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沐秀
「凝兒……」他低喃著她的名字,心裡隱約有種感覺。
他失去她了,她不見了,就像她的出現那麼突然!突然的不見了!
「凝兒!凝兒!」他仰天長呼,迴盪在夜空的,只有他淒楚的呼喚。
雨棠皺了皺眉,不忍見他如此,親眼看著風痕從那幸福的模樣,變成現在的失魂落魄,他居然可以感覺到他的心痛。
「凝兒……」
一聲又一聲的殷切呼喚,在風中消散。
他的發亂了,衣衫破了,唯獨尋不到她。
第四章
青翠的竹林掩著紫竹木屋,清幽的琴韻於山水間迴盪,霧氣瀰漫,讓人恍若置身仙境般。
鬼域,千百年來武林中人的禁忌之地,人人聞之色變的地方,竟是這樣的世外桃源。
風痕站在祭壇下,有些失神的望著這個他已離開許久的地方。
「你終於肯回來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傳來。
佇立在祭壇上,身著灰色長衫的中年人看著他,半邊灰白、半邊漆黑的發,那雙冷厲幽深的眼,掩藏著歲月留下的滄桑。他臉上疤痕交錯,竟然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即使是在白天看來,也夠讓人倒抽一口冷氣。這人便是鬼域之主,武林中人聞風喪膽的大魔頭孤楓。
曾經在蒼山上,一人力戰八大門派掌門人,置他們於死地的鬼主孤楓。
聽到這個聲音,風痕神情寂寥地跪了下來。「是,弟子回來了。」
孤楓瞧著自己的愛徒,兩年末見,他沒了以往的沉靜和淡定,整個人憔悴至極,甚至是失魂落魄。「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皺起了眉。
「弟子沒事。」風痕平靜地回答。
「沒事?」孤楓冷哼一聲,「我都聽雨棠說了,是為了那個女人?」
風痕黯然不語。
「沒出息!」孤楓怒斥一聲。
風痕還是不語。
孤楓神色緩下,低歎一聲,「下去吧,一個個都是這樣,這居然是我孤楓調教出來的徒弟?」他無奈地笑道,聲音沙啞至極,「哪還有半分殺手的樣子?」
風痕滿臉歉意的望著師父那傷痕斑駁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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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自己的聽濤小榭還是原來的模樣,令風痕站在門邊怔忡了許久,才慢慢地推開門,淡紫色的竹木傢俱,透著晨光,一室清雅,一如往昔。他輕歎一聲,走了進去。
「這裡還是老樣子。」身後一道冷淡的嗓音讓他回頭。
「雪。」看清來人後,他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來人一身黑色的衣衫與披風,襯得他的身材修長挺拔,清冷的神色帶著幾分威嚴,幽深的眼瞳更如兩股冰泉,寒冽清冷得讓人不敢逼視。
這便是雪魄,未來的鬼主,風雨雪三煞中的老大。
「你看起來很不好。」雪魄微微皺起眉,語氣裡略帶不滿,彷彿在責怪他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你說要過自己的生活才離開鬼域,現下我看到的卻是張憔悴不堪的臉,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他挑起劍眉,語帶譏諷地說。
風痕撫撫自己的臉頰,淡淡一笑,「真的有這麼糟糕?」
「你根本不會照顧自己!」雪魄走近他,幽深的黑眸靜靜地望著他,「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雪。」風痕牽起一抹微苦的笑,「你還是這麼咄咄逼人,有什麼說什麼,不知何為含蓄。」
「含蓄?」他冷冷一笑,「我不喜歡虛偽,就事論事,你知道我的脾氣。」
「你會幫我?」
「我不會做出任何違背域規的事。」雪魄冷冷地說:「但找人這種事,並不與域規牴觸。」
他的話讓風痕黯淡的眼為之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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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痕怔怔的瞧著窗外,外面的紫竹在風中搖曳,那感覺讓他在恍惚中好像看見一道紫色的婀娜身影。
那日也是這般光景,她穿著羅紗的紫色長裙,嬌俏地站在門邊,朝他招手,「痕,快過來!」她笑得宛如精靈。
「做什麼?」他強振精神,不被她的美給迷亂了心志,對著她微笑,可心卻依舊因她而悸動。
她甜甜一笑,「這是古琴啊?」她指著放在檀香木几上的一把古琴。
「是,這是七弦古琴,是我們鬼……不,是我的先祖用過的東西。」
「先祖用過的?」她嘖嘖歎道,一副很新奇的模樣,「是好東西呢!難怪我覺得和別的古琴不一樣,它的顏色很特別,怎麼會有這麼熾烈的紅色呢?」
風痕被她的模樣給逗笑,她就像個孩子好奇地東摸西摸,卻因為摸不到門道而不知所措。
「你在笑什麼?」發覺他在笑,她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不會彈嗎?你聽好,我這就彈給你聽!」俯身坐到琴邊,正了正身形,擺出美美的姿勢,還朝他柔媚一笑。
風痕抱臂站著,愜意地看著她。
她手指輕佻,只看到琴弦動了一下,但絲毫沒有音律出來。
怎麼回事?她微微挑眉,再試卻只有幾下琴弦被挑動的聲音,還是一點樂聲也沒有。
「不彈了,這是破東西!居然發不出聲來!」她櫻唇翹起,生起氣來。
風痕微微一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你要彈?」她狐疑地看他。
他不語,只是凝神撥動琴弦,古琴發出一聲清脆響聲。
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修長的手指。
他的手指挑動琴弦彈奏起來,一曲「高山流水」彈得悠遠綿長,她聽得醉了。
直到他彈完好一會兒,她才低頭對著古琴呢喃:「原來你不是破東西……」
風痕失聲一笑,「傻丫頭,這自然是好琴。七弦古琴原是武林中聞名的一把好琴,百年前雪影嘯西風的穆以峰,以琴韻聞名天下,他用的便是這把七弦古琴。」
「但是,為什麼我彈不出聲音呢?」她雙手托腮,一臉迷惑。
「能彈奏此琴之人,琴藝自是不可或缺,但更重要的是必須具備深厚內力。」
「深厚內力?」她第一次聽到彈琴需要內力這種說法。
「不錯,在彈奏時運功於指上,方可撥弄出弦音。」
「竟還有這種事?」心念急切,她纖纖玉指又頑皮地置於琴上,還未撥動,便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握住。她抬頭對上他深摯凝視的眼眸,那眸裡有著一絲不贊同。
「妳忘了答應過我什麼?」
她在他那雙湛黑如海的眼裡失了神,半晌才輕聲回答:「不許妄動真氣。」
「虧妳還記得。」他搖了搖頭,「凝兒,不要讓我擔心好嗎?妳現在的身體還未完全復元,並且不知道妳修煉的是何種武功,便無法為妳根治,妳這樣妄動真氣是非常危險的,萬一妳又冷到受不了怎麼辦?」
她的眼睛亮了亮,「我不怕冷,有你啊!」驀然衝出口的話,讓她自己也臉紅起來,但是她真的貪戀他的溫暖。
他的懷抱很暖、很暖,是她願意棲息一輩子的地方。
風痕輕歎一聲,擁她入懷,低喃:「真是傻丫頭。」
「痕。」她在他懷裡嚶嚀一聲,「我好喜歡你。」她甜甜笑著。
「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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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兒……」風痕低念著這個名,如今再沒有人回應他了。
他清醒了過來,失神地看著四周,只是空蕩蕩。一股淒然的失落攫住他,失去她,他的心上空了好大一塊。
「凝兒,妳在哪裡?」
「左使。」門外傳來侍衛的叫聲。
「什麼事?」他推門應聲。
「雪堂主吩咐屬下來叫左使,說有事相商。」
是雪魄,難道他找到凝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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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你有她的消息了?」風痕匆匆走來,跛腳的腿顯得蹣跚,但他絲毫不覺吃力,神色間難掩激動。
「痕……」雪魄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此刻竟有幾分為難。
「怎麼了?」風痕微微一怔,順著他的目光才看到靜坐在那兒的孤楓。「師父。」他叫了一聲,有點奇怪他會在這裡。
「風痕,你過來。」孤楓蒼老的聲音幽幽響起。
「是。」他恭聲道,垂首站到孤楓面前。
「雪魄!」孤楓又喊。
「是!」
「把你要對他說的話,現在說給他聽。」孤楓淡淡地說。
風痕疑惑地看向雪魄,隱約感覺到不安。他凝視著雪魄,
「你要對我說什麼?」
「痕。」雪魄開口,聲音裡竟有幾分乾澀,神色掙扎了一下,「你放棄吧。」
「放棄?」風痕瞅看著他,「你要我放棄什麼?你說清楚!」
雪魄雙唇緊閉,竟不再開口,也不看風痕。
「你說啊!要我放棄什麼?」風痕激動起來,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厲聲問。
「茹雪凝!」孤楓蒼老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聽到這名字,室內有著片刻的沉寂。
「師父,你在說誰?我不認識,不認識她……不認識……」風痕搖頭,再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