心中一陣揪痛,伸手輕觸她的頰。「為什麼忍得那麼辛苦?為什麼從來不讓眼淚掉下來?」
淚霧已經消散,她眨眨眼,深吸一口氣。「被除名那晚,我燒掉制服,並且發誓這輩子只流血不流淚,那個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樹人求告無門,只得鋌而走險的無奈和痛苦。怨不得她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是個殺千刀的混蛋,親手把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送上絕路,我該死!」她低下頭把額靠在墓碑上,一下一下地撞。
「夠了!」他拉住她,「這不是你的錯!」
她回頭,雙目赤紅。「那麼是誰是錯?」
他搖搖頭,岔開話題。「後來那個販毒集團會落網是不是你出了力?」
「是。」她毫不否認。
「那麼孫若權的官司呢?」
「資料大部分由我提供。」
「這麼說……」他頓了一下,目光閃爍,「你仍是警方的人?」
她冷笑,「你送麻袋到警察局門口,難道也是因為你是警方的人?」
「那麼你就是孤軍奮戰了。」他的目光冷峻起來,「這些年來你用什麼來保護自己?」
她攤開空空如也的兩手,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輕輕搖頭。
他忽地用力抓住她的雙肩搖晃,「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可以利用自己的身體當工具?你不但吸毒,還賣、賣……」他咬著牙,心痛得說不下去。
她把頭撇開,臉上是淒涼的悲哀。「除了這個,我還有什麼?你告訴我,我還能靠什麼?」
他頹然放下手,說不出話來。
她苦澀一笑,「你以為我能跟你比?你有錢又有勢,你動了他們,他們卻不敢動你。因為他們知道跟你正面交鋒未必能贏;而且你是黑道,惹惱了你,你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但是……」她話鋒一轉,「明爭不行,難道不會暗鬥嗎?若是要陰謀……杜飛麟,你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辦?」
「提防一切,尤其是你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