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葉雙
席諾理說到這兒，想起了女兒回家之後，縱有不適也努力的隱忍著，為的只是不想讓他們擔心，對於她的善良，不免又是一陣心疼。
「她總是這樣，每天用笑容面對旁人，把所有的憂傷放在心裡，自己吞噬所有的寂寞和孤獨。」席諾理繼續說道，他這次來就是想讓冉略韜能徹底瞭解小七這個令人心疼的女兒。
對他而言，治病雖然也是重點，但若是冉略韜不能帶給小七幸福，那麼他寧願她不再和冉略韜有所牽扯。
因為他看得出她的心傷，和那種渴望幸福的眼神，也知道就算治好了病，而冉略韜還是無法付出真心真情，那麼她就注定了一輩子的心傷。
「所以她能一眼看透我的寂寞和孤獨……」冉略韜不由自主的跟著席諾理的話，走進了他所不知道的紅綾的內心。
很難想像一個有那麼陽光外表的女孩，心裡所埋藏的竟是這樣深刻的痛苦與恐懼，她的苦難和他的相比起來，簡直是巨大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身懷苦痛的她卻因為發現了他的孤獨和寂寞，想在臨死前想要將她僅有的快樂分給他，所以不顧一切的敲開他緊閉的心靈，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愛上了他，而他也愛上了她。
難怪在他們兩心相許之後，她總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雙眼盛滿哀傷的注視著他，可卻又不願將悲傷帶給他，所以一個人自苦，甚至想過逃離他。
是他自己在這個草原上硬留下了她，硬讓她交出了心，他到底對綾兒做了多麼殘忍的事呵！原來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原來一切該怪的也是他自己。
往事一幕幕像潮水般湧進他的心田，他終於將所有的事情串連起來，心裡也因為瞭解而緊緊的揪著。
冉略韜驀然地狂吼一聲，雙拳緊握，恨恨的望向藍天。
老天爺啊，為什麼妳要這樣對待綾兒，人世間最不幸的遭遇，她都碰到過了，可是她沒有認輸，為著所有死去和活著的人，她努力的活著，禰為什麼不放過她？難道就是因為禰打不敗她嗎？
他心中所有的誤會在此刻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對她滿溢的愛和憐惜。
還有什麼好恨的？還有什麼好怨的？綾兒給了他全部的愛，卻將所有的悲傷和委屈放在心裡，而他回報給她的是什麼？
尖刻的話語、無情的決絕、狠心的拋棄……
想到這裡，冉略韜的冷汗冒出，想起了紅綾最後那哀傷的表情，他立刻作下了決定。
「綾兒在哪裡？」他直視著席諾理睿智的雙眸，眼中寫滿了不容錯辨的堅持和決心。
「你想通了？」席諾理不答反問。「不管結果為何，你真的想通了嗎？」
冉略韜慎重的點點頭，沒有一絲猶豫的說道：「我跟你走，不論如何，我要替綾兒打贏這一仗，我會親自向上帝要回祂欠她的幸福。」
他並且在心中暗暗起誓，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取得她的原諒，這一生他一定要和她共度，直到白頭。
席諾理凝視著冉略韜，冉略韜那般君臨天下的氣勢給了他無比的信心。
終於，他微微點了點頭，滿意的笑容佈滿雙眼，看來小七這次應該有機會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
※myeid※myeid※myeid※
「紅綾，妳還好嗎？」燦雪緊緊的握住紅綾冰涼的手，看著她的血色一點一滴在疼痛的侵襲下退去，卻束手無策。
「我……很……好。」紅綾勉強自己睜開雙眼，看著燦雪的一臉擔憂，努力的想讓自己的好友安心。
可是這股疼痛來得這樣急，這樣深沉，讓她幾乎快要招架不住，她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加速的流失。
自從發現腦瘤以來的這兩個月，她經歷了自己不曾有的情感，她已經很滿足了，而縮短生命如果是與冉略韜相遇的代價，那麼她甘之如飴，絲毫不曾後悔。
「妳的臉色都發白了，別安慰我了。」紅綾的善良，幾乎讓燦雪尖叫。
燦雪忍不住的別過臉去，看著她的痛苦卻手足無措，這讓她沮喪得想要殺人。
這時一雙溫暖的手搭上燦雪的肩膀，給了她無言的安慰。
燦雪回過頭去，看到熟悉的天冰，忍不住的窩進他的懷中，此刻的她需要溫暖。
「噓！別這樣，綾兒看了會難過的。」天冰低頭在燦雪渾潤的耳垂旁說道，語氣之中也夾雜著哀傷。
「三哥……」紅綾虛弱的抬起手來，叫喚著和燦雪並肩站立的天冰。「我有話對你說。」
天冰聞言，一個箭步的來到紅綾身邊，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綾兒，什麼事等妳病好了再說，妳現在頭不是疼得緊，先好好的睡一覺再說好嗎？」
「我的痛我自己知道，怕的是現在不說，以後可能也沒有機會說了。」紅綾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不想讓自己有所掛念的離去。
「大哥和二哥已經想到法子，他們……」天冰見紅綾的模樣，衝動的想要將天風他們的打算說出，可是一想到父親的堅持，他隨即改口。「妳要堅強，席家人不會這麼容易被打敗。」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這個惡魔似乎不肯放過我呵。」紅綾深知他們有事瞞著她，可卻也不想說破。
因為他們是那麼的擔心她，如果讓他們多做些能減少他們日後的心傷，她也不願阻止。
「席家人是最勇敢的，尤其是妳，總是那麼的堅強，三哥相信妳一定可以辦到。」天冰繼續鼓勵著她。
「對我這麼有信心？」感覺頭痛漸漸的退去，紅綾也變得比較有精神。
「我們大家都對妳有信心。」天冰和燦雪不約而同的說道，他詫異的調轉視線，凝視了燦雪好一會。
就兩人這麼一眼的相交，紅綾心中已然有了了悟，她困難的撐起虛弱的身子，一手拉起燦雪，一手拉起自己的三哥，然後將兩人的手相交疊。
「三哥，若說我此去真有什麼不放心的，就只剩下燦雪一人，她孤孤單單的在這世上，沒有親人的陪伴，日子必定寂寞，你幫我照顧她好嗎？」
燦雪不知所措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天冰握得死緊，紅綾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糾纏，心中知道燦雪必將不再寂寞。
紅綾眼中的欣慰看在燦雪的眼中宛若刀割，她再也隱忍不住的撲倒在紅綾的懷中，緊緊的抱著紅綾日漸瘦弱的身軀，大哭了起來。
「別哭呵！」紅綾輕撫著自己好友黑緞般的長髮，細聲的安慰著。「這是我的命，我樂於接受它，但是妳的眼淚卻教我不捨。」
「紅綾，我不要妳走……我不要妳走……」燦雪根本聽不進紅綾的安慰，只是一個勁的說道。「答應我，不要走。」
「我答應妳，不到最後開頭絕不放棄。」紅綾溫柔的抬起燦雪的臉，鄭重的承諾道。「但是妳也必須答應我，如果我真的走了，妳也必須代我找到不曾屬於我的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
「我……」遺言似的交代頓時讓燦雪的心不安起來，她無言的看著紅綾漾著笑的臉龐，不想去承諾。
只要不去承諾，紅綾就不會心安，只要她的心不安，以她的善良就不會放任自己一個人沉浮於幽幽人世，那麼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看出了燦雪的想法，紅綾淺淺的一笑。「生命自有其軌跡，該不該我死，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錯了！我相信的是人定勝天。」冉略韜的聲音突然闖入紅綾的腦海中，她訝然的舉目四望。
當她看到在席諾理、天風和天雲身旁，那個她日夜想念的身影時，她渾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著一步接著一步靠近她的冉略韜。
她衝動的掀開棉被，不顧自己的虛弱，想要下床去確認她不是出於自己的幻想，但是卻在下一刻冷漠的回復剛剛的半臥姿。
她已經自私過一次了，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對她而言，在這風中殘燭的生命中，還能再見到他一面，已經是奢侈了，她不能再繼續拖累他。
「綾兒……」看著床上瘦弱的身軀，冉略韜的心緊緊的揪著，心疼的喊著在他心中已喊了千萬次的名字。
但是紅綾卻移開了她的眼神，轉向席諾理、天風和天雲的身上，並且朝他們綻出一抹笑容。
「老爹、大哥、二哥，你們來啦！」彷彿沒有見到他似的，紅綾的眼神硬是不肯再落在他的身上。
席諾理見到女兒飄忽不定的眼神，心若有感，於是一手搭上冉略韜的肩，將他推至眾人的面前，不容紅綾再繼續忽略他。
「小七，略韜已經答應要幫妳執刀。」席諾理言簡意賅的說明了冉略韜的來意，並且加重手上的力道，示意他說句話。
「是啊！綾兒，讓我們一起努力，好嗎？」冉略韜上前一步，想要執起紅綾的手，卻被她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