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大俠也認栽

第5頁 文 / 樓雨晴

    陸君遙苦笑。「如果我說不納妾,妳會不會生氣我辜負了妳的好意?」

    天底下再也沒有一個丈夫當得比他更失敗了,她可真懂得怎麼打擊他!

    「不納妾?」像是多出乎意料的回答,她滿臉困惑。「為什麼?」

    他愕笑。「原來不納妾也需要理由,我以為妳是不喜歡那些二姨娘、三姨娘的,咱們一家子清清靜靜過日子,不是挺好?」

    「可是、可是……」她垂下頭。「爹希望陸家能多子多孫,他臨終前,我已經答應他,正室要有容人大度。」

    「妳可以不必那麼誠實。」再歎一次,瞧見她困惑的眸,知道她是真的不懂。「好吧,要多子多孫,也不一定非得納妾,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咱們多努力便是。」

    他的意思是……要她生?

    「我以為……我生祈兒,已經夠了。」他,還會想再碰她?

    「如果妳不願,我自是不會勉強。」

    一陣沉默──

    接著,她動作生硬地──解開胸前盤扣。

    她是陸君遙的妻子,只要他想,她便責無旁貸。

    陸君遙約略猜出她的想法。這女子,究竟將責任感看得多重啊?

    「好了好了,我想我可以把它解釋為妳是願意的。」抓住她的手,笑歎道:「我們有的是一輩子,可以慢慢來。」

    要也不是現在,她累了一天,晚膳也沒吃,硬邦邦又沒半分情調,她是不看時機的嗎?

    他傷腦筋地發現,他這妻子恐怕沒什麼風花雪月的天分,活似辦公差,目的只在於給個孩子便成。

    不知怎地,這樣的發現竟讓他胸口悶悶地,泛起些許疼意。

    能說什麼呢?陸家確實虧待了她,自私地只想傳承香火,將她當成生子工具,不曾顧慮到她的將來,教他現在羞愧得連辯解,都沒那個立場。

    「芽兒,我可以……抱抱妳嗎?」

    她似乎被他過於溫柔的請求嚇到,他也沒等她回應,張手輕柔地將她納入懷抱。

    長久以來獨身慣了,不習慣男子的擁抱,她在他懷裡,身子顯得直挺僵硬,手不知該怎麼擺,連吐息都不自然了。

    書房的門被推開,端著飯菜進來的婢女「呀」了一聲,他倆趕緊退開,臉上各自浮現些許困窘,活似偷情被逮著的男女。

    「那個……飯菜冷了,我再回頭去熱熱,少爺夫人繼續、繼續啊,當我沒來過……」這丫頭機伶,相當機伶,一轉眼就不見人影,簡直機伶得……讓房內兩人羞愧無言。

    「……我先回房了。」孟心芽低垂著頭,走幾步,遲疑地頓住,將衣袍遞還,低不可聞地咕噥兩句,走出書房。

    陸君遙目送她離去的身影,反覆低回她留下的那句話。

    「穿著,你身子骨不好,會受寒。」

    事實上,已經受寒了,今晚已略感不適,她是否,也留意到了?

    他斂眉凝思。妻子或許比他以為的,還要再多關心他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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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返家已月餘。

    這段時間,足夠他瞭解許多事情,知道孟心芽將陸家產業管理得有聲有色,不遜於爹尚未離世時,也將兒女教養得極好,甚至是府裡也打點得井然有序。

    他不得不暗自佩服,這樣的芽兒,可惜了生就女兒身,否則,要在男人的天下闖出一番光景,又豈是難事。

    也難怪,她會給人作風強勢的錯誤認知,但他看到的,卻是她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在處理事情時才能果決明快。私底下,她其實沒有想過要以氣勢壓過夫君。

    他懂得的。

    除了堅持掌理家業之外,他說的每一句話,她從來不曾否決過。

    他說,希望她可以將心事與他分享,她就固定在每日歸來時,將今天做了什麼、發生些什麼事,清楚交代一遍。

    溫馨的互動?沒有。

    暖暖的關懷?沒有。

    更別提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夫妻間該有的擁抱、倚偎、相契相知什麼的……基本上,他發現她從不對任何人說出心底的感覺。

    原本該是極貼心的一件事,讓她做來,一板一眼,簡直像例行公事似的,完全謹遵他的「吩咐」。

    於是一個月來,他們之間最大的進展,就是「報告」一日行程。

    他內心的挫敗更深了。

    他家的芽兒,有點不解風情呢,要想指望她成為知情識趣的女子……唉!怕是難了。

    更讓他歎氣的是,孩子們對他,仍是極度生分。

    芽兒要他們喊爹,他們會聽,但也僅止於此了,他們注視著他的眼眸裡,隔了一層藩籬,防備而疏離。

    實在不能再要求更多了,孩子出生至今,他不曾抱過,不曾付出一丁點為人父的關愛,又怎能指望他們視之如父地敬他愛他呢?

    近來他最苦惱的,就是怎麼拉近與孩子們的距離。

    初春暖陽灑落窗台,難得不算太冷的天氣,他推開房門,沿路緩步而來,不遠處清靈的笑語吸引住他的步伐。

    他家小盼兒,在放紙鳶呢。

    純真開懷的笑容綻放在甜甜的臉兒上,那是真正屬於五歲孩童該有的無憂純稚,只是,不會在他面前展現罷了。

    不想讓那樣的笑容消失,他定住步伐,沒再上前,靠坐在樹底下遠遠看著。

    福伯也在,一老一小玩得可開懷了,那畫面頗有些含飴弄孫之樂。

    福伯從年輕時就待在陸家了,他等於是福伯一手帶大的,全府上下沒人將他當成下人過。父親初掌家業時,他是爹的得力左右手,後來由芽兒翔實的「報告」當中,也知曉在他離家的這些年,福伯著實幫了她不少忙,只是近一年來,較少管事了,閒來逗孩子居多。

    於是,外頭便又盛傳,福伯功高震主,當家主母排除異己,架空他的權力,兩代老臣有志難伸……

    有志難伸?盼兒仰著臉兒,讓福伯拭汗,瞧福伯笑得可樂了,哪有一丁點有志難伸的樣子?他女兒都沒對他這麼笑過呢,想來真吃味。

    福伯轉身離開,不曉得忙什麼去了,他撐著下顎,繼續看他活力充沛的女兒跑跑跳跳,這樣的午後,也別有一番趣意。

    紙鳶卡在假山上頭,盼兒噘嘴扯了扯,弄不下來,索性拎著小裙往上爬,他也不急著幫忙。聽芽兒說,孩子有習武,他想看看女兒身手有多了不起,方便他閒來無事拿來崇拜一下。

    她一步步爬,眼看就要構著紙鳶,腳下小鞋鬆脫,一個踩滑,他唇畔笑意凝住。在小小身子疾速下墜的瞬間,他同時飛身而起,越過假山流水,下一刻嬌小人兒已穩穩當當落入他懷中。

    「盼兒,妳想嚇死我嗎?」幸虧他平日輕功從不馬虎,女兒差點害他一顆心由胸口跳出來。

    小丫頭愣愣地張大嘴。「爹……會飛……」

    「那叫輕功。」他失笑,足下輕點,躍上假山頂端坐,探手取來紙鳶給她。「怕高嗎?」

    「不怕。」女兒驚訝地眨眨大眼。「娘沒說……爹好厲害……」

    抱牢女兒,欣賞高處風景。「妳娘明明也說,妳有習武,想當俠女啊?」那明明就不是俠女該有的身手,他指控感情遭受欺騙。

    「習武的是哥哥,他想當好厲害、好厲害的大俠,但盼兒不愛,盼兒想學娘一樣,很會做生意,賺好多花不完的錢。」

    很會做生意?還賺好多花不完的錢?

    身為陸家的男人,聽到這等宏願,實在是該羞愧的。他家的盼兒,很不一樣呢,不挑花,不刺繡,不撲蝶,更不坐閨房,反而想學男人做生意?

    「盼兒賺那麼多錢要做什麼?」

    「我要賺錢養娘、養哥哥、養福爺爺、養娟兒、養阿武、養池裡的鯉魚……」扳著手指頭,好努力地細數著,連貼身丫鬟、池裡的鯉魚都抓來湊數了。

    他很沒廉恥之心地勾起唇。「不養爹嗎?」

    「也養爹──」興高采烈說到一半,似乎驚覺自己透露太多,笑容收了住。

    陸君遙察覺到她的變化,輕問:「怎麼不說了呢?」

    圈在父親頸間的小手收了回來。「……我、我要下去了。」

    這麼欺凌幼小有點無恥,但仗著身在高處她逃不開,陸君遙摟回女兒。「盼兒,不喜歡爹嗎?」

    「那爹……喜歡盼兒嗎?」

    這是什麼鬼問題?「妳和哥哥,都是我的孩子,怎會不喜歡?」

    「可是……可是外面……」她收嘴,不論他再怎麼誘哄,就是打死不再開口了。

    好,問題出在外面。

    外面又是外面的哪裡?這是小丫頭的心結?或者說,是兩個小傢伙的心結。

    打定主意,他道:「盼兒陪爹出去走走好嗎?」

    「我、我……」小丫頭極度苦惱,看得出想拒絕,又不知怎麼說。

    「盼兒不願意,爹一個人也無妨啦,只是好久沒回來了,要是走遠,找不到路就糟了。」表情滿是體諒,卻又壞心眼地存心加深小人兒的為難。

    爹要是找不到路……又好久好久才回來,那娘一定會很傷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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