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縭色
他隨即恍然明白,越回春必定是怕連累他、連累女兒,因而不願依照劉夫人所提的建議行事。
華泫抿唇半晌,看著華涼得意的笑臉,忽然道:「越回春自己想不到人證,我這裡倒是有一個確鑿的人證在。」
越回春不提,他索性自己提了出來。
「哦?敢問七哥有何人證?」華涼臉上神情似乎非常驚訝,可是眼中仍滿是笑意,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我府中奶娘便是因這越回春施針,才治好與憐妃相同的塞脈之症,試問越回春又怎會在兩月之前因下針有誤治死憐妃?」華泫顧不得太多,明知華涼神情有異,仍提了出來。
「呵呵,是嗎?七哥能夠肯定當真是越回春下針治好奶娘的?」華泫語聲輕柔,卻故意在「當真」二字上加重了幾分。
「你這是什麼意思?」華泫分明感覺到了不對勁,一絲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起。
難道華涼知道了些什麼?
可是當日越青環施針之事,明明再無旁人知曉的,奶娘、他、越回春及越青環,都不可能將此事洩露出去。
不知怎地,華泫猛然想起那夜奶娘房裡曾有人偷偷進入一事。
除非,當時有人伏在花廳之外竊聽!
華泫手掌猛的握緊,心頭一沉。
那人身形輕捷,能無聲無息自奶娘房裡潛走,自然也可以瞞過他在花廳之外偷聽!
想到這一點,他的心中湧起了一種模糊的意念,就和那天奶娘房中,越青環心底湧起的感覺一樣。
似乎快要捉住些什麼,卻又迷離得無法靠近。
華泫本能的感覺到這一個模糊的點很重要,但現在實在無法深思,便只能先放在一邊,等回頭再想。
「我的意思七哥本該明白,但既然你問起,那九弟不如明明白白的說出來,當日在府中為奶娘施針醫治的分明不是越回春,而是他的女兒越青環,越回春因為治死憐妃心中有愧,早已經不能執針施醫!」
華涼忽然一改素來的溫和,話聲變得冷而尖,竟與華泫有幾分相似,面上溫文神情也轉得邪氣非常。喘一口氣,又繼續道:「難道這樣的人證,皇兄也要陳上堂來蒙騙聖上不成?」
「你竟在我府裡安插耳目!」原本的計畫竟被他全部知悉,華泫陰沉地注視華涼,不再怒形於色。
遇強則強,一向是他的行事風格。
就算被華涼看穿,華泫也絕不會自亂陣腳。
他的爭強好勝之心,已全部被華涼挑起。
「七哥認為九弟會是這樣的人嗎?」華泫咯咯一笑,臉色輕鬆,心底卻暗自驚訝。
他沒想到,這樣都沒令華泫露出半分驚慌失措,反倒激起他的反彈。
真是一個強大的對手呵!
初審結束。
張行德身為人證,陳述確鑿。
越回春身為嫌犯,無任何理由為自己脫罪。
相反的,朔王提出偽證,有包庇嫌犯之嫌。
這一切,都由在場的書記官一筆不差的記錄了下來,準備呈交給聖上過目。
這一回合,華泫滿盤皆輸。
下堂相繼走出,華涼看看身後不遠的華泫,驀然一笑,對他道:「七哥,貴府的侍妾噙香美貌溫柔,七哥此番回府可要好好抽空陪伴她才是。不然引得美人兒哭泣傷懷,可是大煞風景啊!」
略有深意的目光一閃而過,華涼即走上與華泫不同方向的路。
原來是噙香!
華泫一聽,心中立刻明白。
那天伏在花廳外偷聽的竟是噙香!她居然大膽得前去投靠華涼,將一切都告知他。
雖然不明白華涼為何要在此時捨棄噙香,但是他絕對、必然、一定會除掉她!
華泫眉心紅焰隱現,眼中已透出滿滿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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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華泫立刻命人將噙香帶上。
可是遍尋全府,卻不見噙香人影。
很顯然,噙香畏懼他懲罰,早已潛身出逃。
華泫只得暫時放下怒火,先去客園探看越青環,結果固然不怎麼妙,但他無論如何也得將經過盡快告知她。
越青環已在客園裡等候許久,見他回來忙迎上前去問道:「怎麼樣?我爹他有沒有事?」
「暫時沒事。」華泫看著她,卻沒有把自己捕捉到的一些蛛絲馬跡告訴她。
現在他還沒有時間把所有的一切仔仔細細的想通,他要等全部想明白了再告訴她。
越青環聞言,神情黯然。
暫時是沒事,那以後呢?
當然,她不能再追問下去,華泫為了她與父親已經做了很多。
身旁有黃葉不斷墜下,猶如昭示著人間蒼涼即到。
華泫踏上前兩步,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堅定的道:「別怕,現在妳爹還沒定罪,一定還有機會!」
而他也一定會把這個機會捉住放到她面前,華泫在心底默默保證。
可惜,他心中的言語越青環自然不會聽到。
靜靜依在他胸前,越青環淚眼矇矓。
第八章
隔日,皇上看到書記官呈上的記錄,果然龍顏大怒,召華泫入宮見駕。
想也知道,除了責問外,不會再有其他。
下午,王府裡更顯冷清寂靜,王爺外出、劉夫人午睡,侍衛與丫鬟們各司其職,幾乎不聞人聲。
王府側門,忽的悄悄開啟。
一名身形纖細的女子走了出來,小心的看看身後無人跟隨,便立即關上門,走上街道。
淡淡青衣、秀雅面容,此女正是越青環。
她竟孤身一人走出王府,腳步匆匆。
越青環不得不快,要瞞著所有人跑出來可不容易,得等王爺外出、劉夫人睡下才行,還好給她逮到這個機會。
她也不得不瞞,因為她此去要見的是幽王!
昨日得知父親初審罪名已定後,她一夜未曾入睡,忽然記起以前幽王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那日迴廊上,銀杏下,幽王曾笑著對她說──
姑娘免禮,以後我們私下裡要見面的機會還多著呢!禮太多,反而會顯得生疏。就算姑娘有一天來要求本王做什麼事,本土也是會非常樂意答允姑娘的。
當日她不明白話中意思,可現在她忽然明白了。
那幽王早已知曉她會有求於他,也早早的下了餌,等待她自行上鉤。
明知他是另有所圖,但事關父親性命,她怎麼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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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王府
好像早已知道越青環今日會前來,門口的守衛待她報出姓名,看了她兩眼便放她入府。
尊貴又森嚴的王府就這麼好進入?
恐怕那個陰柔的男子早已在內等著她了吧!就如同布下陷阱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狡猾獵人。
隨著侍衛走過曲曲折折的小徑,越青環發覺幽王府一如其主人華涼,深幽得過分。
不像朔王府,種植的都是些銀杏、松柏等高大喬木,一眼望去清爽又明亮。
幽王府內,生長的都是些攀緩籐蘿、帶刺灌木、鮮艷花株。纖細美麗,又重迭壓迫。
幽王華涼便在花木深處的一個偏廳內等她,有意屏退所有侍從,廳內只留他與她。
斜斜倚坐在廳內錦榻上,華涼一身輕軟袍服,顯得隨意又舒適。榻邊一盞清茶,正散出白煙。
看著她默默走近,華涼也不起身。
「王爺,青環今日前來應王爺之約,不知您可還記得?」走到他近前,越青環開門見山地道。她知道,和這個心思細密的男子拐彎抹角,她是沒有絲毫勝算的。
「當然記得,我等了妳這麼久,怎會不記得?」華泫看著她表面平靜實則緊張的雙眸,不禁輕輕一笑。
「那今日青環便來懇求王爺放過家父。」暗暗吸口氣,越青環努力的不讓自己太過緊張。
華涼與華泫一同審理憐妃一案,若兩人能意見一致,那父親必定可以無事。
「可以。」華泫雙眉一挑,居然毫不考慮的答應了。
越青環聽後卻一點也不覺得欣喜輕鬆,心中反而更加忑忐。
華涼怎麼會輕易放過父親?他是在等待她自行開口拿出交換的條件吧!
可是,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越想心越沉。
「王爺,想要我怎麼樣?」半晌後,越青環不得不開口。
她現在已經很清楚華涼要的是什麼,只是,看他要到哪個程度了。
「呵呵,真是個聰明又懂事的姑娘。」華涼看著她,滿意一笑,終於起身走下榻,來到她的身邊。
越青環微微屏息,不願去觸及他身上的淡淡熏香氣息。
「我要的,不過是看到我親愛的七哥難過,而妳,正是讓我達的目的的最佳途徑!」繞著她走了一圈,華涼站到她面前,低頭以欣賞的目光看著她,「離開七哥跟著我,也不算太委屈妳吧?畢竟我與他身份相當,才智亦相當。」
「王爺不會辱沒了青環,只怕青環不能讓王爺滿意。」輕輕咬唇,越青環微弱又徒勞的嘗試抗拒。
「怎麼會呢?妳生得這樣清雅秀麗,性子又溫柔靈慧,在女子中也算得是上品了,更重要的一點,妳還是我七哥的心頭至寶呢!」誇讚了越青環一大堆,華涼在最後才吐出真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