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方蝶心
「知道怎麼回香多涅吧?天色晚了,本該我送妳回去,但是……」
「不,我不能讓你自己離開,至少我要看到你安全就醫才行。」裴香堤搶白堅持。
不等嚴肇雎多說什麼,她主動攙扶起他,讓他將重量依附在自己身上,爭取一點緩衝的氣力跟時間。
「這真是一個難忘的耶誕夜,不是嗎?」
如果他在她面前死去,毀了今晚的平安夜,她會恨死他的。
「別說笑了,快告訴我該往哪走──」裴香堤忍不住對他發起脾氣。
耶誕夜,每個人都去參加一年一度的聚會,白天熱鬧繁華的街上此刻萬般寂靜,輕柔的聖歌遠遠的從教堂那端傳來,屋裡的燈光點亮喜樂,但裴香堤內心卻是糾葛複雜。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來到哪裡了,嚴肇雎的手怎麼指示她就怎麼走,直到不知名小巷的巷底,他們走進了其中一間黑暗的屋子。門一闔,星光被阻隔,聖誕節的氣氛到這裡更是完全被阻擋在外。
嚴肇雎開啟了一盞小燈,引領著他們樓梯的方向。
裴香堤張望四周環境,感覺這像是個私人診所,在她的幫助下,嚴肇雎拖著蹣跚的步伐往走廊底端走去。看似盡頭的地方,他竟突然推開了一個隱形拉門,熟稔的往疑似手術房的隱密空間走去。
「這地方這時候會有醫生嗎?」她覺得這裡弔詭又神秘。
嚴肇雎躺在唯一的那張病床上,「我就是醫生。」
「啊?」她又是那副驚訝的模樣。
他的臉色慘白得像張紙,他虛弱的拿起話筒撥了電話,簡單扼要的說了一句義大利文,旋即掛斷。
「你怎麼樣?還撐得下去嗎?」說時替他抹去額上的薄汗。
「冷,很冷……」他顫抖的說。
裴香堤心疼的緊緊抱住他,「這樣呢?這樣還冷嗎?」
「謝謝妳,我親愛的Signorina。」他滿足的閉上眼睛。
不消須臾,隱密的門突然被打開,從外頭衝進了一個氣急敗壞的東方男人,粗魯的他一把撞開裴香堤,接著又用義大利文劈哩啪拉的不知道在對嚴肇雎咆哮什麼,雙手忙不迭的扯開他的西服。
裴香堤見狀,趕緊上前阻擋他,把嚴肇雎護衛在她身後,「閉嘴,你馬上給我閉嘴,他已經受傷了,你還想要對他做什麼?」握緊的拳頭,隨時準備攻擊。
「你跟他說不許傷害你,要不然我會讓他好看的。」裴香堤對嚴肇雎說。
該死,這時候她真痛恨自己連基本的語言能力也沒有,連一句義大利文都不懂。
情況有些膠著,這個陌生男子怒瞪著裴香堤,遲遲沒有說話,瞬間,從他口中發出的竟是一連串突兀的狂笑,只見他一個人笑得前仰後合。
「他到底在笑什麼?」擰起眉,她問著嚴肇雎。
「我在笑妳是哪裡跑來的傻子。」陌生男子用中文對她說。
「你──」她難得發怒。
「洛齊,如果你想眼睜睜看著我死去,你再繼續笑沒關係。」嚴肇雎虛弱的說。
那個叫洛齊的男子這才收斂笑容,打發裴香堤說:「走開,先別吵我,讓我先幫這傢伙瞧瞧發生了什麼好事。」
她被推到一旁去,洛齊試探的看了一下傷勢,接著出去張羅了許多器具藥品,不消須臾就抱回了一堆東西,不分由說便一把扯開嚴肇雎的襯衫。
頓時,他整個眉頭揪住,忍不住大罵,「混帳!你能撐到現在,我該說是主耶穌基督在耶誕夜顯現奇跡,還是該說觀音娘娘跨海保佑虔誠子民?」凜然的目光,看得出來不是在開玩笑,而是深深的責備。
「停止你的嘮叨,快幫我把東西拿出來,要不,我自己動手。」
「該死,你在說什麼鳥話?」洛齊激動的揪住他的衣領咆哮。
情況詭異,「住手,快放下他,他受了槍傷,你該找醫生幫他拿出子彈的,你現在要怎麼樣?你該不會是想要自己幫他動手術吧?」裴香堤把嚴肇雎從他的手中解救下來,緊張的問。
就在她滿是質疑的情況下,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對她說:「我是醫生。」
「他和我都是醫生。」嚴肇雎虛弱的說道。
擺出臭臉,洛齊的雙手十分快速的佈置著一切,消毒、麻醉……
「告訴我,我要做什麼?」她想要幫嚴肇雎的忙。
洛齊嘲諷的回頭看她一眼,「妳要當我的殺手護士嗎?」話落,手裡的手術刀已經一把劃開了嚴肇雎的肚子。
裴香堤見狀,登時驚恐的別過臉去,不敢多看那血腥的畫面一眼,胃裡神經糾結得緊,讓她完全無法舒坦。
「唉,顯然我期望太高了,我說東方小妞啊,如果妳能自己爬到旁邊乖乖坐好,我會很感激妳的,因為我實在沒多餘的力氣去救助妳。」他嘲諷的說。
裴香堤真的是爬開的,還拖著她的禮服。
忍住嘔吐的衝動,慢慢的爬離嚴肇雎的病床,不舒服的躲在角落,然而空氣裡還是有一股鮮血的氣味,久久不散。
嚴肇雎時而睜開眼睛探看傷勢及手術進度,時而虛弱的閉上雙眼淺淺呼吸,主刀的洛齊則是不發一語,聚精會神的專注在手邊的動作上。
半晌,一顆彈頭咚的放到鐵盤上,洛齊神氣的呼了一口氣,隨即開始進行縫合,嚴肇雎還不時騰出一隻手給予協助,充當幽靈殺手護士。
洛齊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個完美的結,嚴肇雎還自行拿起剪刀剪斷線頭,一切驚悚的畫面對他們兩個來說,似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當洛齊脫下染血的手套,「好了?」裴香堤問。
「嗯,剩下的交給妳了。」他拋下命令,也不多說什麼,馬上扭頭離開。
「欸,你這樣就要走了?」裴香堤想要阻止。
「不然呢?耶誕夜我好端端的在睡覺,遇上倒楣事被剝奪了睡眠,現在手術也完成了,難不成妳還希望我會留下來嗎?」
「當然,你當然要留下來看顧他,萬一他情況有變,或者是你手術過程有瑕疵,又或者……總之不管什麼原因,身為醫生,你都應該留下來看顧他。」
「瑕疵?小姐,妳不要逼我揍妳,他自己也是醫生,什麼時候該吃藥、該打針,他自己心裡很清楚。」狠狠的瞪了裴香堤一眼。
「可是他──」
「香堤,讓洛齊走,不然我沒法兒休息。」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微微弱弱的嗓音,教人憐惜。
裴香堤回到床邊,紅著眼眶望著他。
「不要把眼淚滴在傷口的紗布上,如果太閒太無聊,剪刀在旁邊,我建議妳把那些染血的衣服剪開,讓他好好的休息。」
這次,洛齊真的走了,房間裡只剩下裴香堤和嚴肇雎。
裴香堤照著他的交代做了,小心翼翼的,生怕會驚擾了嚴肇雎的安養。
他的臉色還是蒼白,那愛笑的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
嚴肇雎突然拉住她的手腕,「過來坐下。」
「哦!」她順從的拉來椅子,傍著床沿安靜的坐著。
忽地,一陣聲響引她別過臉看向窗外,墨黑的天色霎時被一陣陣絢爛煙火點燃得璀璨耀眼,望著色彩斑斕天空的同時,也輝映了她和嚴肇雎的臉龐,「呀!是煙火……」
順著她滿是驚喜的目光看去,嚴肇雎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揪雜的心情牽扯了傷口微微的刺痛,竟然是為了這個女孩,他不該讓她的耶誕夜在驚悚中度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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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身在幽深街巷的私人處所,客廳裡,一臉蒼白的男人虛弱的從懷裡拿出一樣掌心般大小的東西。在凌晨時分,天色昏暗,滿佈潮濕水氣的威尼斯。
「這就是Lagostina所投資藥廠製造研發的新型禽流感病毒資料?」昏暗中,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略顯激動。
搖搖頭,「不是,這是新藥ADF的資料,但只是一部分。」
「部分?」那人揪皺起眉頭。
「嗯,我看內容並不是十分詳細完整,猜想對方也許有所提防,刻意把東西分成數等份,以免落入他人手中,影響了新藥問世的計畫。至於病毒資料,我相信一定還在更嚴密的地方,只要他們發佈病毒傳染消息,ADF一定會在市場上供不應求。」
「該死,這些滿腦子想賺錢的該死傢伙,為了新藥問世,竟然還製造了威力強大的病毒,難道非得引起人類的浩劫才肯干休?我真擔心情況會一發不可收拾。」伯格狠狠的咒罵了幾句,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對了,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已經沒有大礙。」
「嚴,你真是太冒險了,要不是洛齊告訴我,我真不敢相信你就這樣貿然行動,對了,昨天舞會那個女孩……」
著急搶白,「她是無辜的,若不是她,我根本無法脫身。」
對方眼中閃過異樣神色,可卻老成的在瞬間斂去,轉移話題,「這東西我會讓洛齊親自送去羅馬的藥廠,你好好休養,我得再想想辦法,看該怎麼取得新病毒的資料,好及時阻止他們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