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岑揚
「再接再厲啊小姐,再告白一次。」
「然後等著再被拒絕一次?」美目幽怨斜睨。「小何,人犯一次錯可以說是不小心,第二次再犯同樣的錯就真的是笨蛋了。」
「結果如何誰知道呢?說不定這次姜靖翔剛好沒睡飽,頭昏昏腦脹脹,亂七八糟點頭說好,那妳不就能跟他兩個人到海邊手牽手,漫步在金黃色的沙灘上,從此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原來楊洛是在沒睡飽、頭昏腦脹的時候才答應娶妳的啊。」楊洛告別單身的真相終於大白。「哇,小何,妳真厲害。」
「妳一定要逼我揍妳嗎?」
施逸倫直覺一縮。「啊!嘜啦——」不小心溜出台灣國語。
「勸妳住手比較好,何檢。」何夭夭身後響起男人帶笑的嗓音。
「嘖。」就差一步。「這時候跑出來英雄救美幹嘛?」
「我以為這是最好的時機。」姜靖翔走上前,按下何夭夭停在半空中的拳頭。「何檢,品尚找妳找得很急。」
「嘖!又在找我簽假條讓他去考試。」搔搔波浪捲發,何夭夭直呼受不了。「他都考三次了,休息一年又不會要他的命,休息一年隔年再考,說不定就會給他蒙上了,這麼急著考上檢察官做什麼?就這麼不甘願當我的手下嗎?」
很難甘願吧……這是在場另外兩人共同的心聲。
「何檢——」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就要出去了嗎?反正我也懶得看你們這種小學級數的戀愛——都幾歲的人了,還玩什麼暗戀來暗戀去的遊戲,真是教人看不下去。喜歡就大大方方說出來不是很簡單嗎?」她露骨地說。
「小、小何!」
「何檢!」
無視兩人異口同聲的喝阻,走到門邊的何夭夭回眸一笑。
「走嘍,拜。」
揮揮衣袖,留下滿室尷尬讓兩個當事人生受。
第十章
短短幾分鐘的沉默就像幾年一般漫長,空氣沉滯得讓人喘不過氣。
「那個——」現在氣氛這麼僵,還是說些話比較好吧?「不要理她,她老愛說些奇怪的話。」
姜靖翔沒有接話,靜靜地看著臉紅的上司。
一段時間不曾聽見關於感情的話題,之後太多事相繼發生,也讓他無暇思考這件事,剛剛何夭夭的話適時提醒了他。
他和她之間的確少了個步驟,以至於兩人的關係膠著在目前的狀態。
沒想過呵,關於自己愛上她這件事——不是不曾想過感情的問題,只是不認為會在自己準備司法考試的時候遇見愛情;更沒想過對象竟然是自己一度不滿、甚至排斥的上司。
這份感情是從何時萌芽的?姜靖翔忍不住自問。
回想初次見面,第一眼的驚艷難免,但是沒過多久,就被她失職的工作表現驅逐到九霄雲外。
而後她的表白讓他驚訝。拒絕之後,原以為她會死心,沒想到竟然會成為她改變工作態度的契機。
他不笨,而她也做得太明顯,任何人一看,就知道她之所以改變是為了討他歡心,無關什麼悔悟改過;然而,在不知不覺間——當局者的她或許不知道,但旁觀者的他卻看得很清楚——她全心投入工作,完全忘了最初的目的。
她專注於當事人的案件是件好事,但在上班時間不再繞著他轉這點卻讓他感到有點失落。
正是這份失落,點醒他忙碌於工作中而忽略未處理的感情。
習慣她在上班時間跑來找他、擾他工作,習慣她將大部分心思放在他身上,習慣她不像上司的言行、習慣斥責她不務正業——突然間,這些狀況都消失了,反倒讓他在意起她。
一旦開始在意,便會愈來愈關注;久了,也就忍不住愛上了……
「真荒謬。」感情這回事,真的只有「荒謬」兩字可以形容。
「啊?我說錯了嗎?」
回過神,姜靖翔才知道自己剛剛無意識喃語出聲,恍然回神。「什麼?」
「我以為你來找我是要我簽假條。」林品尚的事提醒她今年司法考試考期在即。「難道不是?你不準備參加今年的司法考試嗎?」
姜靖翔愣了一下。這的確是他最初的目的,但方纔被何夭夭一攪和,提醒他他和她之間的感情仍然曖昧不明,請假的事立刻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感情果然是凌駕於理性之上,全盤由不得他。
「這件事並不在我的計畫內,至少到考上檢察官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
「什麼事?」施逸倫很順口地問。
「是——」正要啟口,卻在她專注的凝視下咕嚕一聲吞回喉間。
「到底是什麼事?」被勾起好奇心,施逸倫進一步催問:「什麼事情不在你的計畫之內?」
姜靖翔凝眉,終於明白表白感情有多難。
他的沉默斂容讓施逸倫的小腦袋閃過不吉利的想法。「不會吧?你今年不想參加司法考試?」
「不是,我指的是——」
「還樣不好啦,你都準備這麼久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太可惜了。」施逸倫眉心堆高成一座小山,對他的臨陣脫逃憂心到咬起指甲而不自知。
該怎麼勸他不要放棄呢?嗯,費思量……
「我指的是喜歡上妳這件事,在準備考試期間動感情這件事不在我的計劃內。」
「我能明白你考前緊張的心情,我也是這樣走過來的。」要怎麼說才能讓他回心轉意呢?「不過堅持到最後總沒錯,該你的就是你的。」
天!這女人根本沒有把他的表白聽進去……姜靖翔苦笑。「逸倫,我剛說的是我喜歡妳。」
小手一揮。「這件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不能放棄。」
不重要?男人眉鋒挑起。「妳說我喜歡妳不重要?」
擔憂的小腦袋未及消化他簡潔有力的告白,逕自進行自己的規勸大業
「就算今年沒有把握,考個經驗也不錯,多一份經驗又何妨?多少人考了七、八年才考上呃……我的意思是——那個、你知道的,我不是說你今年考不上,我的意思是——唔?!」一吻封緘。
這個突來的吻,不是落在止乎禮的額頭,而是忙得語無倫次的唇。
重重吻下,輕輕退離,他再問:
「我喜歡妳這件事對妳來說不重要嗎?」
「什、什麼?」他剛說……「你在作夢?」還是她在作夢?
他剛說——喜歡她?!
「呀!」
「是該驚訝了。」姜靖翔笑說,同時將她摟進懷裡。「我差點以為自己表白失敗。妳說那一點都不重要。」
施逸倫抬頭,喜悅盈滿小臉,雙瞳因為濕潤顯得晶瑩燦亮,小嘴開開合合好幾次,就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不重要嗎?激動到無法成言的反應已足以說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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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是很好嗎?」趴在陽台欄杆的姜琳琳轉頭問一樣上半身掛在欄杆上的施逸倫。「妳喜歡哥,哥也喜歡妳,兩情相悅多好。」
「我覺得像在作夢一樣。」而且這場夢還沒醒。「沒有真實感。」
「為什麼?」
少女的問題問住了她,低垂視線看著燈光昏黃的街道,好半晌後才開口:「我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真實,好像……忽然得到期待很久的寶物,會覺得自己在作夢,這只是夢中的一段場景,醒來以後就沒了。妳懂我的意思嗎?」
「我瞭解。就像我車禍之後清醒過來時的感覺一樣……」
施逸倫驚訝地轉頭看她,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提起這段往事。
「腳沒有知覺這件事就像夢一樣,即使已過了這麼多年,有時候我還是會這樣想,感覺不到腳的存在這種事就像是一場夢,醒來以後我的腳會好好的,能像大家一樣正常地走走跳跳……」
「琳琳!」施逸倫張臂抱住眼前纖瘦的身子,雖然她說話的語調很平靜,但一股莫名的驚慌驅使她這麼做。
好像……不抱住這孩子,她就會消失,這荒謬的想法卻讓她心慌意亂。
這是第一次,施逸倫看見在姜琳琳樂觀笑臉下,連親哥哥的姜靖翔也不知道的陰鬱。「別嚇我,琳琳。」
「我沒有跟哥說過,但是我想讓妳知道。」在她懷裡的姜琳琳繼續道:「在知道爸爸媽媽過世、醫生判定我的腳不能恢復正常之後,我跟哥誰也沒有再提起這位一事,我們都刻意迴避這個話題,以為不去提就沒事。其實,這樣對我、對哥都不好。」
「妳跟靖翔說過這個問題嗎?」
「沒有。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跟哥說,最近哥的心情好像不大好,在家裡也不常說話,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呃……」她該說嗎?「這個……」
「逸倫姐,哥是我唯一的家人,也許我幫不上什麼忙,但,家人本來就是要互相關心的,哥什麼都不說並不代表我看不出來、不會擔心。」
「我說,我說就是了。」敵不過她傷心的表情,施逸倫扼要道出最近遇見趙勝文的事。