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蕩漾千鶴情

第11頁 文 / 葉薔

    邵軒更深沉地看我,像是要看透我的五臟六腑似的。

    「那麼,你怪她嗎?」他認真地問。

    「不怪!我只是覺得後悔極了。」

    邵軒顫動了一下。

    「後悔什麼?」他緊盯著我。「後悔和俊之分手嗎?」

    「不是後悔這個,而是後悔要他在你和采媚鬧得不愉怏的時候去開導她、勸解她,否則——他們也不會弄假成真。哎!一切都是我自作聰明,真對不起!」

    邵軒苦笑了一聲。「你別這麼說,我知道你的出發點也全是為了想幫我和采媚,你是善意的,不是嗎?」

    我仍是歉然地望著他。「可是我——愈幫愈糟,把一切都搞砸了。」

    「算了!有些事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好、強求不來的。」他頓了頓,改用溫柔的聲音說:「我從來都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不許你再為這件事自責,知道嗎?」

    我被動地點頭,默然了。

    他接著說:「俊之向采湄求婚,你——有什麼感覺?」

    我看了他一眼,含笑說:「如過他們是彼此真心相愛,我衷心地祝福他們。」

    「就這樣?」

    「是啊!就這樣而已!」

    「為什麼你這麼灑脫?」邵軒那雙憂鬱的眼眸透出質疑的目光。「你——你對俊之究竟有沒有認真過?」

    一句話問得我開不了口,好半天才勉強答說:「認不認真都無所謂,反正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邵軒放低了聲音,帶點傷感地說:「這世上原來真是沒什麼天長地久的真情的!執著的人都是傻瓜,都注定要為情所苦。」

    最後一句話不偏不倚地說中了我的要害,使我愈發開不得口,不由得心痛地歎了口氣。

    這一聲驚動了邵軒,他定一定神說:「別為我感歎,經歷了這許許多多的事,我早已想清楚了,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沒有了情愛的牽纏,我想,我更能把時間和心思放在工作上,多去關懷和幫助那些需要我的病患。」

    這翻話讓我又是安心又覺得失落得很。

    想像未來的日子裡,邵軒將全部心思都投注在醫學領域和病患身上時,我一下子便失魂落魄了。

    「怎麼了?」邵軒略略將身子向前傾,看著我問:「你不舒服嗎?怎麼突然變得無精打采?」

    「沒什麼!」我避開了他的眼光,悶悶地說。

    「是嗎?可是你的臉色很差!」他不大放心地看看我,竟出人意料之外地伸手貼住我的額頭。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使我受了極大的震撼,不加思索地撥掉他的手,也撥掉那令我心悸不已的碰觸。片刻,我才囁嚅地說:

    「你——你幹什麼?」

    「我只是想試試你額頭的溫度,看你有沒有發燒……」

    「我真的沒什麼!」我有些粗蠻地截斷他的話。「別把我當作你的病人,行不行?我健康得很!」

    「病人?我沒有啊!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我不知該怎麼回答。難道要對他說,因為我害怕他全心全意寄情於工作而漸漸和我疏遠,不再需要我了?

    「你到底怎麼了?」他又追問我。

    我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回想著他藉酒澆愁、喝得爛醉的隔日清晨我醒來時所發現的那一幕,及那日他追到海邊找我的情景……往事一幕一幕地呈現在我腦海中,在在都叫我難以自己。天知道,我是多麼地渴望能夠獲有他的愛!但他對我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呢?

    「駱冰!」他再度開口喊我,聲音裡已有些焦灼的味道。

    我不得不勉強打起精神,澀澀地說:

    「我只是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

    邵軒皺了皺眉,不解地說:「為什麼不能?當然可以啦!上次不是和你說了,能認識你,我覺得非常幸運!」

    聽了這話,才稍稍寬了愁懷,但真正的感覺仍是憂傷無助的。

    「謝謝你這麼說!」我壓抑了所有的情感,淡笑著回應他,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駱冰——」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輕輕喚了我一聲,這次卻是有些沙嘎的。「剛剛我說我們會做一輩子的朋友——但是,朋友再怎麼好,終歸只是朋友而已,我不能給你什麼的。我希望你也能多關心一下自己,別忘了去追尋該屬於你的幸福!」

    說完,他的臉色隨即黯淡下來,眼中彷彿還夾雜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無奈。

    「為什麼呢?」

    他心裡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

    猜想不出真正的解答,心中的寂寞與憂傷更深、更濃了。

    千隻紙鶴終於完成了!

    摸了摸那幾根長了繭的指頭,心中卻是無悔的。只願這千隻紙鶴真能給邵軒帶來好運,那麼,我就別無所求了。

    朝那堆小山丘似的紙鸛看了眼,心想,應該要用個漂亮的玻璃罐裝著送給邵軒,那會比較好。

    我立刻決定到街上的商店去找玻璃罐,順利的話,希望今晚就能把這分熬了若趕夜才趕製出來的「幸運」交到他手裡。

    豈了。到了樓下,便看見一個我極度不想見的人——沉俊之,他倚在車邊,神色陰鬱,看不出來有一丁點的喜色。

    這神情讓我在心中起了一個大大的疑問。

    怎麼回事呢?采媚不是已答應他的求婚,照理說,他應該志得意滿、神采飛揚才對!

    然而——怎麼會是眼前我所見的這副模樣呢?

    真是教人匪夷所思。

    「嗨!采媚她——已經去上班了。」我有點不自在地跟他打招呼。

    「我知道。」沉俊之點點頭說:「是我送她去公司的。」

    「哦!」我輕應了聲。

    既然如此,他還來這兒做什麼?我在心裡嘀咕著。

    「你要出去?」沉俊之熄了手中的煙。「和別人約好了?」他蹙著眉問道。

    「隨便走走而已。」

    「是嗎?」他有點不相信的神情。

    我聳了聳肩。「信不信隨你。」

    沉俊之明顯地吁了口氣,轉身拉開車門對我說:「去陽明山兜一圈好嗎?花季快結束了。」

    我心中的疑惑更添幾分——他究竟想做什麼?

    「你今天不用上班?」我不明就裡地問他。

    「我今天放自己的假,上車吧!」

    略略思索片刻,為了不顯自己的小心眼,我決定接受他的邀約;也許是他有話要對我說吧!

    車子在車陣中停停走走了好長一段路,沉俊之和我都默不作聲;車窗裡窒悶的氣氛,讓我打從心底緊張起來。

    「聽點音樂好嗎?」我故作輕鬆問道,伸手去拿錄音帶。

    沉俊之卻出乎意料地緊握住我的手,而那力道令我想發瘋。

    「你做什麼?」我急著要掙脫他,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沉俊之沒理我,仍專心一意地用剩餘的一隻手開車。

    這算什麼呢?一股氣惱不由得翻上心頭,我激動地說:「沉俊之,你什麼意思?難道你忘了你已經向采媚求婚了嗎?你現在還這樣對我拉扯扯的——你當我是什麼?」

    「當你是什麼?」他側過臉來,皺眉瞥了我一眼。「你又當我是什麼?從頭到尾,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絲毫?」

    「我——」我一時語塞。

    有嗎?我曾愛過他嗎?一如往昔,我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沒有——對不對?你為什麼不敢回答我?」他的聲音飽含著悲憤的怒意。

    「不管答案是什麼,現在來說,都毫無意義。」我疲倦地說:「你只要記住,從今以後你必須全心全意去愛采媚就夠了。」

    「很好!就算是我向你的好友求婚,你都無所謂,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他咬牙問道:「告訴我,那天我說的話是不是說對了?一直以來,你喜歡的人都是邵軒,而我——只不過是一隻被你用來遮掩事實的棋子?」

    這問題——我怎能回答呢?於是,我說:

    「停車,我不去陽明山了。」

    沉俊之一語不發,一個煞車,便硬生生地將車子停靠在路旁。「我——恨——你!」他一個字、一個字恨極了地說,說完,便陰鷥地甩掉我的手。

    「我……」我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心亂極了。

    「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都不會!」他陰沉地又說。

    我並沒有回他任何話,只沉默地下了車。

    車子立刻絕塵而去。

    不知為什麼,下意識裡,我直覺有事情將要發生……

    手錶上的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一點,早該是上床會周公的時間了。

    可憐我卻像個傻子似的,抱著個裝滿千紙鶴的玻璃罐,全身疲痛地倚在邵軒家的鐵門旁。

    唉!怎會不疲呢?從晚上七點一直等到凌晨近一點,整整六個小時,我就這麼像個呆瓜被罰站般的立著,不全身疲痛才怪!

    然而,身體的不適並非此刻心中所關注的重點;我擔憂的是,夜已這麼深了,邵軒怎麼還不回來?

    稍早的時候,我借了樓下管理處的電話,打去醫院詢問,夜班的人說他早就離開了。那麼按常理——不應該現在還見不到他的人影呀!

    究竟他是去了什麼地方?抑或——抑或有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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