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舒小燦
「咦,人家剛才不是說過,他只是來道歉而已?」
溫婉無言以對,容竹又叨絮不休地訴說道:
「真不知道你們兩個是天生犯沖還是什麼?你以前真的沒見過他?凶剛從美國回來接掌他父親的羅氏開發集團還不到三個星期哪!你有空時不妨到樓下業務部,聽聽那些女辦事迷戀他到什麼程度?」
「算了,我沒空,也沒興趣!」
「哎喲!溫婉,他老爺你又不是不認識,而且羅董跟你二叔又是世交,你幹嘛這樣對待人家。」
溫婉聽得有心無意,適時桌上的電話響起,她也不知是跟自己還是跟誰賭氣,一拿起話筒便急促微慍地說:
「喂?」
才聽了半分鐘,溫婉不知哪裡來的一股無名火,滿臉不高興地只待要開罵,不巧羅俊逸也正好從董事長室走出來,只聽見溫婉對著話筒吼道:
「楚克君!你有沒有搞錯?我現在是上班時間,你竟然打電話來問我要不要去看電影?」
溫婉不給對方說話餘地,猛地便把話筒掛上,一抬眼,卻正好迎上羅俊逸一抹似笑非笑的凝,她又氣又窘得無地自容,正好聽見嚴老從羅俊逸身後喊道:
「羅俊逸,星期六晚上在我家開的宴會,你跟你爸媽一定要來喔!」
「好,一定!一定!」
溫婉不敢相信,此刻羅羅俊逸和二叔竟又有說有笑,就好像剛才會議中的火爆場面不曾發生過似的,這兩個人剛才在董事長室裡究竟又談了些什麼?
羅俊逸器宇軒昂,魅力十足地踱到她身旁幽默一句:
「有人約你看電影,當然是指下班後,而不是現在!」
「對不起,我很忙!」
溫婉的意思是想催他快走,不想和他說話,不料羅俊逸又說:
「我又不是在乘機約你!」
說完,便帶著一抹得意洋洋的勝利笑意走向電梯,只丟下芯葦氣得全身發抖,好半天,她才向容竹迸出一句罵道:
「可惡的傢伙!」
「嘿,你不會是罵我吧?這下子可好!一個干記者的楚克君老是發揮緊迫盯人的職業本能,你都已經疲於應付,現在又殺出來一個姓羅的程咬金……」
「容竹!你少幸災樂禍行洗?」
容竹朝她扮個鬼臉,又埋首進公文堆晨,而她的心卻從此不得平靜,她不禁暗問自己,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他那一雙令人心蕩神馳的多情眼神……
溫婉煩惱地掠了下如瀑的雲發,強迫自己去相信一點:羅卓立是個危險人物,一個非常、非常危險的俊美男神!
第二章
士林近效,嚴家巨宅。
這幢巨宅矗立在一片遼闊的草坪中心,外表純以白色大理沈所鋪砌,建築造型是依中東回教式屋宇,圓頂,迴廊,沉靜地映現在四周環繞的水池鏡面上。
嚴仲在十五年前建造這幢巨宅時,便斥資三千萬之巨額,後來在北部商界中,更被譽稱為「白宮」。
巨宅和庭園的整座範圍,大約佔地一千多年,除了本身擁有十五間臥室的宅體內,到處以金飾、骨董、銀器、名畫作佈置裝潢之外,那些以純二十四K金鑲飾的門環、桌邊、椅腳,更被上流社會人士爭相仿造。
在巨宅的正前方處,由放射線狀花圃所環住的,是一座顯得有些不甚協調,但是卻引人注目的現代雕塑噴水池,其造型以正方體和一粒巨形圓所構成,是十五年前嚴老特地請一位瑞士藝術設計的,鉅細靡遣地完全仿造那位藝術家被置放在蘇黎士公園中的雕塑,以物理力學和地球自轉的原理所設計。
這座雕塑噴泉的絕妙處,便在於那粒嵌合在四座正方體巨沈中心的圓球,由於水的注入,在圓球和正方體之間的微毫空隙流轉,因而使得圓球呈無重心狀態,進而隨地球自轉,在無動力的情況下,圓球日夜不息地緩緩滾轉。
水流順著四座正方體接洽的空隙流下池內,池面在白天中經陽光輝映出金黃色光芒,而在夜間則由藍色和紫色的投射燈,浮映出如夢似幻,虛晃幽忽的神秘氣息。
在巨宅的兩側,分立了一座玻璃暖房和一座區隔成山洞座形狀的圍欄,暖房中植滿了各種珍貴的蘭花和熱帶植物,圍欄中則飼有各色鳥禽和小動物,像鸚鵡、孔雀、北京狗、波斯貓等等,儼然是—座小型動物園;
這兩側一動—靜的動、植物園區,據說早年是嚴老聽信一名地理師地形後的建議,正好可以調和陰陽二氣,而保嚴老的事業平凡風順。
是不是無稽之談,倒不是很重要,這兩座園區著實成為嚴家來訪賓客玩賞而流連忘返之地。
現任的嚴太太更是愛小動物成癡,據聞她年輕時曾立志要當名獸醫,但是因緣際會地,她嫁給了擔任工程師的第一任丈夫,結婚十二年後,丈夫卻在一次協助阿拉伯興建建公路的任務中不幸喪生,她後來嫁給嚴老時,倒是頗有一償宿願的意味,動物園中的珍禽異獸一日日地增加數目。
在巨宅四周遼闊而平整的草坪上,平時便隨意放養了六匹棕白相間的迷你馬,說來也許好笑,嚴宅中並沒有任何小孩子成員,這些迷你馬除了偶爾供某些帶小兒女來的客人騎坐之外,倒很少有人去理會,反而純粹只是庭園景色中的一部分。
茵綠的草坪,優閒的迷你馬,再加上一群刻意飼養的白色孔雀鴿,自在翻飛之間,呈現出一幅遠離塵囂、世外桃源的美景。
在這片佔地廣闊的宅第內,嚴家的成員其實說來並不多,除了嚴氏家族外,也只有兩名園丁,司機小嚴和在嚴家一待近二十年女僕梅姨。
然而,嚴老生性好客,尤其一年一度的化裝舞會,早已在商界和上流社會中盛名不墜。
就像美國華盛頓特的某些政客一樣,北區商界中也經常流傳著一句話:只要參被邀至「白宮」,參加這場一年一度的化裝舞會,也就不枉此生了。
嚴老除了好客,也十分大方慷慨,每年在霄通企業創設紀念日舉行夜宴,總要花費上百萬元。
今年亦不例外,自嚴巨宅的大門一路進來,首先躍入眼底的是那兩列氣勢磅礡、豪氣萬千的沈雕,這是今年嚴老才向名雕刻家朱銘所購正氣,一共是十二座作品,其中有飛天、女媧、開天闢地、太極、陰陰等膾炙人品的聞名佳作。
這兩列沈雕間隔固定的距離,沿著車道分立,延伸到巨宅前方的噴水池區域,為了這一夜的盛宴,在嚴溫婉的精心策劃下,此時已在沿道兩側迤邐了兩列明晃晃的盆火,到處都有火炬支架,焰黃紅火映著夜色天光,讓人懷疑恍若走進了一座埃及皇宮寶殿。
在草坪上四處矗立著桿柱,紫色和白色的長巾紗簾迎風舞動,更添增無數夜的神秘。
剛近入夜,傍晚的余暈仍殘留在西方天邊不去,賓客要在七點鐘過後才會陸續到達,而此刻嚴家從外面聘來的五十名廚燴人員和執行員,正在噴水池四周的筵席區和巨宅之間穿梭奔忙,一組十五人的小型樂團,正由指揮的樂師編配,落坐後紛紛替自己的管絃樂器調音。
溫婉一身牛仔褲和皺襯衫,髮絲稍亂的分派如儀,五十開外的梅姨疾步趨前問道:
「二小姐,那些香檳酒現在要開封嗎?」
溫婉望了下腕表,差一刻便六點鐘,而她竟還沒得空去梳發換裝。
「慢一點,先用冰塊冰鎮起來,吩咐那些招待員暫時別開瓶,不然氣泡就不見了!」
梅姨半開著玩笑說:
「你說那些叫做水晶香檳的氣泡,對不對?」
溫婉親暱地摟著梅姨的肩,俏笑道:
「那是我從小說中讀來的。唉,二叔這一年一度的『豪門流水席』,每年都要搞得人仰馬翻!」
梅姨也微歎一聲笑道:
「你還好,只承辦這幾年,我呢,在嚴家一待都多久了?以前還算容易,反正雇來一批喜筵廚子來張羅一切就好,哪知時代一變,竟變出這麼多花樣?」
溫婉拍拍梅姨的肩安慰道:
「梅姨,我知道你的辛苦,等辦完宴會,我就請求二叔放你一個星期假,你也好久沒回台東去看看兒孫了吧?」
梅姨心存感激地望著溫婉,但仍不敢寄望太高地說:
「放一個星期的假?那三餐誰來安排?恐怕太太又要給我臉色看了!」
這倒是實際,不過溫婉也沒想過。
「放心!你放假時,早餐和晚餐就由我來弄嘛!中午只有二嬸一個人在家,從外面叫進來就好,擔心什麼?」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要去跟二嬸說,溫婉自知又要費一番唇舌。
梅姨感動泫然地朝溫婉點頭、道謝,又忙著去監督招待員和羅了。
這場充滿吃不完的珍餚奇饈,和流水似不要錢的高級進口香檳酒的盛宴,真的就她取笑二叔所說的「豪門流水席」,幹嘛如此勞民傷財,大費周章?溫婉是絕對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