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舒彤
這一點嚴彥腳絕對相信。
所以即使她不小心表現出了脆弱的那一面,他也相信她絕對有能力驅走悲傷,然後堅強的活下去。
既是如此,他為什麼反而油然生起一股想要保護她的念頭?可笑的是,他不是想要為她撐起她頭上的那一片天,照顧她的一切,而只是希望能為她趕走悲傷,讓她繼續用那樣尖銳、自立的態度繼續生活下去。
所以當他看見她猶豫的站在病房外,彷彿彷徨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他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了憐惜她的念頭。
憐惜?嚴彥卿手敲著方向盤,唇角勾起了一抹不可思議的笑。他居然憐惜這個像戰士一樣,隨時隨地準備跳出來和鄙視她的人奮力一戰的女人?
牽她的手完全是一個意外,但後來的擁抱卻不是。
她的淚水確實擊潰了他的心防,女人的眼淚雖然向來是他的弱點,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的眼淚讓他感覺如此的訝異和心疼。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無法想像她掉眼淚的樣子。
當她緊緊捉著他,壓抑的低泣時,他在心裡揣想了一遍又一遍,究竟她和韋老夫人起了什麼樣的衝突,會讓素來在外婆面前不肯示弱的她,有這麼大的反應?
他看過她們祖孫唇槍舌劍的樣子,知道她並不是個容易被擊垮的人,所以她的崩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她的淚水更是殺得他措手不及。
最叫他意外的,大概就是她抱起來的感覺了。
軟綿綿的身子,淡淡的香味,他一直以為像她這樣的女人絕對引不起自己半點的興趣,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他幾乎不願意放開她——若不是後來值班的護士經過,也許他還會繼續抱下去。他已經很久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這樣的感覺了,事實上,自從初戀情人之後,他幾乎已經快忘記擁抱的滋味有多麼甜美。
這真是諷刺啊,他們兩人才剛解除婚約,而他卻在此時對她有了好感。
隨著車子行駛。他們已經漸漸遠離市區,四周的景象由高樓大廈漸漸轉變成林木環繞的小徑。
「我們要去哪裡?」始終沉默坐著的羅小雀終於出聲。
嚴彥卿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
他用單手開車,一手隨意的放在窗外,他的姿態悠閒而放鬆,輕鬆的駕馭車子在小而彎曲的山路問行駛。
羅小雀始終竭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注意他開車的模樣有多麼帥氣,但是眼光卻不由自主的隨著他自信自在的動作打轉。
「根據數據統計,有百分之八十的約會強暴,都是熟人所為……」她喃喃的說著,然後自嘲的一笑。「當然啦,我相信你對我不可能有那種企圖,我只是想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他聞言輕笑。
「你對自己真的一點信心也沒有,是不是?」他放在窗外的那隻手,輕輕的敲著車身。「說不定我正是要把你載到沒人的郊區強暴你。
羅小雀一聽,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嚴先生,你的幽默感讓我無法消受。」她正色道:「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某個郊區小屋。」他斜睨她一眼,唇角帶笑。「我都是把女孩子騙到那裡,因為方圓數里內絕不會有人經過,就算她們叫破喉嚨也沒人會聽到。」
「哈!」她仰頭一笑。「我相信她們是興奮的尖叫。」
嚴彥卿忍不住大笑,「你總是這麼直接,從來不懂拐彎抹角。含蓄的美德似乎很難在現在的女孩子身上找到了。」
羅小雀聳聳肩,「何必裝模作樣?我不需要假裝聽不懂,因為這種嬌羞的伎倆只適合情侶使用。」
她轉過頭去讓清涼的山風吹亂短髮,冰涼的風稍微驅去她心中的不安,與他共處一車讓她有點不習慣,車上到處是親蔫自在的氣氛,她不想讓自己誤以為和他有特別的交情。
雖然她已經打定主意,今天要拋開所有的原則顧忌,但那不代表她會讓自己陷入得太深,免得明天她還抱著錯誤的期待。
「我們差點成了夫妻呢,記得嗎?」感覺到她的疏離,他開玩笑的說:「我以為我對你至少有點特別。」
她轉過頭,一挑眉。
「特別討厭?」她偏了偏頭,假裝想了一下。「的確,你對我而言是比其他男人還要特別。」
嚴彥哪邊搖頭邊微笑。
「小雀,小雀……」他呢哺般的反覆念著她的名字,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你傷了我的心了,男人的自尊心比什麼都還要脆弱,你知道嗎?」
她甜甜一笑,「我相信紀小姐會很樂意替你修補的。」
「是啊……」他隨口虛應,臉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苦笑。「我相信……」
事實上;經過這次的事之後,他懷疑紀真真還會理他。
她是一個高傲的女人,受了韋老夫人那樣冷言冷語的諷刺,而他又沒有追上去向她賠罪,反而在病房外等著安慰羅小雀破碎的心,他不認為以她的個性忍受得了這種侮辱。
但是他沒有必要向羅小雀坦承他和紀真真之間,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告吹。
反正他本來就打算在危機解除時,為紀真真另覓一個更佳人選,以她的美貌,他相信必定不乏追求者。他不想增加羅小雀的罪惡感,讓她認為是她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羅小雀不想承認自己的心裡真的有點失望。
他和紀千金是情侶的事,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也惟有像紀真真那麼美麗又有家世的女人才捉得住他的心。
她在期待什麼呢?
故意忽略內心揪緊的感覺,她往後躺去,閉上眼睛道:「我要睡了,到了叫醒我。」
她真的睡著了。
方才在醫院的痛哭早已讓她筋疲力竭,在強烈的情緒波動之後,突然的放鬆令她一下子就沉沉進入夢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卻做了一個短短的夢。
夢中她和爸媽、小弟、外婆和樂融融的圍成一桌吃飯,韋老夫人不再是她記憶中冷硬無情的老太婆,她變得溫柔慈祥。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因此當她在輕微的搖晃中睜開眼睛時,臉上是帶著笑的。
「做了什麼好夢?」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嚴彥卿微笑的臉,他離她的臉很近,只要再差幾寸,兩人的唇就相觸了。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出兩手遮住自己的嘴。
「你幹麼靠我那麼近,嚇人啊!」
看見她的動作,他好笑的揚了揚眉。
「別怕,我不是要偷襲你,我還沒有這麼下流。」他伸手為她解開安全帶,然後退開,讓她看到車前的房子。「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到了。如果你真的很累,裡面有房間,也許你會想先睡一覺?」
當她看見那幢白色小屋時,情不自禁露出訝異的神情,而他將那解釋成失望。
「你以為會看到豪華別墅!抱歉,讓你失望了,這只是一幢度假小屋,本來是我大哥的,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他不願意再來到這邊,所以現在由我使用。」他朝她伸出手。「下車吧,這裡固定有人會來打掃,所以房間很乾淨,你可以馬上好好睡一覺。」
羅小雀猶豫了一會兒才伸出手。
「你以為我是失望?」
她站在車子旁邊,看著眼前的景象。探幽的山裡,一間典雅的白色木屋,四周被美麗的花海包圍,這簡直就像世外桃源。
她搖頭,不敢置信道:「你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說,這裡美極了。用來拍連續劇都沒問題。」
他聞言綻出笑容,「很高興你喜歡。」
「不過我承認我沒想到。」她聳聳肩,不好意思的承認。「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去海邊,或是某個可以盡情吃喝玩樂的地方。」
「為什麼?」
「一般不都是如此的嗎?」她邁開腳步,往屋子走去。心情不好時,不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喊一喊、哭一哭,不然就是徹底的解放糜爛,用酒精或是食物麻痺自己。」
「這是你的解決方式?」
她轉過頭,心虛的微笑。
「我的包包裡隨時有零食和巧克力。」她打開包包,拿出一包餅乾左右的轉著,向他展示。「我用大吃大喝來麻痺我的心靈,我討厭喝酒,因為酒很苦。」她皺了皺鼻頭。「心裡已經夠苦的了,何必還喝苦酒虐待自己?所以我吃東西,各種零食、蛋糕,吃完了就倒頭呼呼大睡,隔天起來,煩惱全消!」
「喔?」他揚眉,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餅乾,然後吃了起來。「在我看來,你只是把所有的煩惱全集中成一個罷了。」
她無所謂的攤開兩手,在大門前面停下來,轉身看他。
「是啊,我的身材。」她做勢捏著身上的肥肉。「我想你指的是這個。」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一邊轉動鑰匙一邊道:「我認為你應該有別的方法可以發洩情緒,不一定要這樣暴飲暴食。」
她喃喃的附和,「是啊,當然有別的方法……如果殺人是正當的話,我會優先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