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玄小佛
程多倫抓起羅小路的手,放到唇邊,握的緊緊的。
「大白癡。」
程多倫放下唇邊的手,眼圈竟然有些紅,羅小路好痛惜的,去摸程多倫的臉。
「大白癡,你要哭了?」
「沒事,你剛剛想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我可不可以一直都叫你大白癡?」
「你不是一直都這樣叫我嗎?」
「我喜歡喊你大白癡,我喊習慣了。」
「我喜歡聽你這樣喊我。」
「大白癡,你從來都沒叫過我。」
程多倫抓抓腦袋,傻傻的笑笑。
「每一個人都叫我小路,你要不要也這樣叫我?」
程多倫摸摸羅小路的臉,叫了一聲——
「小路。」
「哈——哈——。」羅小路笑的前仰後搖:「叫的好蹩扭,很不習慣哦?再叫一遍。」
「小路。」
「再一遍。」
「小路。」
「再一遍。」
「小路、小路、小……。」
一連叫了七、八遍,程多倫才停下來,羅小路湊前身子,仰起臉。
「女生主動吻男生可不可以?」
「可以。」
「女生吻男生之前,想提出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還要和你在一起兩天。」羅小路臉仰的高高的:「這兩天,我要每一分鐘都跟你在一起,等兩天過去了,我就回去,好不好?」
「接受要求。」
☆☆☆
「小倫,不是我管束你太嚴,換了任何父親,你都應該被責備。」程子祥拍著桌子,指著兒子的臉:「你自己說,你像話嗎?躺在醫院療傷,床是空的。」
「我的傷已經好了。」
「好個屁!」氣極敗壞中程子祥也口不擇言了:「全好啦?疤痕明明顯顯的,你好什麼了?」
「沒有全好,但不需要住醫院了。」
「不需要住醫院?」程子祥從桌的那邊繞過來:「為什麼不需要住醫院?養傷期間,什麼事那麼忙?不需要住醫院!你在忙什麼?」
程多倫不吭氣,坐著。
「你很精彩,為了一個女人,被打成重傷住醫院,療傷期間,又為另一個女人,命都不顧了。你不錯,我估錯我的兒子了,這點年紀,看來老老實實的,卻能幹的先跟三十歲的女作家談情,緊接著又和逃犯戀愛!」
程多倫再不能不吭氣了,坐著的身子,站了起來。
「爸爸!」
「想否認?還是想修正我的用詞?十九歲,羅小路割腕自殺,被送到醫院逃出來的。如果你覺得我的資料不足證明的話,我再告訴你:張伯伯替她療傷、拆線,有這回事嗎?」
「有這回事!」
堅硬的回答,程子祥倒愣住了,兒子站的挺挺的,神情坦然,毫不畏縮,那麼一副敢作敢當的姿勢,程子祥半天才沉住氣開口。
「你準備對我怎麼解釋?」
「不需要解釋。」
這句話更驚住了程子祥,太意外了。程子祥感覺自己兩隻手是抖的。
「好,你長大了,在女作家和逃獄犯中,你長大了。」
「不錯,我是這麼長大的。」程多倫站到程子祥面前:「爸爸,你一直在教養的只是一個兒子,你忘了使你的兒子有男人的樣子,男人的樣子是勇氣、無畏,是在處理事情的時候,可以拿一個自己決定的意見,而不是讓他的父親給他答案。我是在這兩個女人中長大了,我很喜歡我自己這樣,縱使我不被我的父親欣賞,但我絕不後悔,我因為她們而長大了。」
程多倫停下來,身了依然站的挺直。
「我沒呆在醫院裡療傷,這是我的錯,我願意接受責備,其他的,屬於我感情的生活,我要自己處理,任何人給我的意見,我可以參考,但,那不是接受。」
這些話,已經使程子祥渾身發抖了,氣憤還來不及爆烈開來,程多倫挺直的身子說完,就朝門口走,到了門口,程多倫停了下來。
「我很愛這個女孩,逃獄犯並不影響我們感情的發展。」
「你曉得我準備怎麼樣嗎?」
程子祥坐下來,拿起桌上的電話,這刻,不像父子了,像一對互鬥心計的人,程子祥刁起雪茄。
「報紙上登著要捉拿羅小路,每一個社會分子都有責任為社會安寧盡一份力。」
「爸爸,你——。」
「我的意見,你是可以參考,但這次,你要接受,逃獄犯,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我是個自私的父親,你明白嗎?」
「爸爸——。」程多倫握著拳,咬著牙,衝到桌前,好久,搖著頭:「爸爸,為什麼我的每一件事,你都要在裡面扮演一個角色?為什麼?」
數秒之間,鬥心計的情緒過去了,程子祥沉痛的放下電話,望著兒子。
「孩子,我是你爸爸。」
「父親分好多種,你為什麼偏偏選了這一種?」
「你要我做哪種?」
這是多麼心酸的一句問話?程子祥的淚,都落在胸腔裡了。程子祥整理了沉痛的嗓子,恢復硬朗而堅定的聲音。
「現在是上午九點,你叫那個女孩在中午以前去自首,否則,我就報警。」
「爸爸,你真的要這麼做?」
「我兒子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學校也已經開課了,他需要安心唸書,我是他爸爸,我只能這麼做。」
程多倫態度軟下來了,哀求的,身子不再站的那麼直,那麼挺。「爸爸,給她兩天的時間,後天一早,她會自首,爸爸——我在求你。」
「不要求我,中午以前她不自首,我就報警。」
「爸爸——。」
「去吧,你懂我的意思了。」
「爸爸——。」
「中午以前,時間只有三個小時,去通知她吧。」
「爸爸,——你會後悔。」
「這是一個父親的態度,沒什麼後不後悔的。」
中午以前?時間只不過三個小時?小路要求今天和明天,她要整整的兩天,和自己每一分鐘都在一起,她那麼渴望的要求著,自己也答應了,現在,要她在三個小時內就去自首;不自首,就會有人報警,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天吶!幫助我吧!我怎麼做這件事?三個小時內,她不自首,就會有人報警,那刑罰要加的多重?我怎麼做?
☆☆☆
敲了黑皮的門,開門的是羅小路,那張平常素淨的臉,居然淡淡上了點口紅,眼皮也輕輕塗了藍色的眼影,穿慣牛仔褲的兩條腿,竟露在一條白色及膝裙下,這個野的不得了的女孩,打扮起來,小女孩的俏媚流露的十分秀雅。
程多倫的壞情緒,一時也被羅小路刻意修飾的漂亮吸引了。羅小路羞羞的伸伸舌頭,眼珠子朝上翻了翻。
「是不是被這個漂亮的女孩吸引了?」
程多倫沒說話,不曉得該讚美、抑或把父親的通牒說出口,羅小路一點也沒看出什麼不對,輕輕旋了一圈。
「像個淑女吧?」
「像。」
「我們走吧。」羅小路順手帶上門:「帶這個漂亮的淑女去過兩天自由生活。」
程多倫站著沒動,兩隻手又開始習慣性的無措,時而搓揉、時而插進褲袋。
「噯?走呀!」
「小路——。」
「你怎麼回事嘛?」
「小路——,我——,我該怎麼說?」
程多倫苦惱的面壁,手朝牆上猛捶,一拳一拳,捶的呼呼響。
「發生了什麼事嗎?」
程多倫一隻手彎曲靠在牆上,支著頭,另一隻手攬住羅小路,攬的緊緊地。
「小路,我要做一件我最不願意做的事。」
「什麼事?」
程多倫的臉還是面牆,那神情痛苦極了,羅小路不明白,又似乎感覺出了什麼。
程多倫又重重的敲牆,臉轉向羅小路。羅小路拉起程多倫的手,拉到樓梯旁。
「坐到樓梯上來談吧,站在那,你的手會被你自己打破。」
也不管是條白裙子,拉著程多倫,羅小路就一屁股就坐在每天被不同鞋踩過的梯階。掏出兩根煙,羅小路點燃了火,給了程多倫一根。
「抽根煙吧,心情比較容易平靜。」
程多倫接過來,羅小路又補充一句。
用力,用很大的力吸了一口,然後吐了出來,重重的。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整個人舒坦多了?」
「舒服多了。」
「好,那麼開始把那件你不願意做的事講出來。」
程多倫用著一種驚奇與讚賞互相摻雜的眼光看羅小路,多好的一個女孩,不管等會兒自己說出的話會遭遇到什麼反應,諒解或不諒解,這個曾經自已完全不欣賞的女孩,她竟做的那麼好,那麼感動人,程多倫又吸了口煙。
「小路,你今天回去好不好?十二點以前。」
程多倫等著聽咆哮,聽他媽的,等著看一個身子跳起,等著看一雙手在空中張揚的揮。可是,一切叫人意外,既沒有咆哮,沒有他媽的,也沒有跳起的身子,和手張揚的在揮,四周悄悄的,羅小路一動也不動的坐著,只聽見吸煙與吐煙的氣,沉重的,和一雙緊鎖的眉。
「小路——。」
羅小路依然一動不動,吸著煙,沉重的吐出來。
「不要對我解釋,我明白,——我真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